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2024-08-09 06:07:29
作者: 莊椿歲
許映臻在袁府過得尚可,只不過覺得袁府有些過於清淨了。點翠顧慮祖母她老人家的身體,又因著兩位兄長都不在父母身旁,便常常回娘家小住幾日。袁知恆平日裡愈發忙於政務,一回到府中便去書房,要麼也去岳家與歸三老爺一起用膳。
至於水榭那邊的學堂,許映臻是不敢近前的。那慈姐兒凶得很,又狡猾的很,前幾次她偷偷跑去看,一次被學射箭的慈姐兒擊落了頭上的金鑲玉玲瓏髮簪,一次莫名栽進了水中,狼狽不堪被府里下人打撈出來,害了好幾日的傷寒,這不才好下床。
「小姐,娘娘那裡又在催促了。」小丫鬟低聲為許映臻打扮。
許映臻蹙眉,這一家子的生活方式可與她見過的人家都不同,仿佛是一點子規矩都沒有。但又各司其職井然有序,旁人似乎根本就融入不進來,即便娘娘那邊催了又催,她又有什麼辦法。
「大人今日回來了嗎?」許映臻讓丫鬟給她換了件素淨的衣裙,襯的她大病初癒的面容愈發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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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知恆見天兒的神龍見首不見尾,他那書房又不允許旁人靠近,她在路上攔了幾次,竟都被那鬼精鬼精的慈姐兒給碰到了,慈姐兒揚了揚手中的小馬鞭,她只得跺跺腳回了自己院子。
這幾日她害了病,身為主家兒,那歸氏倒是噓寒問暖來了幾趟,那袁大人卻是連照面兒都不曾。
他當真就是冷心冷情嗎,她不相信,她見過他對著那歸氏的時候的樣子,那般的溫柔那般的寵溺,眉眼嘴角都溢出蜜意來。
她自認為自己不比歸氏差,長相不比他差,反而她更年輕,家世與她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尚未回來,不過今日袁小姐不在府中,聽說是陪著水榭那邊的女先生去岳家探望去了。」丫鬟輕聲道。
這小煞星不在更好。
「讓咱們院裡小廚房那邊做些可口的飯菜,快著些。」許映臻催促著。
到了夜裡,袁知恆回來,許映臻身披著月白色素錦鵝毛大氅站在花廊之下,月色撒了下來猶如猶如落入凡塵的仙子,與月同色。
袁知恆滿頭心思,被她攔住,猛地一抬頭,似是嚇了一跳。
許映臻有些惱羞,又似在嬌嗔:「大人這是怕我?」
「大晚上,穿的跟鬼一樣,誰見了不怕。」尤其是她那一張沒甚血色的臉,是真的嚇人,袁知恆不耐說道,而後小心繞過她去了書房。
許映臻恨恨的跺了跺腳,回去看了房裡那一桌子飯菜,頓覺得沒了胃口,嫌惡的擺了擺手。丫鬟勸她病將將好,應該用一些晚膳,卻被她潑了一臉的茶水,丫鬟掩面哭著跑了出去。許映臻朝著丫鬟出了氣,這心情才平復了下來。
原來他不喜人素淨,也難怪他娶得那歸氏美艷嬌柔的讓人瞧一眼便覺得不端莊穩重。
若論嬌艷,許皇貴妃那可是艷冠整個後宮,她許映臻的模樣有那麼幾分隨了許皇貴妃,再好生打扮打扮,自然也能令人看直了眼去。
第二日,許映臻穿了大紅灑金的旋襖,豎起了高高的雲髻,額前戴了一串鑲嵌紅寶石的赤金珠子箍,拎了一隻小巧的竹籃兒,立在袁府過路園子裡的一棵柿子樹下。
紅彤彤的柿子已然全熟了,點翠未來得及吩咐人摘來,她倒瞧見了新鮮。小丫鬟著了碧色的衣裙,拿了竹竿奮力的敲打,那柿子一落地便摔爛了。
園子裡頭的下人丫鬟瞧見了心裡直抽抽,有人還跑去了夫人院子裡去尋青青姑娘。這府裡頭的花草樹木都是青青姑娘在打理,這主僕二人不當自己是外人,照著那棵柿子樹便是一陣亂敲,別說夫人小姐回來會不高興,她們瞧著都心疼。
青青聞言,蹭蹭的躥了過來,搶過那丫鬟的竹竿便給扔了,這柿子泛澀,是主子故意放在枝頭的多成熟幾日,而後令人小心摘了回來用酒煮了做成柿餅吃的。她們可好,不動瞎敲竟然都給摔爛了!
袁知恆聽見了動靜,來的時候,正見著青青與那丫鬟吵了起來。
許映臻見袁知恆來了,心中一喜,卻裝作看不見,拎了籃子輕快的過去撿那地上紅彤彤的柿子。
只是那柿子摔爛了,近了才看出那流淌著的黃色的汁,瞧著許映臻直犯噁心,顫顫巍巍撿起一個,趕緊扔了籃子裡。
袁知恆在後頭偏不動,兩個丫鬟不敢再吵架,只肅立在一側,眾人就這般瞧著許小姐埋頭撿那爛柿子。
「著人將這柿子樹攔起來,夫人回來之前不許別人靠近。」袁知恆留下一句話,抬腳就要走。
「大人!」許映臻來不及再裝模作樣撿柿子了,上前抓住了袁知恆的袖角。
「大人應該尚未用早膳,臻兒也沒有,能否與大人一道兒去用些。」許映臻認真說道,面色單純,眼神澄澈,哪裡有在外人面前的張揚跋扈。
袁知恆瞧著她的樣子,不置可否,許映臻只當他是默認了,興沖沖的跟在後面,瞧著袁知恆挺直的脊背,寬闊的肩膀,墨色的長髮,面頰一紅。
青青在後頭咬了咬牙,瞪了那丫鬟一眼,轉身去吩咐人將柿子樹圍起來,還要數個牌子上面書閒雜人等勿近!
用過早膳,袁知恆沒有記著起身,而是著袁福上了一壺茶來。
許映臻見他神色,心中不由得打起鼓來。她來袁府之前不是沒聽說一些風聲。袁知恆雖然出身江南,可他那性子卻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與,也從不做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去有意無意的吸引女子的注意,反而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情。
也正因為袁知恆這性子,她才不敢輕易造次,也沒用那些家中姨娘教的手段。
「等夫人回來,你與她招呼一聲,便回許家去吧。」袁知恆吃了一口茶,緩緩說道。
許映臻面色頓時煞白:「是……是我做的不好嗎?是大人討厭我嗎?我沒有……害過夫人。」
「我知道,若是你用那些手段,我與夫人不會讓你留在袁府這麼久。」袁知恆耐著性子道,自打有了慈姐兒,他這性子也是愈發的溫和了。
許映臻見他還算和顏悅色,大著膽子瞧向他,羞澀問道:「那大人覺得我不美嗎?」
袁知恆當真還仔細端詳了一下,道:「中人之姿吧。」
……
許映臻臉色又青了一青,咬了咬唇道:「人都道娶妻去娶賢,不概以相貌論。」
「袁某已有妻,」袁知恆皺了眉頭,開始有些不耐煩:「你我都心知肚明,許皇貴妃的意思無非是想給我納一門妾室,妾室罷了,怎能與妻相提並論。」
「袁大人說的是,臻兒並沒有其他妄想,願為妾侍奉在大人左右。」許映臻說完這些,也覺得難為情,但袁知恆顯然對她的坦率還算欣賞,所以願意與她多解釋一些:
「這京城當中,府中妻妾成群的不在少數。可她性子懶心眼也不大,如今府里人簡單,她能應付過來。若是再多幾個姨娘來,她嘴上說著無妨可又忍不住不去費心思應付,不得空閒去吃茶聽戲,估計又要不開心。」袁知恆認真說著,許映臻也認真聽著,聽完了怔立久久不語,眼神閃爍的痴痴看著袁知恆。
「你聽了這番話,若是覺得我成了這世間難得的痴情男子,而幻想著有一日我會這樣對你,那你便錯了,」袁知恆似是將她的心思看的透徹,又淡聲道:「我對她這樣,不代表我對這世間所有人都這樣。」
「為何?」許映臻這才真正明白了為何有好多人說他言語刻薄不留情面,此時她只覺得渾身顫抖,幾不成聲:「就因為我……中人之姿?」
以貌取人,豈不是下乘?
「是,我不喜長得醜的人。」袁知恆留下一句刀子一樣的一句話,許映臻哭著回了自己院子,當日收拾了包袱,也不等點翠回來,招呼都不大一聲便進了宮去。
「他是因著你的相貌丑,才不願納你為妾的?」許皇貴妃不可思議的自言自語著,隨即眼神一亮,還以為那位袁大人的眼光有多高,左右不過也同俗世的男子一般罷了,隨即遣了兩個容顏絕色身段絕佳的美人兒送去了袁府。
點翠在歸府陪伴著祖母,日日為祖母講話本子,說些在杭州時候的趣事兒逗她。空了聽袁府的丫鬟來報說許小姐與大人用過一次早膳後便哭著離開了袁府。
過了一日又聽說許皇貴妃又送了兩位絕色佳人送到府里,點翠咬了咬牙,打算回去瞧瞧。卻被府里的丫鬟制止了,說大人讓她在娘家多待幾日,等著家裡頭什麼時候清淨了什麼時候再接她回去。
萬安宮中許皇貴妃發了雷霆之怒,摔了好幾個玉盞,這才稍稍平息怒火。
「這袁大人也忒不識抬舉了,送了許小姐去,他嫌許小姐長得不美,送了絕色美人去,他又說人是木頭,沒有風情。這次娘娘又親自著人自揚州買了兩個色藝才情四絕的瘦馬過去,竟說人家不乾淨……那可都是黃花兒大閨女,怎麼就不乾淨了!」許皇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忿忿不平道。
許皇貴妃冷笑一聲,道你還看不明白嗎,並非本宮送的人有問題,是他壓根兒就不想納妾,還尋了這些藉口,是故意噁心本宮,讓本宮出醜吧。
她這次也確實是出了丑的,不僅是皇后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就連那幾個位份低微的嬪妃都暗地裡把這事兒當做了笑料。
許皇貴妃氣不過,還去找皇帝抱怨過,換來皇帝哈哈大笑兩聲,道袁卿家就這個性子,像極了朕年輕的時候。
許皇貴妃聽他提年輕的時候,臉色立即煞白,頓覺的滿腹的委屈。
帝後二人是少年夫妻,皇后身子不好,二人成親十餘載載皇后方才誕下一子,之前不管那些妃嬪多得寵,都未能誕下一子半女,即便是後來進宮寵冠後宮,也只得在皇后生下恭王后,她才生下齊王。是以皇帝如今年邁,子嗣稀少。
她也曾懷疑過皇上對皇后情深至此,有一次皇上喝醉酒後,與她透露實情道那時候皇后家族勢力龐大,他是忌憚於此才出此下策,直到皇后家族沒落方才要子嗣……加上皇上對許皇貴妃她們娘倆寵愛有加,對皇后母子卻是冷漠之極,她心中的一些疑慮便也就淡了。
但如今看來,其中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她竟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