第283章 清風寺

  從還在顫抖的那雙手中接過來，北軒城勾起一抹笑，仰頭咽下那碗鮮血。

  宋依依呆愣愣的看著他，看著那來不及咽下的血，順著他的嘴角滑落。

  血珠一路滑進他的頸中，慢慢將領口染紅了一片。

  她仿佛呆滯了一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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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竟真的有人生食人血。

  胃裡一陣翻湧，宋依依擰緊眉頭，不受控制的俯身吐出來。

  北軒城將空碗交給下人，厭惡的別開臉去。

  此時他已經肉眼可見的緩和了不少，連說話都帶著幾分強健。

  北軒城長舒一口氣，他最享受的，就是如今這種渾身充滿力量的感覺。

  只可惜，他眸中閃過幾分痛恨。

  這種感覺只能維持一小會兒，便是平日裡不用飲血，他也依舊虛弱的很。

  唯有剛剛飲完血，那一瞬間力量充斥四肢百骸的時候，才是他最愉悅的時候。

  「扶側妃起來，」他淡淡道。

  自己起身去換了套衣服，隨後接過帕子，仔細的擦擦臉和手。

  一切收拾妥當，他依舊是那股風度翩翩的三皇子。

  宋依依好似整個人都被抽去了力氣，勉強被攙扶起來，卻連站立的勇氣都沒有。

  北軒城朝著她一步步走來，她卻滿腦子只想逃離。

  「不，不要……」

  她喃喃道，眼看著北軒城步步逼近，她卻退無可退。

  那隻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宋依依驀的瞪大了眼睛。

  不由得想起剛才這隻手還端著鮮紅的血，緩緩送到了他的嘴邊。

  胃裡一陣翻湧，她剛張開嘴，卻被北軒城緊緊攥住了下巴。

  手上微微用力，宋依依只覺得下巴傳來一陣劇痛，竟生生的被他卸了下來。

  微微抽搐的嘴角此時更什麼也說不出來，北軒城滿意的看著她驚恐的眼神。

  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貪戀起這種被人恐懼的滋味。

  沒錯，從今以後，他要的不再是敬畏，而是恐懼。

  只有徹底震懾住他們，他們才不會因為自己這幅衰敗的身子，瞧不起自己，在北連墨和他之間搖擺不定。

  「你如今知道了這個秘密，你說，我該把你如何呢？」

  宋依依不能說話，只能徒然的睜大一雙眼睛。

  這根本不是她想知道的，是北軒城一定要拉她下水！

  「你是我的側妃，於情於理，我有什麼事都不該瞞著你，」他道。

  「雖說我們從前交心不多，但是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他噙著一抹笑，若非是在這昏暗的暗室中，若非親眼目睹了他剛才的舉動。

  宋依依真的會相信，北軒城可能是在跟她示好。

  但下巴上傳來的劇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她，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樣隨和。

  在一道石牆相隔的那邊，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想想宮中這幾日的傳聞，惡鬼是真的，吃人也是真的。

  剛才那一切就清清楚楚的發生在她眼前。

  宋依依發出幾道含糊不清的聲音，北軒城搖搖頭，看向她的目光甚至有幾分無辜。

  「我聽不懂側妃在說什麼，所以便當側妃答應了。」

  他獨自笑了，說既然從今往後都是一家人了，那有什麼話自己都可以告訴她。

  自然的，他有什麼困難，宋依依當然也應該幫忙。

  「不知道北連墨到底查到了什麼，總之有他在，我今後的藥就更難找了。」

  他看向宋依依，說既然如此，那今後找藥的事，便交給她了。

  只聽得『咔蹦』一聲，那隻脫臼的下巴終於按回去。

  宋依依疼的幾度想暈厥過去，但都被掙扎著拉了回來，不得不繼續面對眼前的惡鬼。

  宋依依點點頭，實際上，她如今也確實只有點頭的份兒。

  顧不上還在劇痛的下巴，她低聲道。

  「你要我，要我做什麼？」

  北軒城靠近她，吐出的熱氣中，宋依依覺得自己甚至還能聞到那股腥臭味。

  「我的藥，需得勞煩側妃。」

  宋依依不知是哭是笑，艱難道。

  「你要我去殺人？」

  北軒城卻是笑著搖搖頭，看她震驚的目光扯起一抹諷刺。

  「別說的好像側妃一直賢良淑德似的，早在當初，你便對芊芊動了殺手。」

  他微微側頭，看起來頗有幾分隨意。

  「那時候側妃還只是個深閨小姐，就有如此手段，這件事交給側妃，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宋依依閉上眼睛，當初自己為了奪取清平王妃的位子，對姚芊芊設計下手。

  謊稱自己遭人刺殺，親手推姚芊芊滾下樓梯。

  如今，這些事竟被一個生食人血的惡鬼拿來嘲諷。

  宋依依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只適合突然湧上一股疲憊。

  這一世，她到底還在追求什麼？

  「此事便說定了，」北軒城道。

  「如今北連墨接管了這件事，不管他知道多少，都勢必會派人緊盯著我，交給側妃，一來是我信任側妃，二來，北連墨對你的興趣不大。」

  聽出他話中淡淡的諷刺，宋依依卻再沒有往日的怒火。

  她還跟北軒城爭辯什麼，對方早就已經不是個正常的人了。

  她應了一聲，如今只想著趕緊離開這裡。

  至於答應了什麼，今後要做什麼，她什麼都不想了。

  北軒城拍拍她的臉，讓人直接將她帶出去。

  空蕩的暗室中還飄著一股血腥味，北軒城迷戀似的深吸一口氣。

  無事時他更喜歡呆在這裡，似乎在這裡，他才能真正的放鬆身心。

  另一邊，北連墨的人已經搜查完整個皇宮。

  自然沒有找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那送水的馬車他也派人去查了，還將暗層找出，只不過那馬車夫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北連墨將人帶走，斷了北軒城運送屍體的法子，他想看看對方接下來會做什麼。

  「今日可有什麼線索，」姚芊芊問道，順手給他倒杯熱茶。

  北連墨說，今日副將在去搜北軒城寢宮時，注意到他的臉色實在不好。

  「而且還有一點奇怪，似乎宋依依的神情很不自在，像是藏了什麼事有意躲著旁人。」

  宋依依？

  姚芊芊皺眉，她是北軒城的側妃，日日都跟北軒城在一起。

  會不會，其實北軒城做了什麼，她也是知道得。

  北連墨點頭，有可能是這樣，所以這算是多了一個線索。

  「他抓了這麼多人，屍體除了送出城扔到深溝，應該也沒有別的辦法。」

  姚芊芊道，「戒嚴好，戒嚴了他就不能隨隨便便的出城，我看他攢著那麼多屍體藏哪兒。」

  如今又不是寒冬臘月，天氣已經漸漸回暖。

  這人死了，屍身不能久放。

  且北連墨下令戒嚴，要想往宮裡送人也不方便。

  進退之路都堵死了，看北軒城這回怎麼辦。

  這之後沒過兩日，北軒城便奏請了皇帝，說是要出宮靜養。

  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皇帝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羸弱的身體，也只能點頭答應。

  要靜養的地方離著皇城不遠，是一座清幽的古寺。

  這寺廟香火稀疏，但勝在景色清幽，要說靜養的話，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

  「他出宮了，」姚芊芊道，「是因為宮裡的路都被你堵死了吧。」

  只不過才兩日，姚芊芊想著，這北軒城急需要人也不知做什麼。

  北連墨只不過才戒嚴兩日而已，他便想盡辦法出宮。

  「聽說他的身子實在撐不住了，父皇才答應他離宮的？」

  北連墨點頭，他也親眼看過北軒城的身體，確實不大行了。

  要一句行將就木也不為過。

  如此嚴重，皇帝若是不答應，豈不是要眼看著兒子去死。

  「出宮也好，」姚芊芊道，「這樣也不用顧忌父皇，你要查什麼也更加方便了。」

  北連墨笑笑，說的不錯。

  北軒城想必也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選在這個時候出宮。

  看樣子，是他的身體真的撐不住了。

  馬車在傍晚來到了古寺，北軒城在宋依依的攙扶下，慢慢來到一間廂房。

  他的臉色實在難看，連這裡的方丈也不敢多說，生怕幾句話的工夫，就勞動這位皇子灌藥。

  所以只略說了幾句，行禮過後便退下了。

  「殿下，可要，可要服藥？」

  宋依依顫聲道，北軒城緩緩抬眸，沖她伸手過來。

  那隻手消瘦的很，隱約只能看見幾根骨頭了。

  枯瘦蒼白，便說是剛從墳地里挖出來也有人相信。

  宋依依顫巍巍的坐過去，閉著眼褪下自己的衣衫，露出肩膀上包紮的白紗。

  隱隱有血跡透出來，北軒城毫不憐惜的扯開。

  被粗魯的扯掉包紮，宋依依疼的一個激靈，卻依舊僵著身子不敢動。

  白森森的牙齒沒入她的皮肉，秀麗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宋依依攥緊了掌心，一聲也不敢吭。

  這幾日在路上，因為不好惹人懷疑，所以北軒城就是依靠她才勉強支撐過來。

  如今到了這古寺，宋依依終於能鬆一口氣。

  換了別人來給他做藥，雖說都是一條人命，但總好過舍了自己的命去。

  「明日開始，你好好休養，」北軒城克制著沒有再繼續，吩咐道。

  「側妃養好了身子，才能好好在旁伺候。」

  明日便會送來其他人做藥，宋依依鬆了口氣，一手按住傷口，一手攏緊衣服。

  「是，妾身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