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同反應
2024-08-09 12:23:06
作者: 繁朵
半晌後草草打扮的雲風篁趕在皇帝出門之前進了正房:「陛下,妾身聽說您起了,過來伺候。」
說著將袖子挽進臂釧,擺出一副要服侍皇帝用膳的架勢。
淳嘉帝究竟年輕,昨晚那麼折騰一番,算著統共也沒睡多久,此刻瞧著卻已經精神奕奕。聞言一擺手,說道:「早膳不用了,朕先去前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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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能行呢?」雲風篁忙說,「要麼妾身給您拿些糕點,到時候抽空墊一墊也好。」
皇帝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道:「成,走罷。」
雲風篁於是給熙樂使個眼色,熙樂忙指揮宮人將已經擺開的早膳收回食盒,拎了追上去——這時候帝妃已經走出了一段路,皇帝沒提紀暮紫等人,打量著雲風篁,見她面上雖然若無其事了,卻不住拿眼角偷瞥自己,顯然並非真正安心。
他暗笑了下,邊走邊道:「愛妃今兒個打扮何以如此簡素?」
當然是為了跟你去前頭看看到底來了什麼要緊消息,讓你早膳都不用了?
雲風篁這麼想著,嘴上則道:「成日裡珠光寶氣的,忽然想換個樣子給陛下看……陛下喜歡嗎?」
皇帝笑道:「愛妃天生麗質,怎麼樣都好看。」
他說這話時專心看路,壓根沒看雲風篁。
雲風篁也不在意,嫣然一笑道:「要是不好看,哪裡敢進宮來伺候陛下?」
縣衙地方小,說這兩句話的功夫就到了前堂。
皇帝直接走了進去,雲風篁稍微站定了下,想想皇帝反正沒說自己不能進,遂也落落大方的跟上。
結果她一出去,正趕著外頭倆人行禮:「微臣叩見陛下,願吾皇萬歲……」
話沒說完呢,眼角就瞥見一角玉色百褶裙擺姍姍而入,走動之間絲履上的珍珠金線隱約可辨——見狀,領皇城司的皇城使孫聿只作未見,然而他身畔的杜嵐谷卻一皺眉!
兩人行禮如儀畢,皇帝和聲叫了起,孫聿已經站起來了,杜嵐谷卻依舊跪著,只直起身,拱手大聲道:「陛下,鄴國公曾與先帝言,後宮不可干政!臣等此番來報之事,只怕這位娘娘在側不妥!」
皇帝聞言,轉頭看一眼跟進來的雲風篁,正待開口,然而雲風篁卻已輕笑一聲,道:「杜縣令誤會了,你們一大早匆匆忙忙的過來,以至於陛下倉促起身不說,連擺好的早膳也不及用,本宮擔憂陛下御體,這才叫人提了食盒追過來。至於諸位要說的政事,本宮什麼時候說過要插手?」
不等杜嵐谷說話,她緊接著又道,「本宮雖是女流,幼時也是念過聖賢書的。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道理豈能不知?然而有道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本宮忝為宮妃,服侍陛下,原是理所當然。遑論皇后娘娘奉太皇太后、母后皇太后、慈母皇太后與聖母皇太后動身前,就再三交代要本宮務必照顧好陛下。」
「兩位天不亮就驚動聖駕,至今水米未進,自是忠於國事;而本宮牽掛陛下,追來前堂勸陛下進膳,難不成就不對了?還是你們覺得你們今日所說之事,要緊到了得讓陛下餓著聽?」
杜嵐谷為人耿直,卻並非口齒伶俐之人,聞言不禁語塞。
旁邊孫聿則趕緊跪下來請罪:「微臣不知陛下尚未用膳,實在罪該萬死!還請陛下先行用膳,再容臣等稟告!」
「婕妤就愛大驚小怪。」皇帝有點啼笑皆非,擺擺手讓他們起來,「此刻尚未到朕平常用早膳的時候,朕卻不餓。」
就讓他們先稟告。
雲風篁打量著皇帝的臉色,道:「陛下為著國事廢寢忘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妾身可不敢就這麼走了。」
「那麼請婕妤娘娘去後頭等著。」杜嵐谷聞言毫不客氣的說道,「若果到了陛下平素用早膳的時候,陛下還未用膳,婕妤娘娘再來提醒就好。」
言外之意你就算想留下來督促皇帝用膳,那也不是非要待在堂上旁聽不可——你一個妃子還是老老實實回去後頭吧!
這傢伙果然如傳聞的那樣不討喜!
雲風篁心中冷哼,腳下紋絲不動:「爾等稟告的可是機密?」
杜嵐谷皺眉:「請恕微臣直言:這不是婕妤娘娘該知道的事情!」
「荒謬!」雲風篁臉色一沉,厲聲呵斥,「若果機密,半晌後縱然到了陛下平素用膳的時候,本宮又怎可貿然打擾!?若果不是機密,陛下都沒說什麼,你一個小小縣令在這裡大放厥詞,成何體統?!怎麼你是覺得陛下是夏桀商紂那等昏君,會為了本宮做出不合規矩的事情來;還是覺得朝野上下諸人都是奸佞之臣,竟不知道提醒陛下,非得你一個區區七品芝麻官來指手畫腳?!」
她要是只說杜嵐谷官微言高,杜嵐谷還能不屑一顧。
但認為皇帝是昏君以及覺得滿朝渾濁自己獨清這兩項,哪怕杜嵐谷走的是忠臣、孤臣的路線,也不敢應下:「娘娘誤會了,微臣只是為萬年縣百姓憂心太過,言語衝撞之處,還請娘娘原宥!」
說著拱手一禮。
雲風篁見狀臉色稍緩,淡淡道:「本宮出身尋常,也不是不知民間疾苦……杜縣令既是一番愛民之心,本宮豈能不體諒?」
於是不再糾纏,對皇帝福了福,乾脆的轉身離開。
這讓皇帝盯著她背影看了會兒,才讓兩名臣子上來說話。
而雲風篁帶著熙樂出了前堂,到後頭花廳坐下,就問隨行的陳竹:「本宮聽那杜清蕙的官話帶著口音,似乎不是京畿之人?」
「娘娘真是好耳力!」陳竹奉承了一句,才道,「奴婢聽說杜清蕙是蜀中人士,淳嘉三年頭甲榜眼,當時的主考是崔尚書,對其欣賞不已,幾欲點為狀元,之後更是在謝師宴上當場收為入室弟子。」
淳嘉三年的時候皇帝還沒親政,天子門生當然只是空有名份,不過是被廟堂上主政的幾家分潤——崔琬身為主考卻點不了想要的狀元,不問可知,這杜嵐谷並非才學不足,八成是崔琬沒爭過政敵,只能眼睜睜看著喜歡的士子被壓了一頭。
雲風篁笑了笑,就聽陳竹繼續說,「至於皇城使,奴婢打聽到,孫大人仿佛祖籍東海。」
「你有心了。」雲風篁微微頷首,這兩個人她之前提都沒提,此刻不過臨時想起來,陳竹居然能夠回答上,可見平素做事勤勉。
她誇獎了幾句陳竹,就低聲吩咐了一番熙樂。
熙樂怔了怔才轉身離去,過了會兒就又提來一個食盒。
半晌,算算時辰已經是皇帝平素用早膳的時候了,雲風篁就讓陳竹去喊皇帝跟前的內侍進去詢問。
那內侍進去後旋即出來,說道:「陛下說剛剛說完,就來用膳。」
雲風篁「嗯」了一聲,指著熙樂後來拿過來的食盒:「那兩位外臣趕過來的倉促,約莫也是沒用早膳,且將這個拿去,讓他們在前堂用過了再走罷。」
見內侍躊躇,「你只管拿進去問陛下,若是陛下不許,你再拿回來,本宮難道還會怪你?」
「是。」內侍這才上前接過食盒。
片刻他跟在皇帝身後回來花廳,手上食盒已然不見,皇帝似笑非笑看雲風篁:「愛妃真是思慮周全。」
「不過是吩咐一聲的事情。」雲風篁不在意的說道,「陛下餓了吧?妾身剛讓小廚房做了些炊餅,聞著怪香的,陛下嘗嘗看。」
說話間雁引已經帶著兩個小內侍將早膳重新驗了一遍,皇帝遂坐下,在她的服侍下開始用膳,只是嘗了口炊餅,沒說好吃不好吃,卻笑道:「朕還是覺得愛妃當日親手做的糕點更軟糯些。」
雲風篁心想糕點跟炊餅的口感能一樣麼?
面上卻露出驚喜之色:「真的嗎?那妾身等會兒再給陛下做去!」
嗯,這次看來得去小廚房那兒露個臉了……要不等會兒讓人搬個躺椅過去,她在院子裡坐上會兒,應該就可以了吧。
她這可不是偷懶,也是為了皇帝好:要真是她自己下廚的手藝,皇帝能吃得下去,除非她是袁楝娘好吧。
他們這兒閒話的時候,前堂孫聿跟杜嵐谷風捲殘雲,片刻光景就只剩了杯盤狼藉,這些自有宮人收拾,因著皇帝離開前吩咐他們用膳完了可以自去,此刻也不必特別告退,遂朝花廳方向一躬身,便轉身出了門。
「老爺,聽帝京那邊的傳言,說懋婕妤嬌縱成性,專橫跋扈,今兒個瞧著卻也不像?」皇城司與朝野諸官並不和睦,畢竟前者肩負對後者的監察,所以孫聿跟杜嵐谷也沒什麼好聊的,逕自分頭而去。
杜嵐谷清廉,坐騎不過一頭大青驢,由於跑了一晚上,此刻心疼腳力,就親自牽著,讓它跟在後頭慢慢走。
他的書童替他提著東西,跟隨在後,走到僻靜處,就忍不住說,「方才懋婕妤賞過來的膳食,一半都是咱們家鄉的呢;還有一半,瞧著都是孫大人愛吃的。可見這位婕妤心思頗為仔細。」
關鍵是願意仔細。
杜嵐谷嗤笑一聲:「你是我家家生子,跟我來帝京這些年,也算見過些世面,怎麼還是眼皮子淺,幾碗菜就被收買了?」
「小的不是那個意思。」書童忙說,「小的只是聽說這懋婕妤在宮裡十分得寵,卻還是專門關照老爺的口味,足見老爺聲名!小的能夠伺候老爺,實在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這對懋婕妤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你說這話未免將你家老爺看的太高了。」杜嵐谷微微搖頭,說道,「再說我等外臣,要她一個禁內妃子的關照做什麼?可見傳聞不曾委屈這位懋婕妤,的確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得空,卻要再跟陛下進諫,宮中不乏賢淑妃嬪,這等別有心思的婦人,還是遠著些的好。」
而此刻,同樣得了膳食的孫聿,則摸著下巴,跟心腹說:「往後絢晴宮那邊,多注意些!」
心腹請示怎麼個注意法,是殷勤的那種呢,還是監視的那種?
孫聿笑罵道:「蠢貨!方才跟著老子到聖駕跟前,不都看到了?懋婕妤滔滔不絕那許久,陛下竟然都沒打斷,後面自作主張送外臣膳食,陛下也是依了……這還要怎麼注意?你說怎麼注意?!」
心腹嘟囔:「您之前不是還說陛下似有重用杜清蕙的意思,讓咱們最近對杜清蕙客氣些,今兒個那杜清蕙對著懋婕妤可是一點不客氣……」
「杜清蕙跟咱們怎麼能一樣?」孫聿不以為然,「他是正兒八經科考出來的臣子,又有崔尚書為靠山,依著今上的性.子,只要忠心辦差、用心為民,平步青雲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自然不需要在意後宮的感觀。可咱們是什麼人?」
他們皇城司說白了就是天子的私人家丁,能不時時刻刻跟著天子的喜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