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愧疚?
2024-08-12 23:35:39
作者: 繁朵
皇帝離開之後,雲風篁坐在西窗下的軟榻上,沉默不語。
近侍們剛剛都聽到了皇帝對於謝無爭父子的處置,知道她心緒不佳,不敢打擾。
好一會兒之後,還是清人上前,輕聲勸慰道:「這些都是他們活該受的,陛下聖明,連青鵲小姐都沒追究,已經是看娘娘面子了。」
「他不追究青鳥青鵲是給遂安面子。」雲風篁微微搖頭,「遂安就算跟謝無爭反目成仇,且對其恨之入骨,到底不能生了。她這年歲,難道從頭開始撫養一雙子嗣麼?謝青鳥謝青鵲不得謝無爭重視,倒是跟義母感情深厚。就算遂安這會兒氣頭上不樂意看到她們,等氣消了之後,少不得還是會和解的。你看之前太子妃的事情,謝青鵲做了那麼大的事情,遂安被陛下傳到太初宮斥責,可將責任全部推卸給謝青鵲?」
遂安要是這麼做了,憑藉自己孝宗親女的身份,不說一推二六五,什麼責任都不需要承擔,至少也能大大減輕自己的壓力。
可她雖然百般抵賴否認,終究沒說出義女才是罪魁禍首的話。
可見多年相依相伴,遂安對雙生姐妹還是有著相當的情分的。
「謝無爭死有餘辜。」雲風篁嘆口氣,又說道,「本宮不過是想到弗忘那孩子,有些惆悵罷了。這些年來,本宮一直期待他能夠振興謝氏門楣的。至不濟,好歹將四房的血脈傳承下去……誰知道……唉。」
「本宮還記得,當初有些事情,他專門請求本宮不要告訴謝無爭。這會兒想來,這孩子興許也是知道自己身世,且不樂意被謝無爭所使的。只是那會兒本宮沒察覺到,畢竟,誰能想到謝無爭是這樣的廢物,竟然從起頭就什麼都靠紀氏餘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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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輕聲說道:「娘娘若是實在捨不得……弗忘公子畢竟年少,想必未曾做過什麼惡事……」
「但那又怎麼樣?」然而雲風篁瞥她一眼,卻冷冷說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每一次從本宮這兒得到偏袒與關懷,不啻是搶奪了原本應該屬於四房子侄的東西,也是助紂為虐,為其生父捅本宮刀子!但他到底沒說出來!頂多略微迴避了其生父的指使罷了。就算他的年紀,他的身世,很難反抗謝無爭。可這種處境,又不是本宮造成的。本宮做什麼放著真正的親侄子狸兒不心疼,去心疼他這個仇人之後?!」
她看起來很像心慈手軟的樣子?
「那娘娘,金溪郡主那邊,是不是讓狸公子接替?」清人其實也沒有一定要救謝弗忘的打算,說穿了,主僕對於謝弗忘的所有感情,都基於認為他是謝細石的子嗣的基礎上。
既然謝弗忘不是,反倒是謝無爭的孩子。
那麼這份感情縱然建立多年,也瞬間轟然倒塌。
尤其四房又不是沒有其他男嗣存活下來,謝狸何嘗不是在雲風篁跟前長大的!
甚至謝狸在雲風篁跟前的時間比謝弗忘還長,不過是謝弗忘之前打著四房嫡長子之後的旗號前來,禮法上天然壓了謝狸一頭罷了。
否則按照雲風篁的觀念,謝狸縱然是庶出,怎麼也比一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正統。
她怎麼可能在栽培的時候,將謝弗忘排在了謝狸前面?
哪怕謝弗忘天賦更好,那也不行。
主僕兩人如今對於謝弗忘的感情非常的複雜,糟心比不忍多得多。
清人所以頓了頓就想到一事,「狸公子迄今沒定親,金溪郡主……」
「那冒牌貨聘過的人,憑什麼給狸兒?!」然而話沒說完,就被雲風篁冷笑著打斷了,她淡淡說道,「這些年來,本宮當他是十哥的子嗣,處處讓他居於狸兒之上,卻委屈了我四房真正的血脈!怎麼?這些年來,狸兒受的委屈還不夠?且不說金溪也不是多麼賢良淑德的主兒,就算是,給過謝弗忘的人與事,憑什麼再拿去給狸兒?!本宮就是給狸兒說明惠膝下的女孩子,都不會將金溪給狸兒的!」
她厭煩道,「這事兒不必再提了!」
清人立刻噤了聲。
室中沉默片刻,雲風篁才恢復了平和的語氣,說道:「剛剛陛下提出一種想法,說算計咱們的未必是太皇太后,倒可能跟善淵觀有些關係,想藉助咱們之手,對付太皇太后……陛下懷疑,太皇太后年年厚賜善淵觀,乃是因為,她對善淵觀心存愧疚。」
「但當初不是說,善淵觀的人早就換掉了,如今都是眼線,看似清修,實則監督觀中舊人?」清人不解的說道,「而且,倘若是愧疚而不是被捏了把柄的話,至於從神宗初年之後,自己沒再親自去過觀中也還罷了,卻連個心腹宮人都沒打發去過?倒是聽到消息之後立刻昏厥過去……婢子覺得,還是娘娘之前的推測比較可靠。」
雲風篁說道:「本宮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方才也不過跟陛下隨口聊了幾句,作不得准。」
她沉吟了會兒,忽然道,「這些日子,不,應該是近幾年來,具體的宮務,尤其是與宮外有著交接的,不拘大小,你著人列成文來與本宮看。」
清人應下,又小聲問:「娘娘這是?」
「陛下猜測太皇太后對善淵觀的厚賜是出自愧疚,本宮雖然不認可,但有一點,本宮覺得還是比較可信的。」雲風篁說道,「陛下說他一直盯著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按說鬧不出這番動靜。」
她緩緩說道,「但要說是有人想借本宮之手對付太皇太后……本宮認為,這也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
「孟氏那幾家不是善茬,遂安雖然對於子嗣之事,頗有芥蒂,但謝無爭固然廢物,自從大婚之後,其實將她哄得很好。」
「你說,你要是遂安,一邊是不知道什麼來路的人,一邊卻是少年結髮、恩愛至今潔身自好的駙馬,你會相信是駙馬害了她一輩子不能生育麼?」
「尤其這麼做對駙馬有什麼好處?」
「謝弗忘可是頂著十哥子嗣的身份來帝京的,還曾被遂安跟十八嫂照顧過。」
「若是如咱們從前揣測的,有掌握了太皇太后把柄,或者前朝某個秘密的人流落草莽,不為人知……這麼個人找到遂安,找到孟氏等幾家,提議說咱們聯手對付雲繼後,你說他們會理會?」
別說理會了,不將來人趕打出去,甚至抓起來送到雲風篁跟前表忠心就不錯了。
「所以本宮想著,真相可能是這樣的:太皇太后被陛下盯著,興許真的沒有做這樣的事情。」
「但有人利用了她的名義。」
「否則無法解釋遂安會相信謝無爭才是害了她一輩子人;孟氏等諸家會聯合起來,孤注一擲的彈劾本宮!」
雲風篁輕蔑的說道,「之前,咱們討論的時候,本宮想著,本宮尚未到氣數已盡的時候,這些人這麼做,未免太小覷本宮,也太冒險了。所以懷疑太皇太后,畢竟,她老人家沒幾天了,可不是等不及了?但這會兒倒是想起來:如果有人想借用她老人家的名義,那麼同樣也會等不及的。」
畢竟,太皇太后活著的時候,還能假傳懿旨。
若是太皇太后沒了……
可能也能假傳懿旨,問題是人走茶涼。
到時候效果哪裡有現在這麼好?
「若是假借太皇太后的名義。」雲風篁道,「那麼此人八成也是蟄伏宮闈。」
「令出宮中,才能夠叫那些人相信。」
因為太皇太后就在宮城之中,倘若太皇太后懿旨從別處給那些人,那些人久在廟堂,對後宮也不陌生,焉能上當?
雲風篁當年入宮之後晉位迅速,奪權也迅速,於宮闈經營多年,之前沒想到也還罷了,既然想到了,除非揣測有誤,否則不愁找不出蛛絲馬跡!
此刻想了想又叮囑,「這事兒你們幾個去做,毋須同外人泄露隻字片語……若是淑妃德妃問起來,就說本宮想教導昭慶些事情。」
「再讓昭慶每日過來會兒,做戲做全套,莫要被察覺端倪。」
見清人答應著,她重新思索起皇帝剛剛的猜測。
他覺得太皇太后厚賜善淵觀是愧疚……?
愧疚什麼呢?
瞿皇后嗎?
可是從傳聞來看,瞿皇后也不是善茬。
若非當年神宗先下手為強,瞿皇后扶持親兒子上了位,神宗夫婦肯定沒好下場。
太皇太后出身高門,於情於理,都不太可能因為幫助丈夫算計了瞿皇后,導致世宗這最後一位皇后功敗垂成,感到愧疚,還愧疚了這許多年。
世宗的其他骨血外戚?
也不至於。
奪儲這種事情,歷來你死我活。
這得多麼的多愁善感,才會覺得自己的勝利,是對不住對方?
那當初幹嘛努力,直接引頸就戮就好了。
要說愧疚的話,其實太皇太后真正應該愧疚的,應該是紀氏吧……
這是她母族,合族覆滅,她迄今沒能為他們報仇雪恨,這個邏輯還通順些。
雲風篁眯著眼,思索著淳嘉是就那麼一說,還是知道些什麼?
她仔細回憶半晌,忽然想起來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