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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2024-08-09 06:08:11 作者: 莊椿歲

  那孩子的燒整整燒了兩日,嗓子都哭啞了。也活該命不該絕,齊王輕易不進宮的,這日竟進了萬安宮,劈手躲過了奶媽子懷裡的允哥兒,徑直抱去了太醫院。

  「你這個傻孩子,你這般費心勞神的,人家又有誰記你的好,他還不是滿心滿眼的向著恭王。」許皇貴妃心中氣惱,但語氣還不得不壓制著怒火,她生的這孩子別看他性子是蠻橫了些,可以往最是單純不過,可如今,她是愈發的瞧不明白他心裡是怎樣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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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王聽她這話兒,這眼裡也閃過一瞬間的黯澀,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伸手捏著允哥兒尚且泛紅的小臉蛋兒,這明明是個男孩子,怎生這麼像個女娃娃,像他娘……

  「喜歡娃娃?」許皇貴妃見他臉色柔和了下來,也笑道:「也沒見你對自己兒子這般的喜歡,說起來灝哥兒也好些日子沒來我這萬安宮了。」

  「明兒叫王妃抱來,給母妃瞧瞧便是。」齊王頭也不抬說道。

  許皇貴妃見他這幅漫不經心的模樣,又有些擔憂,忍不住開口勸道:「你也別偷懶,素日裡最喜歡去尋你父皇,如今怎麼不去了?平白叫那恭王尋了機會,今兒人家又來與你父皇下棋……」

  「母妃若無事,我便回府了。」齊王怵地起身,不耐躬了一身,轉身便走。

  他轉身轉的急,但是許皇貴妃為人母的,還是將他臉上的那一絲強忍的落寞給瞧到了眼中去。

  許皇貴妃只覺得這顆心啊,都快要疼的扭成一股繩兒了,她這兒子是什麼樣子的她還不知道,高傲的很,心裡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裝的沒事人兒似的!

  若說她對皇帝尚且有三分真情七分旁的心思,但她這兒子對他父皇卻是八九分的真情實意了。自打皇帝多次褒獎恭王,又各種賞賜賜去恭王府,他反而受了冷落。

  這驕傲的孩子哪裡受的了啊,許皇貴妃差點咬碎了一口的銀牙,狠狠的摔了茶盞:

  「不是說恭王這身子骨不成了嗎,怎麼還不死!」

  「娘娘!不可!」艾嫲嫲嚇得一哆嗦,差點癱坐下來。

  「有何不可的,這宮裡,我與皇后早就勢同水火,我盼著她的兒子死,她心裡還不是一眼盼著我們母子亡!」許皇貴妃哧聲道。

  艾嫲嫲大氣兒也不敢喘,只招來了奶媽子將這燒將將退了的孩子抱去那偏殿中,別再惹了皇貴妃娘娘心煩了。

  齊王從萬安宮裡出來,這走著走著竟到了乾清宮的大殿門口了,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給他父皇請個安呢,恰好又碰見他的王兄恭王從裡頭出來。

  扶著他出來的,那是皇帝身邊老太監黃公公,齊王瞥了他身上的那件兒骨螺紫狐毛大氅。

  這骨螺紫色的狐毛大氅,可不是因著這狐狸是紫色的,而是以九十九件兒雪白的狐狸皮,取其最密實柔軟的腹底那一處縫製成一件大氅,而骨螺紫,卻是從波斯國進貢來的極其珍奇的稀世之物,它既是染料,又是一種香料。以它染狐毛大氅,這顏色華貴鮮亮不說,還使得狐氅本身的那點子不雅之味變得清雅散發出神秘的香氣來。

  所以這骨螺紫色狐毛大氅是十足的珍貴,整個皇宮也就只此一件兒罷了。卻沒想到如今穿到了他的王兄身上。

  齊王攥了攥拳頭,連寒暄都懶得了,轉身便要走。

  「王弟!」恭王卻開口將他叫住,因著叫的急,又是一陣的咳嗽,良久才開口道:「允哥兒的事,多謝你。」

  這齊王為何巧了今日進宮來,自然不是巧合,而是恭王暗地裡派人去尋他幫助來的。

  齊王冷哼一聲,道:「以王兄今日在父皇跟前的盛寵,何須我幫忙,與父皇言語兩聲,派個太醫去瞧便是了。」

  恭王苦笑道,萬安宮豈是那麼好進的……

  那些太醫恐怕沒進萬安宮的大門,便被轟出去了。

  齊王又是冷哼一聲,不過這句哼是因著他說的那句謝,這句謝才是真真正正將他、袁知恆以及自己,師徒三個人的關係劃分了個清楚明白。

  快步出了皇宮的九重大門,齊王倚著車架,突然苦笑出聲來。

  「殿下……」柳南琛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南琛,你有沒有覺得,這京城一點意思都沒有,」齊王喃喃道:「真是沒意思透了。」

  「……殿下不該這般喪氣,皇貴妃娘娘她可……」柳南琛可不敢說皇貴妃娘娘與許家如今可是精神飽滿的很,眼看著皇帝越發的老邁,恭王身子也壞了,他若在此時喪了氣,叫皇貴妃娘娘知道,那可了不得。

  「你去跟先生……我是說袁大人……你說他若還想要他那兒子,便別再瞻前顧後的等了,再不來萬安宮要人,可就晚了。我母妃是什麼樣的人,他似乎並不清楚。」

  齊王苦笑,許皇貴妃是他親娘,他本不該這般說的,但正是因為是他親娘,他才更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狠人不是嗎。

  「是,殿下。」柳南琛領命。

  「等……」齊王嘆了口氣道:「此事只告訴他,若是他家那……夫人問起,你少多話兒。」

  「殿下是怕袁夫人忍不住進宮要人,得罪了娘娘?」柳南琛小聲問著。

  「你以為呢,她那麼愛財那麼俗氣的一個人,花了十萬兩,不為了她那寶貝兒子,難道是為了袁府里那幾個醜八怪小妾嗎?」

  「殿下對袁府內宅的事……也這般的清楚,當真是英明。」

  柳南琛這話分明帶了幾分戲謔,齊王冷哼一聲,伸腿靠了車架之上閉目養神,懶得搭理他。

  饒是日日清早聽禪聽經,可點翠這幾日的精神很是不好,夜裡常常驚醒。

  「這幾日不知怎麼了,這心思老是不定,」點翠看著外頭蒼勁的松柏,前頭大殿裡傳來裊裊的誦經之聲,這些都沒有讓她的心安下來:「看來是我太愚鈍,與佛無緣了。」

  冬雪瞧著外頭的天氣晴好,便以勾子將厚厚的門帘掛了起來,外頭夾雜著青鬆氣息的風涌了進來。

  點翠不覺得涼,只覺得這日光有些刺眼:

  「大人呢?今兒我瞧著是齊王身邊柳大人來尋他,說話似乎還有意避了人去,也不知何事。」

  「大人說他去去就回,夫人若是坐累了,不若去前頭大殿走一走。」冬雪如今做婦人打扮,神情愈發的沉靜。

  點翠點頭道也好,那便再請些香燭紙馬給廟祝送去罷,信兒應聲去了。

  點翠沒有進大殿,而是在殿前頭的園子裡轉了轉,今日天氣好,來上香祈福的人不少。

  「把這些香油、白面、細米素食的,都放下吧。」一夫人穿著尤其的華貴,說話的語調也比旁人高出幾截兒來,廟祝瞧見了趕緊迎了過去。

  「這是今年我們崔家的香火錢,廟祝好生收著罷。」那夫人招了招手,下面一個丫鬟趕緊遞上了一袋銀子來。

  廟祝宣了一句佛號:「崔夫人、小姐,裡面請。」

  像是白馬寺這般的寺院,常年裡少不得一些官家大戶的捐贈,可以說這寺院的日常用度,可都得靠這些人供奉著。是以廟祝對於這母女倆,比對旁人也更尊敬了些。

  點翠這才看清楚了,原來是崔夫人與崔小姐,點翠怕生尷尬,本想轉過身子裝作沒瞧見避了過去。

  「快走啊,這次就全當你最後再陪娘親來這白馬寺,這就要進了許家的門,日後去的可是那大相國寺。不過你別瞧這白馬寺不比那大相國寺氣派,可這裡頭的菩薩靈驗著呢。你爹爹先前那檔子事,還不是我日日來此祈福,又給菩薩塑了金身,又捐了不少香油錢,這才……」崔夫人催促著她的女兒往裡頭去,那位崔小姐則木木的,一撥一動彈,哪裡還有以往的活潑靈動潑辣勁兒。

  點翠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跟身邊的冬雪輕聲道咱們回去吧。

  「哎……那不是袁夫人嗎?」崔夫人吊了個嗓子,邊說著也顧不得在催促自家閨女,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一把扯住了點翠的袖子。

  這一臉興奮的……

  她這一嗓子,周圍的信女們都紛紛駐足,她便更來勁兒:

  「沒想到竟在這白馬寺遇見了袁夫人,倒也是,這銀子能救命,卻洗不脫罪名呢。袁夫人來白馬寺莫不是想要在菩薩面前懺悔的?可惜這白馬寺可不是你家開的,你再怎麼懺悔菩薩更不一定聽見。」

  崔夫人可沒忘先頭時候,她家大人被那恭王禁足在鳳陽府時,她是怎麼低聲下氣求到袁家門上,而這女人卻連句好話兒都不肯幫著說和的。

  要不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都不用三十年,不過區區一兩個月,這境況便倒了個個兒。

  「夫人,還請你放手!」冬雪冷聲看著她的一隻手還緊緊抓住自家夫人呢,夫人是被誰冤枉入獄的?

  還不是拜了她們家的崔大人所賜!

  這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不過點翠可不願意與她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浪費口舌,又見那廟祝一臉的緊張無措,不想給這裡平添麻煩。耐心待她神情不屑的鬆了手之後,與一臉麻木的崔小姐點頭打了聲招呼,與冬雪回了後院兒。

  崔夫人冷冷哼了一聲,在這佛門之地總也存了敬畏與忌憚,便沒有接著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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