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同樣的錯誤本宮不會犯第二
2024-08-12 23:33:45
作者: 繁朵
「……」雲風篁沉默了一瞬,才淡聲說道,「知道。但沒有殿下以為的那麼久遠,就是前不久才知道。」
淳嘉沉聲問:「為何不告訴朕?」
他沒說為什麼不告訴遂安,畢竟這麼大的事情,遂安又是個重子嗣的,當年一度為此抑鬱萬分,有各方開導兀自悶悶不樂,還是收養了一雙女孩子之後,才漸漸緩解。
這樣的事情,叫雲風篁如何開口?
皇帝在意的是,她不告訴遂安也還罷了,怎麼連他也瞞著?
「……因為妾身……無顏稟告陛下。」雲風篁在心裡嘆口氣,心道本宮最想瞞著的就是你,你實在知道了,沒法子,只能坦白,你不知道,本宮做什麼要主動告訴?
當年初入宮闈時,跟你大談特談戚九麓的教訓,難道還不夠?
她微微垂眸,嗓音裡帶入了幾分淒楚,哽咽道,「當年妾身跟陛下信誓旦旦的保證……原本也的確以為二十一哥出身寒微,能夠尚主,已經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夫復何求?誰知道……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妾身有什麼臉面同您說?妾身只能掩耳盜鈴,巴不得這事情一輩子沒人知道。」
淳嘉看著她,良久,才道:「那你可知道,謝無爭為何這樣做?」
這問題比剛剛的還要致命。
雲風篁心頭跳了跳,最主要的是,她不清楚淳嘉對此了解多少?
紀勤……
這人是進宮來見過她的。
要說完全撇開不可能,但單純謝無爭負了遂安長公主,還能用「無言以對」、「怕越發刺-激了長公主」之類的理由搪塞,儘管這些理由也是牽強,也顯得她挺不是個東西的。
可畢竟損害的只是遂安長公主的利益。
淳嘉心裡,雲風篁的分量,至少目前來說,是重於長公主的。
但涉及紀氏餘孽,尤其是這許多年、紀氏尚未垮台時的布局,說不得就與前朝有關,乃至於關係到江山、帝位了。
雲風篁又不是那種傻白甜,合該知道輕重。
這麼大的事情還要瞞著天子,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又藏著什麼樣的心思?
「……似乎是,受到了紀氏餘孽的蠱惑。」雲風篁心念電轉,掐頭去尾的說了紀勤等人潛藏謝無爭身側之事,只模糊了整個經過,暗示她也不甚了解,低聲說道,「甚至打著妾身那同胞長兄子嗣旗號的謝弗忘,都是他……他與紀氏女所出,冒名頂替。妾身初聽聞時,驚怒交加。也對陛下,對遂安長公主,愧疚萬分。是以……沒有立刻稟告,只想著,先虛與委蛇,待摸清楚他們的底細之後,再稟告陛下,好將之一網打盡,也……也能將功贖罪。」
這番話九真一假,假的那一份,就是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她壓根沒考慮過跟淳嘉坦白。
但若是淳嘉去查的話,就能發現她的確是近期才曉得了紀勤等人的存在,而且也在與紀勤會面之後,立刻展開了對對方的徹查與設計。
完全可以跟這番說辭對上號。
淳嘉此刻也不知道相信不相信,默然片刻,不置可否的繼續問:「既然如此,那遂安卻是怎麼知道此事底細的?謝無爭騙也騙了這許多年了,按說不會在這時候忽然失手。你也沒有告訴她的意思,那是誰做的?總不能,是紀氏餘孽?他們又為何如此做?」
雲風篁苦笑出聲:「陛下,妾身愚鈍,妾身不知。」
她這會兒真是一頭霧水,只能模糊感覺到,一張前所未有的大網,正朝自己兜頭罩下!
但具體是誰在主導這張網,又有多少人多少事組成了這張網,都一無所知。
這也是她已經預感到暴風雨將至卻罕見的束手無策的緣故……因為連具體的敵人都吃不准,如何應對?
「你近來頗為針對東宮。」淳嘉又沉默了會兒,緩緩說道,「莫不是懷疑此事與太子有關?」
「太子不太可能。」雲風篁只稍微權衡了下利弊,就放棄了甩鍋東宮的可能,斷然搖頭,「太子是靠著資質心性堂堂正正勝過諸多兄弟,得立東宮的。如今距離他受冊才多久?他就算對妾身不滿,也不至於這會兒就對妾身用鬼蜮伎倆。」
淳嘉閉目片刻,淡聲道:「你且在絢晴宮歇著……朕接下來只怕不方便過來,不過宮務交與淑妃德妃,她們都是你這些年來得用之人,想必也不會為難。珍王與康安年紀小,左右還不懂事,且跟著你左右,至於十五,雖然尚未過生辰,但左右也有十歲了,且移去瓊玖宮罷,朕會讓人看著的,你毋須操心。」
「……是。」
淳嘉睜開眼,盯著她看了會兒,忽然問:「還有其他事麼?」
雲風篁怔了怔,面露不解。
皇帝耐心的解釋:「還有其他事兒,朕是說類似的,沒說的?」
那可真是太多了……
譬如您前頭那位皇后的被廢,譬如被寄予厚望的崇信王的草草落魄……
雲風篁心下暗自一哂,面上卻立刻露出苦澀之色:「若非……若非二十一哥與妾身是血脈至親,妾身……雖然算不得多聰慧,卻也不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人,如何會被他蒙蔽這許多年?甚至還耽擱了遂安殿下?」
「……朕知道了。」淳嘉不易察覺的鬆口氣,倒是輕鬆了許多,緩聲道,「你且歇著,過兩日,朕再來看你。」
「妾身愚鈍,叫陛下操心了。」雲風篁從來都是跋扈飛揚的時候居多,哪怕做錯了事情,也都是死不承認,乃至於倒打一耙。
如今難得流露出柔順愧疚之色,淳嘉心裡意外之餘,卻也有些憐惜,覺得她應該是覺得對不住遂安,以及被兄弟欺騙坑害的憤懣,離開的時候,口風忍不住又鬆了點:「遂安畢竟是先帝之女,風頭上,朕總要給幾分體面。等事情過後,她冷靜下來,想必也知道輕重了。」
他既然這麼說了,那麼就算事情過後,遂安長公主沒有冷靜到願意原諒雲風篁的地步,皇帝也有法子讓她「原諒」。
故此目送聖駕離開後,清人歡喜之餘,也不禁抹起了眼淚,悄聲向雲風篁說道:「娘娘聽見了麼?陛下心裡到底是護著您的。」
「……」雲風篁眼中殊無笑色,只嘆了口氣,「怎麼這樣不長記性?才跟你說了,如今想要咱們死的,不是陛下,而是其他人啊!」
清人是不願意往最壞的角度去想,可事到如今,掩耳盜鈴又有什麼意義?
事實就是,她不是當年初入宮闈的新人,縱然有著驚艷的開局,也因為出身、位份的緣故,不被太過重視,有著被怠慢對待的可能。
十五歲入宮,如今彈指十幾年過去,從區區寶林,一度登臨後位,膝下子嗣眾多,且都是淳嘉所愛……這樣的戰績與勢力,對手得蠢到什麼地步,才會認為,只靠遂安長公主這麼一件事情,能夠將她怎麼樣?
淳嘉對三位嗣妹的真心實意如何,早就在當年他親政後做主三位金枝玉葉的婚事時,就彰顯無疑。
他沒有故意苛刻虧待這三位嗣妹的打算,前提是,他自己的利益與地位,沒有受到威脅。
否則的話……
淳嘉犧牲利用她們,不會有絲毫的遲疑。
他既然看重自己比三位嗣妹更甚,又怎麼會為了嗣妹,委屈自己寵愛的后妃?
遂安長公主被坑害得無法有自己的子嗣,罪魁禍首倒是踩著她的痛楚扮情聖,還一度讓她感動萬分……這樣屈辱的事情,或者會讓朝野上下為之譁然,狠狠同情一波無辜的金枝玉葉。
但站在淳嘉的立場上……
左右又不是他被害得沒法子有親生骨肉。
或者他當年剛剛登基的時候,還對三位嗣妹有著相當的情分。
但經過八年蟄伏之後一朝親政成功,又踩著一位又一位政敵真正君臨天下之後,這種感激,這種情分,不管是在感情上,還是在大局上,都被削弱到了極點:從感情上,這個帝位,孝宗嗣子的身份只是給了他一個機會,最終卻是他自己一步步隱忍、布局、冒險、爭鬥……這是他付出諸多心血之後的勝利果實。
素未謀面的嗣父的恩情,在這個過程里,已經被消耗得七七八八。
甚至更多的,是來自大局上的作秀。
而在淳嘉帝位穩固之後,這種大局上的需要,也開始悄然轉變:從前淳嘉帝位不夠穩固,他需要強調自己是孝宗嗣子,是孝宗,或者說帝位合法的繼承者。
但如今,他已經靠著實力就穩坐帝位了。
那麼反而需要淡化這一點。
如此才能夠將大局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雲風篁篤定,算計自己的人,決計不會天真的認為,遂安這一件能夠扳倒她。
一定還會有後手的……
想到剛剛淳嘉的許諾,以及他關於有沒有其他瞞著他的事情的詢問,雲風篁目光閃了閃,最終徐徐吐了口氣。
她早就不是那個才進宮的雲風篁了。
同樣的錯誤決計不會犯第二次。
再者,她瞞著淳嘉做過的事情那麼多,隨便拉兩件出來,不用等幕後之人謀劃,只怕皇帝分分鐘厭棄了她。
既然如此,還不如賭一把,賭幕後之人知道的沒那麼多,至少沒那麼詳細,興許還有狡辯以及死不承認的餘地。
實在不行的話……
雲風篁目光閃了閃,忽然吩咐左右:「去個人,著琴高小姐跟前的人過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