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兒孫自有兒孫福
2024-08-12 23:32:48
作者: 繁朵
說是讓皇媳們立刻侍疾,但在清人的勸說下,雲風篁還是按捺了幾日。
畢竟這會兒她身體還沒好全,太操心了不妥當。
不幾日,皇后出了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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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原本是件喜事,然而淳嘉因為之前一時衝動給雙生子加恩太過,怕往後皇后與太子之間恩怨更難解開,輪到滿月宴,就不太想大辦。
結果雲風篁卻也是這個意思,還給了個理由,說自己可能妊娠期間接連受了虧損的緣故,雖然滿月了,身子骨兒卻還不怎麼好,實在沒精神慶賀,請求免除滿月宴,只移居延福宮便是。
皇帝聞言暗鬆口氣,迅速答應之後,賞賜了些東西,也就算給母子仨添喜了。
只是絢晴宮上下才往延福宮搬完,皇后緊接著就正式宣布了要媳婦們侍疾的事情。
淳嘉聽到這消息就知道她要搞事兒,但當婆婆的身子骨兒不好,想叫兒媳們伺候,也是理所當然。
當年袁太后,也不是沒用這手摺騰雲風篁,只不過雲風篁應付過去了。
如今的媳婦們,能不能應付過去,也未可知?
天子捏了會兒額角,到底著人給太子送了個口信,提醒他提點些個太子妃。
公襄秉聞訊微微皺眉,親自尋了韋希顏交代:「母后生產吃了不少苦頭,這會兒讓你們去伺候,少不得有些講究,咱們做晚輩的,只要雙親如意吉祥,忍耐些都是應該的。你是書香門第之後,孝悌之道,不必孤與你細說罷?」
韋希顏庶女出身,卻能夠成為族中聲名最響亮的女子,也不是純粹的草包。
只不過這兩年順風順水的,還意外高嫁當朝太子,不免有些飄飄然罷了。再加上知道丈夫跟皇后關係不好,只道在他跟前說皇后的壞話無妨。
上次吃了掛落之後,就一直銘記在心,此刻連忙說道:「殿下放心,妾身此番去母后跟前伺候,一定什麼都依著母后。」
反正新後的靠山不過是天子,但天子生父養父都命短,就算如今瞧著還康健,誰知道往後呢?
韋希顏不無惡意的想到,就算這公公御體安康,不似前人那樣享壽不永……便宜婆婆雲風篁都多少歲了?馬上要做祖母的人了,誰知道能不能一直得寵下去?
熬過這幾年,沒準就否極泰來了。
太子沉得住氣,她作為太子妃,可也不能太丟臉才是。
次日她與秦王妃、宋王妃一起到延福宮請安,當著六宮的面,雲風篁完全沒有給太子妃留點兒體面的意思,先是慈愛的招呼了秦王妃在手邊落座,又讓宋王妃到淑妃跟前伺候,再之後,打眼一看太子妃,臉色就不好看了:「你穿的這是什麼?本宮還沒死,你倒是就慶賀起來了?」
韋希顏聞言一愣,連忙跪下來解釋:「兒媳只是按照素日請安裝扮……」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話沒說完呢,底下伊氏就閒閒的插話道,「素日是素日,今兒個非年非節的,皇后娘娘素來疼愛你們,等閒都不叫你們折騰的,眼下讓你們來了,就是為了侍疾。你這穿紅著綠珠圍翠繞的,到底是來伺候皇后娘娘的,還是花枝招展的?好歹也是讀書人家的孩子,怎麼一點兒分寸都沒有?」
伊杏恩至今都是公認的六宮第一美人,跟雲風篁一樣,望去都不過二十許人,論姿容,韋希顏這樣常人眼裡的美人,在她跟前完全是黯淡無光。
她一口一個「孩子」的拿捏著長輩的姿態,格外的陰陽怪氣。
非但韋希顏緊緊抿嘴,諸妃嬪也有些側目,但更好奇的是德妃的態度,從前這樣的場合,德妃是最活躍最衝鋒陷陣的。
這次居然低著頭什麼都沒說……
雲風篁倒是不意外,德妃膽怯她一早知道,之前也還罷了,如今公襄秉入主東宮,德妃只怕就後悔跟雲風篁綁得太緊了。
她也沒說什麼,只讚許的看了眼伊杏恩,方淡淡說道:「你要是不樂意來,直說就是,本宮這兒難不成還就缺你一個服侍?來了,卻這副樣子,是幾個意思?是覺得本宮不配受你的伺候麼?」
大義名分在手本來就好做文章,雲風篁端著婆婆的架子,當著三宮六院以及兩位嫂子的面,將韋希顏罵了個狗血淋頭,甚至連帶韋氏的家教都被她質疑了一番。
末了還是伊杏恩假惺惺的勸:「娘娘消消氣兒,若是因為太子妃將您氣出個事兒來,可怎麼好?要不這樣吧,太子妃畢竟年輕不懂事,又是頭一次,讓她出去跪上四五個時辰,也就是了。您素來仁善,總要給晚輩們一個改正的機會。」
四五個時辰?
那我的腿還能用麼?!
韋希顏心中驚怒交加,她是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來的,若是斥責跟尋常懲戒她也就忍了。但這會兒,一個不當心,那可是後患無窮的,她還這麼年輕,孩子都沒有,這怎麼能行?
「母后……」只是她膝行上前,才要開口,雲風篁已經飛快的准了,而且指揮左右健婢,強行將她拖出去罰跪:「她若是不聽話,按也給本宮將她按上四個時辰!」
諸妃嬪,以及兩位王妃瞧著都是大驚,但懾於新後積威,沒人敢開口勸說。
還是雲風篁轉臉就換了言笑晏晏的神情同她們說笑了會兒,擺手讓眾人散了,退去後殿,秦王妃跟進去服侍卸妝,才小心翼翼道:「母后,太子妃雖然不好,但畢竟是太子髮妻,還是父皇親自賜婚的,若是……若是出了岔子,會不會,嗯,不太好?」
「怎麼會呢?」新後注視著鏡中的自己,漫不經心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她不懂事,本宮給她長個記性,又算什麼大事?等回頭她學乖了,少不得到本宮跟前來謝恩,到時候,本宮自然也會心疼她的。這都是自家人的小事,你不要往心裡去。」
見秦王妃捏著牙梳發呆,似乎被嚇著了,雲風篁笑了笑,「別想那麼多,這些事兒,你也別管,好好兒跟秦王過日子,儘早給本宮生個皇孫是正經,嗯?」
「母后!」秦王妃害羞的低頭,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因為是當眾責罰的太子妃,事後也沒有封-鎖-消-息的意思,這事兒很快傳開,知道的人大抵不敢來觸新後的霉頭,最終還是稟告到了淳嘉跟前。
太子正好侍奉在側,一起聽了,欲言又止,末了才低聲說道:「父皇,的確是太子妃沒做好,還請父皇息怒,等太子妃回去東宮,兒臣一定好好管束她。只是此事若是傳出去,恐怕於母后清譽不利?」
淳嘉瞥了他一眼,覺得這兒子真是像自己。
事成之前,要多能忍有多能忍。
……所以事成之後,反噬起來,也是肆無忌憚。
天子在心裡計較了一番,緩聲道:「朕去看看。」
聖駕到崇昌殿上的時候諸妃嬪已經散去,連秦王妃都告退了,只雲風篁獨自坐在廊下逗弄著一雙彩羽鸚鵡。
見皇帝進來,她懶洋洋的,才作勢起身,見他示意免禮,也就乾脆不起來了,倦聲道:「這會兒前朝正忙著,陛下怎麼有空過來?」
「你氣色不甚好,這兩日的方子可要改一改?」皇帝打量她幾眼,覺得這往日鮮活如枝頭沾露鮮花的寵妃,著實憔悴了不少,有些難過也有些無奈,吩咐清了場,到底沒忍心直接質問,而是噓寒問暖了幾句,才切入正題,「你罰了太子妃?」
雲風篁托著腮,淡聲道:「是啊,妾身說了讓她們過來侍疾,她打扮那麼講究是幾個意思?」
「若是她衣著簡素些,你是不是又要說她居心叵測?」淳嘉知道她的套路,負手嘆息,「阿篁,朕知道你不甘心!你可還記得那年除夕宴上,袁母后出事,朕同你說的話?如果你跟前的皇子出色,朕也不是存心要冊立太子。太子這些年來怎麼過來的,你我都清楚!但你說,從秦王到衛王到燕王,誰才幹心性比太子強?而晉王年幼,無故廢長立幼,是為國亂之始!幾個孩子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從來沒受過什麼委屈……如此比不過太子,你覺得,是朕的錯麼?」
新後淡淡道:「當然不是陛下的錯,陛下一向都是偏袒妾身的,這一點,前朝後宮誰不清楚?妾身捫心自問,陛下對妾身,也算是仁至義盡。妾身如今的做法,卻不啻是火上澆油,非但不能順應陛下之意,與太子徐徐化解恩怨,反而教雙方之間的芥蒂,越結越深!如此,竟成水火不相容之勢。乃是徹底罔顧聖恩!」
「……」淳嘉聽她說的頭頭是道,心頭反而沉了沉,道,「你為何如此?難不成……你覺得,這樣做,就能叫朕改變主意?」
「陛下以為妾身是在賭您對妾身的情意麼?」雲風篁聽著笑起來,柔聲說道,「妾身知道您是在意妾身的,但在您心裡,江山更重。當然,妾身不是怪您,畢竟,您是天子。公襄氏的河山,您不操心,誰操心?實際上,歸根到底是妾身教子無方,叫您失望了。」
「但妾身十五入宮,因著陛下的恩寵,這些年來,早就不習慣做低伏小了。」
「說起來,妾身從前出身寒微,若非入宮侍奉您,又僥倖得了您的恩寵,這輩子最好也不過是在鄉間汲汲營營罷了。」
「從淳嘉七年到如今,足足十四年榮華富貴,也看過了元後繼後等諸多高門貴女的結局。」
她平靜道,「妾身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淳嘉眉心猛然一跳,駭然看向她。
雲風篁鎮定自若的繼續說道:「所以妾身這些日子已經想好了,妾身恩寵榮華都來自於您,既如此,您在一日,妾身跟著享一日太平尊榮;若是山陵崩,妾身還留下來看別人臉色做什麼?自然是跟著您一起去了。」
「既如此,卻何必考慮那許多?」
「太子妃叫妾身不高興了,妾身讓她跪四個時辰怎麼了?」
「他日她還能扒了妾身的陵墓報復不成?!」
新後淡定得很,「畢竟,除非陛下中途厭棄妾身,否則百年之後隨葬帝陵,怎麼也有妾身的一份罷?」
「……」淳嘉吐了口氣,沉聲道,「你倒是看得開,那諸子嗣呢?你為他們想過沒有?!」
新後想也不想:「妾身在一日,庇護他們一日。妾身去後,兒孫自有兒孫福。」
反正,太子夫婦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