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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2024-08-09 12:21:36 作者: 繁朵

  因為帝後的關係一直都是淡淡的,皇帝自來到延福宮的次數就不多,消暑宴後就更少了,畢竟鄴國公夫人是紀皇后的嫡親祖母,她死了,皇后縱然身份尊貴,為表孝道,也要意思意思的服喪……因此這段時間以來,皇帝基本上就沒來過。

  此刻聽著稟告,后妃們都是怔了一怔,這才齊齊起身,隨皇后出迎。

  「朕下朝之後去看貴妃,卻聽說貴妃過來請安一直沒回去。」皇帝這次來的急,她們沒走幾步,淳嘉帝已經邁入殿中,邊走邊問,「這是怎麼了?」

  皇后帶頭給他行了禮,被叫起後,又陪他走到殿上落座,方道:「賈婕妤跟懋婕妤來的路上發生了些事情,將貴妃淑妃雲嬪都拖進來了,妾身正聽她們說著呢。」

  於是三言兩語解釋了經過,當著這許多人的面,皇后當然不可能明著偏袒雲風篁,只是話里話外到底有幾分開脫之意。

  皇帝神情平靜的聽著,末了哼笑道:「怎麼什麼事情都有懋婕妤?」

  不等皇后說話,復道,「被抓傷的采女呢?」

  已經被許諾提升奉衣的凌氏連忙出列拜倒,怯聲道:「妾身在!」

  

  她臉上被歡喜兒抓傷的地方血已經止住了,因著行禮的時候不敢繼續拿手捂住,乾涸的血漬蜿蜒在雪白的面頰上,格外可怖。

  后妃里好些人都下意識的扭過頭去不敢看,皇帝見著也是微微皺眉,說道:「既然一早受了傷,怎麼還在這兒忤著?」

  就掃一眼雲風篁,「懋婕妤素來性.子急,宮裡人這個樣子了怎麼就能慢慢兒說了?」

  「妾身知罪。」雲風篁起身離座福了福,瞥一眼賈婕妤道,「妾身當時就說將抓傷了人的歡喜兒打死,好給凌氏治傷的,可是賈妹妹攔著不許,還說歡喜兒是貴妃娘娘的愛寵,這……」

  「朕記得前番有宮女被狸貓抓傷,後來得了犬風去了?」皇帝沒聽完就擺擺手,轉頭看鄭貴妃,語氣很和氣,是那種溫溫柔柔商量的味道,「貴妃如今懷著皇嗣,歡喜兒縱然平素乖巧,到底只是畜生,今兒個抓傷了采女,倘若……」

  「陛下!」鄭貴妃哪裡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忙道,「妾身也只是之前一直待在煙蘭宮裡安胎,才收了歡喜兒解悶。歸根到底只是一隻狸貓罷了,哪裡能跟伺候陛下的人比?」

  就命那抱著歡喜兒的宮人,立刻將這隻品相極好的玳瑁斑去外頭打死了,取其腦髓給凌采女用,以免感染犬風,壞了性命。

  凌氏跪在地上直哆嗦,戰戰兢兢的謝恩,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也不知道是感動還是害怕——害怕鄭貴妃這會兒被皇帝逼著打死愛寵,回頭記恨她。

  雲風篁見狀讓熙樂上前將人拉回隊列,復道:「陛下,妾身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兒個出事的儘是妾身的宮裡人,弄的好像妾身這主位格外好欺負一樣。凌氏好好兒的遭受無妄之災,卿縵也不知道得罪誰了,還是受妾身拖累,總之竟成了這場風波的罪魁禍首!陛下您說這怎麼可能?」

  淑妃雖然不喜歡她,甚至懷疑她在貓哭耗子假慈悲,此刻卻也順勢道:「陛下,方才薛嬪話里話外,懷疑妾身指使庶妹雲嬪在絢晴宮部分采女的面脂里摻了香薷汁,誘使歡喜兒攻擊采女……妾身請與薛嬪對質,以證清白!」

  淳嘉帝聞言也有些怔忪,道:「昨兒個還好好的怎麼一晚上過來這麼多事情?」

  就嘆口氣,「朕只是在煙蘭宮久候貴妃不到,心中擔憂,你們的事情自來由皇后做主……」

  就看向紀皇后。

  紀皇后淡淡一笑,說道:「淑妃約莫是誤會了,薛嬪方才沒有說這樣的話,只是認為雲嬪就是真兇罷了。再說淑妃什麼身份,用得著去針對新晉采女?」

  她這顯然是不希望將火燒到淑妃頭上。

  但底下的薛笑歌聞言,猶豫了下,卻道:「娘娘,但是昨兒個來崇昌殿請求您將伊采女曲采女安排到自己宮裡的,也有淑妃娘娘。但伊采女曲采女卻堅持要去絢晴宮……」

  言外之意誰知道是不是淑妃目的未能達到,惱羞成怒之下,蓄意報復?

  「伊采女曲采女姿容秀美,昨兒個好些宮裡都打發了人來說這事情。」紀皇后微微皺眉,俯視著薛笑歌,淡淡說,「你的意思是今兒個絢晴宮的宮人捲入是非,是合宮都在算計她們?你當這六宮是什麼?又當本宮這皇后是做什麼的?容得下這許多人胡鬧?!」

  薛笑歌咬著唇,不甘心卻不得不屈服的樣子,低頭一福:「是妾身說錯話了,請娘娘饒恕。」

  「滾回素榮宮去!」紀皇后沉著臉,「禁足七日。」

  薛笑歌低著頭:「妾身遵命。」

  說著退回隊列,再無言語。

  這舉動讓雲風篁等幾個妃子都覺得有些詫異,因為不明白她跳出來攻訐一番淑妃有什麼意義……薛笑歌針對淑妃不奇怪,她嫡親表姐紀暮紫跟淑妃關係就不好,之前紀暮紫被貶,淑妃也沒少出力氣。

  此刻有機會通過雲卿縵將事情引到淑妃頭上,當然樂見其成。

  問題是……

  紀暮紫如今被貶為嬪,一直縮在素榮宮裡不露面。薛笑歌從原本的有著靠山變成了勢單力薄,雖然紀皇后看在紀暮紫的份上對她不會完全不管,到底不如嫡親表姐用心。

  這種情況下,皇后都明確表示不許鬧了,她卻還要站出來糾纏……之後皇后稍微表示不悅,卻又立刻縮了回去……這操作有點看不懂?

  「你們一個比一個能說會道。」紀皇后捏著額,對於手底下這群妃嬪也是頭疼,沉默了會兒才說,「倒是雲嬪自己,到現在統共都沒說過幾句話……雲嬪你自己來說,這是怎麼回事?!」

  雲卿縵的確從之前到現在都沒怎麼作聲。

  此刻被皇后點名,出列行禮,還沒開口,眼淚先下來了,顫聲道:「妾身委實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說她自從彤霞宮搬去絢晴宮就一直安分守己,除了請安那都是從來不出偏殿一步的。

  昨兒個被喊去正殿陪兩位婕妤打葉子牌,恰好碰見新晉采女過來請安,跟著一起見了人,回去偏殿後,在左右提醒下,給同一個宮的宮嬪都送了一份見面禮。

  雖然新晉宮嬪都是采女,但收到的禮物當然不可能全是一樣的——伊杏恩跟曲紅篆的就明顯比其他人要好出一截,還有幾個格外靈秀的采女也是。

  這種區別對待不僅僅是她,雲風篁這主位也是這麼做的。

  剛剛太醫說她送給伊杏恩這幾個受到另眼看待的采女的面脂里有香薷汁液時……她也很懵啊!

  「那些面脂妾身才進宮時也用過的,用的時候都是隨意打開,這次賞伊采女她們,就是隨便挑了幾盒子。」雲卿縵哽咽道,「妾身自己用的時候從來沒發現有問題……太后娘娘命令在六宮之中放養狸貓以捕捉蛇鼠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如果面脂真被做了手腳的話,妾身怎麼至今平安無事?」

  「……」紀皇后聽完之後沒有立刻說話,而是轉頭問皇帝,「陛下以為呢?」

  淳嘉帝淡淡說:「雲嬪身邊人查了麼?」

  「陛下,娘娘。」皇后還沒回答,底下薛嬪忽然又道,「雲嬪說那些面脂她進宮時也用過……敢問那些面脂最初是哪裡來的?」

  雲卿縵聞言分明的一怔,旋即露出不知所措之色:「妾身……妾身……這……呃……」

  「那些面脂是本宮送給雲嬪的。」見狀不遠處淑妃一皺眉,冷然道,「怎麼薛嬪說來說去,還是想將罪名扣在本宮頭上麼?」

  薛嬪無視了皇后警告的眼神,出列垂眸,淡淡道:「妾身不敢,妾身只是那麼一問而已。」

  紀皇后冰冷的目光掃過她,轉頭對左右吩咐,將雲嬪的近侍拿下去審問。

  接下來的事情,大家也就心裡有數了——很快就有個宮女招供,是她偷偷在雲卿縵賞采女們的面脂里做的手腳,香薷則是在去斛珠宮路上的荒地里摘的,這是她以前做灑掃宮女時偶然的發現,就記在了心裡,這次恰好用上了。

  至於說為什麼這麼做,宮女說她是不忿跟伊杏恩等人差不多的年紀,卻過著天壤之別的生活,所以才一時糊塗:「婢子本來也沒想到會碰上賈婕妤帶著歡喜兒要還給貴妃娘娘,只想著宮裡這許多狸貓,伊采女她們日日抹著加了香薷的面脂,總有一天會遇見性.子急躁的,給她們好看!」

  「生來沒有那個命,能伺候妃嬪已經是邀天之倖。」紀皇后沒什麼表情的聽著這番話,淡淡說道,「況且雲嬪出身大家,待下和藹,即使是宮人,衣食住行卻比一些低階宮嬪還要好,這樣的待遇尚且心生嫉恨,謀害無辜宮嬪、挑唆妃子……如此貪心不足,合該宮規處置!拖下去罷!」

  看一眼沉默落淚的雲卿縵,又說,「絢晴宮雲嬪御下無方,貶為容華!」

  妃嬪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變幻幾番,終究沒人出來說什麼,權當是默認了這個結尾。

  只是雲風篁心下暗道:「皇后這番話看似說那出來認罪的宮女,也不知道有意無意,是不是說給皇帝聽的?」

  不過不管皇后有沒有這樣的心思,淳嘉帝終究是若無其事的陪著貴妃走了。

  但他也就在煙蘭宮陪貴妃到傍晚的時候,就又施施然的到了絢晴宮。

  「陛下才去看了貴妃娘娘,這會兒卻來妾身這裡不太好吧?」雲風篁見狀就問他,「其他姐姐妹妹那兒也還罷了,可是悅婕妤也是懷著身孕的,若知道此事,心裡豈能不難受?」

  淳嘉帝瞥她一眼,道:「朕明兒個會去看她……今晚讓那伊氏侍寢罷。」

  雲風篁一面打發人去伊杏恩那邊傳話,一面笑著問:「那陛下過來妾身這裡做什麼?早些去伊采女那兒,也能讓伊采女陪陛下說說話不是?」

  你之前讓我侍寢的時候不是挺講究的麼?

  又是聊家常又是下棋的……今兒個既然決定睡伊采女,幹嘛還來浣花殿哦?

  傳了出去,沒得又有人覺得她這主位吃相難看,皇帝但凡來絢晴宮,都要霸占會兒。

  皇帝嗤笑一聲,道:「你這兒地方寬敞,朕在此處用膳,不行?」

  「陛下這話說的,妾身最喜歡您了,只有傷心您來的少,怎麼可能嫌您來的多?」雲風篁立馬眉開眼笑,還殷勤的上前給他捏了會兒肩,順勢建議了下這個季節適合的菜餚糕點時果……淳嘉帝神色淡淡的任她伺候,半晌忽然伸手捏一捏她面頰,道:「也就這時候你瞧著才有點這年紀女子的樣子。」

  到底才十五,縱然心思深又手段狠辣,卻還是掩不住小孩子的貪嘴。

  不過……

  淳嘉帝忽然有些怔忪,就是雲風篁固然貪嘴也不是那種管不住自己的人,不會不知道初入宮闈沒根基卻打眼的妃嬪,很容易被人在飲食上做手腳,之所以敢這麼肆無忌憚的吃,歸根到底,是她左右已經子嗣艱難,沒了許多忌諱。

  雖然這個結果其實是雲風篁自己做的,皇帝心情卻多少有些複雜,一時間繼續逗逗她的心思都淡了,只將人一推,語氣平淡道:「朕有些乏了,去你內室躺會……你且在這兒候著,等晚膳傳來了再喊朕。」

  說著不等雲風篁開口,已經站起來走進了裡間。

  見狀雲風篁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也樂得輕鬆。因怕吵了皇帝小憩,索性避到外頭的花廳里,叫人守住門窗,方才問:「片刻前過來的那個漸桃是怎麼回事?」

  「是奴婢安排在偏殿專門盯著雲嬪的。」陳竹上來說,「但因為雲嬪之前在彤霞宮的宮人也帶了過來,所以一直只能做些打雜。奴婢本來打算找個機會將雲嬪跟前的人弄掉幾個,讓她上去……結果片刻前忽然慌慌張張的跑過來,說有要緊事情必須當面稟告您。奴婢旁敲側擊了幾句都不肯說,也吃不準是真是假,這不只能稟告上來,請娘娘親自示下?」

  雲風篁若有所思,她專門跟淑妃把雲卿縵要來絢晴宮,當然不會就這麼將人安排到偏殿就不管了了。哪怕如今手底下也沒什麼可信的人呢,到底還是挑挑選選的,打發了好些眼線過去。

  這漸桃也是其中之一,不過不是雲風篁親自吩咐的,而是陳竹為著表現籠絡的。

  據陳竹描述,這宮女年紀雖然不大,卻不是什麼孟浪的人……

  左右這會兒空著,雲風篁想了想,就說:「既然如此,那就讓她進來罷。」

  片刻漸桃被帶進來,行禮如儀畢,她恭敬表示,茲事體大,必須單獨稟告雲風篁。

  這個雲風篁就不耐煩慣著了:「本宮左右都是心腹,沒什麼不能聽的!」

  「……」漸桃遲疑。

  見雲風篁很有再不說就打發她出去的意思,這才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似的小聲道,「蕓薹子、生地、紅花、蛇床子……」

  「住口!!!」熙樂等人聽著都正納悶這漸桃做什麼開口報起藥名來了,然而雲風篁跟念萱卻雙雙變了臉色,異口同聲的喝止!

  「你們都出去!」雲風篁緊接著吩咐,見念萱遲疑,微微放緩語氣,「你也先出去,本宮單獨聽聽她要說什麼。」

  待清了場,她使勁兒掐了把掌心,這才沉聲問,「這方子……你是哪裡來的?」

  「自然是從北地打聽到的。」漸桃畢恭畢敬的,柔聲道,「可憐江夫人當初將這方子交給娘娘,必然是為了娘娘為婦之後的後宅考慮,卻哪裡想到,娘娘會用在自己身上?倘若知道這消息,不知道該多麼傷心!」

  ——她剛剛報的幾味藥,赫然是導致雲風篁子嗣艱難的避子藥方!

  再加上此刻自承方子是從北地打聽到……

  雲風篁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不動聲色問:「你來說這些話,究竟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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