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陛下,妾身勸您善良!
2024-08-09 12:23:10
作者: 繁朵
也不知道孫聿跟杜嵐谷給皇帝帶來了什麼樣的消息,總之這天晌午不到的時候,陳竹神情凝重的過來稟告雲風篁:「驃騎大將軍來了,正在前堂跪著。」
驃騎大將軍鄭具自從杜嵐谷率眾叩道起,就自承教子不嚴自請下獄——當時皇帝沒同意,只說真相尚未查清,不可寒了老臣的心,讓他繼續主持禁軍。
但鄭具還是立刻將大權交與四個義子裡年歲最長、跟隨他最久、官拜禁軍副統領的鄭鳳森,進了萬年縣城就尋了個住處閉門不出,這幾日以來,除了幾個兒子去請安外,其他人一律不見,做足了聽憑發落的姿態。
此刻忽然跑過來跪著……
雲風篁在心裡嘆口氣,前有海西侯興寧伯站一晚上求見,後有驃騎大將軍長跪不起……雖然不知道皇帝私下裡都做了些什麼,然而分明氣候已成。
這也就意味著,沒有奇蹟出現的話,紀氏是真要不好了。
她有些意興闌珊,擺擺手:「這事兒咱們插不進手,繼續打聽著罷。」
於是到了下午,陳竹又來稟告,說是海西侯跟興寧伯又來了,與鄭具一塊兒被皇帝召見著,雁引親自把守門外,不知道具體說了什麼,總之走的時候這幾位臉色都不太好看。
陳竹格外強調:「連興寧伯都有些恍惚。」
興寧伯袁奇懷是袁太后的同胞兄弟,悅婕妤袁楝娘的親爹,按說就算袁棵不長腦子被紀明玕拉著一起做了錯事,皇帝對他也該網開一面的,這會兒連他都在面聖之後神情恍惚的話……
雲風篁心念轉了轉,說道:「這麼著,鄭鳳棾的案子莫不是要開審了?」
「娘娘說的是。」陳竹低著頭,「聽前頭伺候的人說,大約也就是明後天的事情了。畢竟本來今年避暑就耽擱了辰光,如今太皇太后他們先去了行宮,陛下也是惦記著早日過去盡孝的。」
是啊,紀氏出孝不幾個月了,就算如今占了個先手,不加快速度回頭不定又要生變,能不趕緊點麼?
雲風篁嘆口氣:「你等會兒去看看陛下那邊忙麼?不忙的話本宮過去瞧瞧。」
陳竹於是過去打聽了,但沒多久就被雁引陪著回了來。
雁引一臉笑,很是殷勤的樣子:「陛下在前頭忙著,也牽掛娘娘呢!這不,打發奴婢給您這兒送些東西來。」
說著叫底下人抬了口箱子上來,裡頭綾羅綢緞的,底下還放了兩隻單獨的紫檀木匣,裝著珠寶首飾,道是淳嘉帝的賞賜,「陛下說娘娘這兩日辛苦了,索性鄭鳳棾的案子即將完結,到時候就能帶娘娘前往行宮避暑。」
「勞陛下惦記。」雲風篁感動道,「本宮人在後院,能辛苦到哪裡去?倒是陛下,這兩日天熱,縣衙又扃牖侷促……」
念念叨叨的說了許多關心淳嘉帝的話,繼而又親切叮囑雁引等人也要好生保重,才能更好的伺候好皇帝……如此一番過場走完,雁引才恭敬告退。
他走後,雲風篁有些無奈的捏著額角,說道:「看來陛下的確急著動身,有些沒耐心了。」
所以壓根不許她再提出什麼出格的要求。
熙樂安慰她:「但陛下專門賞賜這許多東西來,可見心裡還是有娘娘的。」
「你以為這些東西是他自己的?」雲風篁聞言,將放在跟前的東西挑挑揀揀檢查了會兒,一臉的嫌棄,「八成是海西侯那些人為了給不孝子求情送進來的,陛下將不喜歡的還有袁楝娘不要的隨便揀了些給本宮而已!」
就好像她之前打發伊杏恩一樣……
嘖嘖,這皇帝莫不是在給他的新歡報復自己?
雲風篁在心裡撇了撇嘴,讓人將箱子裝起來:「過兩日就要動身呢,現在也不必拿出來了,等去了行宮咱們再合計這些東西要怎麼處置。」
不過底下人才把箱子合起來,她又道,「且慢!」
思索了會兒,雲風篁叫人將箱子最上面的兩塊衣料拿去給伊杏恩,「問問她身邊的人可會做宮裝,若是不會,熙樂你辛苦些給伊奉衣裁上一身新衣。到底是本宮的宮裡人,來來回回總那麼幾套衣裙,沒臉的還不是本宮?」
熙樂笑著答應:「伊奉衣能給娘娘做宮裡人,實在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這話不算虧心,採選入宮的宮嬪基本上都是兩袖清風,除了遴選時給她們做的衣裙外,也就入宮時皇后、主位統一的賞賜能夠填補一下。如之前沒了的林采女,恰好分到沒主位的宮裡,那麼主位這一份賞賜也就沒有了。
像伊杏恩由於美貌驚人,從遴選開始就受到各方矚目,拿的賞賜是同屆采女里最好最齊全的,算是手裡比較寬綽的了,家底到現在怕是一口箱子都裝不滿。
要不是雲風篁這主位還算慷慨,那真的想兜搭皇帝都湊不出幾身像樣的裝扮。
這也是高位妃子打壓低階宮嬪的手段之一,畢竟說什麼荊釵布裙難掩天生麗質,沒有華衣美服錦上添花,多看幾眼也就那麼回事。
雲風篁聽了熙樂的話只是笑:「你都這麼說了本宮越發不能小氣,這樣,再從箱子裡揀幾樣跟衣料相襯的首飾,一併送過去。」
伊杏恩接了東西很快過來謝恩,帶著一份親自下廚做的糕點,說是能夠滋補身體,美容養顏云云。
雲風篁和藹的應了,轉頭則跟熙樂說:「這伊奉衣瞧著竟不似小家子出來的。」
哪個寒門微戶教女兒會又是藥理又是廚藝的?
而且伊杏恩對於各種賞賜雖然也高興,卻是那種少年女子得到喜歡的物件的純粹開心,沒多少寒門良家乍見富貴的貪婪侷促。
雲風篁覺得她以前過的日子就算不是大富大貴,至少衣食無憂,還有餘力給她教授文字技藝——這在坊間已經不是尋常殷實人家能夠做到了,畢竟這年頭絕大部分資源都是緊著男子的。
能這麼奢侈的栽培女孩子,那絕對不是一般門第。
這種家裡出來,卻做什麼託詞失憶,不去尋真正的家人,寧可被送進宮闈?
「你那邊的人都尋著沒有?」雲風篁於是私下問陳竹,「尋著了就讓人趕緊的出發罷,本來芝州就遠,哪怕事情順利,一來一回也夠迢迢的。」
陳竹說已經物色了幾個人,只是家裡還有些事情,得安排好了才能動身。
雲風篁聞言臉色稍緩:「也罷,那就等弄好了罷。」
不然人在外頭惦記著家裡,也沒法專心給她辦差。
……次日衙門就傳了消息出去,說是三日之後進行公審。
其實要公審的話,這天就可以了,之所以要拖三日,無非是為了聚集更多的圍觀黎庶。
可見皇帝對於局勢很有把握,巴不得來的人越多越好,可以親眼見證他的英明神武。
雲風篁心中氣悶,見著皇帝到後頭來,還要奉上笑臉,贊他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國朝有這樣的君主不啻是社稷之福。
這話說的她自覺肉麻的緊,皇帝卻聽的津津有味,末了還假惺惺的自謙了一番,逼的雲風篁不得不說出更多的奉承話來。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這傢伙想起來前仇舊恨,就叫人拿了棋具上來,要跟雲風篁對弈。
雲風篁:「……」
陛下,妾身勸您善良!
但皇帝顯然不打算善良!
至少不打算對雲風篁善良!
他的棋藝在雲風篁看來本來就慘不忍睹,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忙著勾心鬥角的緣故,這會兒卻是更退步的,好好的一盤棋下的七零八落,這要是他沒親政前,雲風篁能殺的他今生今世都見不得黑白二色!
可現在她能這麼做嗎?
那必須不能啊!
不但不能贏他,還得讓他贏……
關鍵是這種連她七歲侄子都不如的水準,讓她怎麼輸?
雲風篁下的簡直是淚流滿面,好不容易一局下來讓皇帝贏了半個子,只覺得心力交瘁,平生在紋枰上從來沒有這麼辛苦過!
偏偏皇帝興致勃勃的,還沾沾自喜道:「看來朕這兩日研讀棋譜果然頗有長進,倒是愛妃,最近可是懈怠了?朕都有意放水了,怎麼還是輸了?」
末了表示這局不算,得再來。
您長進的到底是棋藝還是算舊帳的本事您心裡沒點數嗎?
雲風篁想起來自己當初讓他輸了一下午的慘劇,嘴角抽搐,答應又不想答應,拒絕也不好拒絕,急中生智,拉著皇帝的手:「陛下,眼看咱們起程在即,妾身心中卻十分擔憂……」
皇帝撥弄著棋罐,笑道:「嗯?朕就在愛妃身邊,卻還有何事值得愛妃掛念?」
……不!要!臉!
雲風篁在心裡吐槽了句,轉頭看左右,讓他們都下去,醞釀了下,就淒悽慘慘戚戚道:「陛下,妾身從前年少無知,對悅婕妤、對慈母皇太后都多有得罪……」
「母后素來溫厚大度,愛妃擔心什麼?」皇帝端起茶水呷了口,悠然自在道,「難不成愛妃以為,母后會同你斤斤計較?」
現世報來得快——雲風篁瞬間想起來當年准公公為自己說准婆婆陳氏:「娘當年待你猶如嫡親女兒一樣,你以後也這麼對謝氏女,謝氏女能不把你當親娘看待?!」
還有戚九麓說陳氏:「母親總是說阿篁這個不好那個不好,可阿篁在我跟前,從來都是為母親考慮,更不曾說過母親半個字的不是。就算母親私心裡更喜他人,兩家既結婚姻,卻何必還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外人,跟自己人斤斤計較?」
陳氏那會兒什麼心情,她如今可算是體會到了!
見她沉默不語,皇帝放下茶水,用悠閒的語氣,繼續道:「至於說楝娘,她的確有些小性兒,不過之前朕也跟你說過,她不懂事嘛。愛妃最懂事了,權當看朕面子,讓著她點兒……可好?」
雲風篁:「……」
此時此地此刻單人刺殺淳嘉可行性如何?
在線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