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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2024-08-09 06:08:17 作者: 莊椿歲

  在點翠接管當歸閣在京城的鋪子以來,轉眼間,半年時光,入了夏。

  「今年這天兒啊,我看是要熱死人的。」信兒坐在鋪里的櫃前,不停的扇著扇子,柜上端茶水的小丫鬟笑盈盈的沏了碗茶來。

  

  「你去忙你的,別顧我。」信兒笑嘻嘻說道。

  「不忙不忙,今兒外頭著實太熱了,這會子可沒人出門,咱們這裡也清閒些。」小丫鬟說著,又腿腳麻利兒的去後頭院子的井底取了一籃子冰來。信兒起身與她一道兒用鑿子把冰塊鑿成雞蛋大小一塊一塊兒的,又分裝到冰盆中,置於鋪子的四角,剩下的兩盆被端了內室的帳房屋裡頭。

  「她就不怕熱?」信兒瞧著外頭蹲在小屋檐下頭的錢月英,她來到京城後,在袁府里倒也老老實實待了一段日子,可自打夫人接手當歸閣之後,她就又像是在杭州府時候一眼了,天天兒的蹲在鋪子門口——看人、看門。

  「夫人為著她著人將咱們鋪子的屋檐延長了十寸,你可知道花了多少銀子!」信兒朝著小丫鬟比劃了五個手指頭,嘆了口氣,哎,這傻子。

  小丫鬟只吃吃的笑,也不多話兒。雖然信兒姑娘每次來都因著屋檐的事兒罵她兩句解氣,這位錢月英姑娘也真是個痴傻的,但他們整個當歸閣的人可都知道不可慢待了那位的。

  「瞧著時辰,夫人她們該到了。」信兒喃喃自語道。

  今兒妙手閣制了幾件兒樣子不錯材質也上乘的首飾,數量也不多,可越是數量不多,也越顯得彌足珍貴與眾不同,叫人撓心撓肝兒的想要得到。

  點翠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每個月裡都會專門打造幾件這樣的首飾出來,一樣兒全天底下就只此一件兒,售出之後絕不再做,賣給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女眷。若是出現兩件兒重樣兒的,那必是旁的鋪子仿製,買了那等仿冒的人勢必是要被唾罵鄙視的。

  「信兒姐姐,今日都有哪幾位夫人小姐來?」小丫鬟做了準備,便坐在信兒邊上與她閒話幾句。

  「聽說這次來的可都不同尋常,有南平郡主、吏部侍郎李家夫人、許家大房三少奶奶、參議院崔大人家的崔夫人……」信兒小聲說道。

  她也想不通這才過了半年的功夫,她家夫人怎生就與許家、崔家,這樣的人家走的這般近了,難道就真的拋卻以往的恩怨了?信兒雖說瞧不清楚,但是她也不會多想,夫人說怎麼做,她便怎麼做就是了。

  除了許家崔家,大人與許皇貴妃的關係似乎也有所緩和了,尤其是自打家裡那位貴妾秦姨娘懷了身孕,大人就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具體哪裡變了信兒說不上來。主要是這大人實在太忙了幾乎見不著他的人去。南海匪患他推行的患匪令,赦沿海居民減免稅錢可持械抗匪,北地駐兵私囤馬匹,數量過大,造成踐踏百姓田畝糧食之事,他又與參議院徹夜商議戰馬囤令,聽說齊王殿下也有參與其中,被陛下褒獎……

  短短半年的功夫,這位年輕的袁大人的本事便被天下人所知,有說書之人甚至斷言假以時日他必將成為我朝史上頭一個三十歲上拜相之人。

  袁知恆在朝中的聲望愈發的高,他的幾位義兄弟也因著一些「機緣巧合」的事而或悄悄的升遷或大權在握。

  說回當歸閣中信兒她們直等到過了晌午,也沒見夫人她相攜著諸位夫人到店裡看新首飾。

  傍晚時分,這大街上的人漸漸的多了起來,來當歸閣看首飾的也多了。

  「你可聽說了?大相國寺出事了!」官眷湊在一處,除了看首飾,自然還少不得閒話兒家常。

  一人小聲說著,邊上的人這耳朵卻是一個賽一個的好使,只等著下文呢,那人卻不急著說了。

  「快說呀!大相國寺出了什麼事了?」大相國寺是皇家寺廟,出了事自然也不是尋常的事啊。

  「聽說啊,南平郡主今兒在那裡暈倒了,是被活活嚇暈過去的。」

  「哦?嚇暈過去……為何?」

  「聽說是一個小沙彌死了,是熱死的,就死在南平郡主的跟前!」

  「啊!」

  「啊!」

  這天兒竟真能熱死人啊,信兒與鋪子裡的小丫鬟小心的對視了一眼,信兒這心裡突地一跳,怪不得今兒夫人她們沒來了!

  南平郡主的駙馬正是本朝狀元郎翰林院翰林古光耀,有著這層關係,點翠與她向來是十分的交好的,如今她出了這樣的事,看首飾的事自然就擱置了。

  南平郡主在大相國寺里暈倒的時候,恰好許家夫人與李家夫人都在場,這兩位夫人也被嚇得不輕,尤其是李夫人回去便害了病,臥床不起。

  出了這樣的事,不僅是古翰林,時任吏部侍郎的李桑李大人與李夫人向來伉儷情深,當即遞了摺子要求嚴查此事。

  這在朝中本不是一件大事,朝中附和的人也有那麼三兩個,反對的卻沒有。

  「好,那便查一查罷。」天氣暑熱,皇帝年邁有些吃不消,匆匆的擺了擺手算是准了:

  「此事便交由……大理寺查去吧,還有禮部輔助,記住莫要衝撞了寺里的大師們。」

  禮部掌天下儀制、祠祭、禮樂之職,上至尚書大人下至普通的司主事,皆都是這天底下最熟識典籍的謙謙君子,不比刑部那些個個凶神惡煞的,由他們協助去大相國寺查案,也不算唐突。

  皇帝年紀越大,這治國的精力越少,可這敬佛禮佛的誠心卻越發的多。

  「不過是死了個沙彌,有什麼好查的!」萬安宮中,許大人來問安的時候,許皇貴妃得知了此時,當即皺了眉頭:

  「在今日朝堂之上,你為何不阻攔此事。」

  年過五旬的位同首輔的許大人被自己的妹妹許皇貴妃呵斥來呵斥去的慣了,只得小心解釋道這事總共涉及三位夫人,其中一位還是他家的。外兩個在朝堂上為自家夫人出頭出的義憤填庸情深感人,如今聖上年紀大了愈發的多情,這樣的時候他若是敢做那「無情」的波冷水的人,反而更加會激起聖上的不滿來,只得避嫌。

  「這些年……那些證據可都銷毀了?」許皇貴妃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便囑咐道:「去通知那廟祝,讓他多留個心眼,查小沙彌便查小沙彌,旁的不要讓人也抖出來!」

  「是,娘娘放心罷,這事兒是個吃力不討好兒的,說是大理寺與禮部去查呢,其實沒人願意近前去的。」許大人得意道。

  他雖這樣說,但是許皇貴妃老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過許大人他這話說的也不差。

  大理寺中的案情何其的多,況且誰也不願意去大相國寺,萬一查出了什麼不該查的,得罪了佛爺,可是個吃力不討好兒的活。這事推來推去,自然就推到將將回京半年的歸伯年歸少卿的頭上。

  而禮部,那尚書年紀著實是大了,從年初便想著要致仕呢,這麼熱的天兒還要攤上這麼個案子,可不是要要了他的老命嗎。

  可他若不主持,旁人又有誰來主持,那些個每日裡只知簪花賦詩的,碰上這樣的事,可都有多遠躲多遠。

  「父親,我瞧著你們司里的唐大人就是不錯的人選,」尚書大人的兒子如今在太常寺做個閒差,此時正優哉游哉的捧了一盞和了冰粒兒的豆沙甜點吃著,一邊不忘給他爹爹出主意:「您看旁的那些個侍郎啊郎中啊員外郎的,哪一個不是大家族出身的懶散子弟,去到禮部不過因著清閒,每日早早的下了值,一起約起去賽個詩吃個酒的……」

  「閉嘴!」老尚書看著這個說旁人懶散,其實他自己就最懶散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我禮部掌一朝禮制樂儀祠祭,哪裡你說的這般不堪!還有,吃酒之事你要慎言,袁大人最近可是在推行禁酒令,小心口舌招了是非!」

  「是是是,袁大人嗎,當朝肱骨,如今聖上最離不了的一個治世能臣……我可不敢惹……不過說回這次辦案的人選啊,既然大伙兒不想接這燙手的山芋,爹你想想的旁的那些個你可一個開罪不起吧,這事兒就得找個軟柿子。您在看看唐大人,別看他唐氏家族也挺厲害,可他早早的就分出了唐家,更揚言與唐家毫無干係……」

  「你說,他就是那個……」

  「對,軟柿子……」

  老尚書嘆了口氣,若說諾大個禮部,要說找出一個他最中意的下屬,也就這個軟柿子唐二了。

  「這事兒這小子若是做好了,回頭便上疏給他升一升,就作為補償好了。」老尚書心裡想著,可他似乎忘了唐大人已經位列吏部郎中,若是再升,那便是僅次尚書的正三品侍郎了!

  六月初三,大相國寺小沙彌猝死之案開審。

  開始的時候這死因,查出來說是中暑而亡。

  許皇貴妃才算鬆了一口氣。

  恰好這月初六是大日子,皇帝不辭年邁的身軀帶了皇后與許皇貴妃以及他的兩個兒子,去泰山的天貺殿祈福,六部尚書皆都隨行,都御史、參議院等二品以上大員皆都跟從。

  京中留裕王爺監政,袁知恆上疏請留京城輔政,順便推行他的禁酒令,皇帝應允,其未同行。

  皇帝一走,這小沙彌的案子沒來得及結案,歸少卿與唐郎中義兄弟二人一合計——這案子還得查下去!

  又一日,仵作二次驗屍,查出小沙彌中暑是真的中暑,可真正的死因卻是——餓死的!

  餓死的,若說餓死,那些個流民災民餓死的不在少數也不罕見,但若是僧人,還是大相國寺那種萬眾矚目享國庫撥款待遇,逢年過節宮裡更是賞賜無數,除了這些,大相國寺的香火素來旺盛,皇親國戚們素日裡的香油紙錢供奉更是無數。

  怎會餓死人!還是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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