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撿了個孩子
2024-08-09 06:06:18
作者: 莊椿歲
眨眼間天全黑了。
大伙兒一臉興奮與期待的貓著腰進了林子深處,搬開陷阱上的樹枝草皮,有膽子大的直接伸了手進去,摸了半天,失望的起身。到下一個陷阱繼續摸,而後嗷的一聲,這聲音里有害怕又帶著一絲驚喜。
「捉住了捉住了!」只聽他手上噗嚨噗嚨的聲響。
眾人哄得一聲聚了過來,湊近了一看,再摸一摸,是一隻長長尾巴的大山雞!
十幾個孩子眼睛亮的閃著光兒,在這黑漆漆的夜裡,就像十幾頭小狼崽子。
「有火摺子嗎?」薛秋興奮不已,剩下還有五六個陷阱沒看呢。
火摺子……孩子們面面相覷,孩子頭默不作聲思索了片刻,將背上的慈姐兒交給薛秋。他自己開始在山坳里摩挲,摩挲找到了一堆石頭,他在石頭堆里搗鼓了半晌撿了兩塊一碰就冒出零星火星子的來。又尋了一堆干樹枝子,一陣忙活,還真叫他將火生了起來。
孩子們又是一陣歡呼嗷叫,一人舉了一把火又復來到陷阱邊上。
這次被他們看清楚了,五六個陷阱裡頭,幾乎每個陷阱裡頭都有東西!
野長尾雞、山兔子、狐狸,還有一隻漂亮的小鹿。
狐狸很肥但不能吃,其他的都能吃,薛秋瞧著那小鹿實在漂亮又可憐,有些不忍心殺它。那孩子頭撿起一粗粗的木棍,上去一把將它抽死過去。
薛秋眼淚汪汪的,慈姐兒不動聲色。
她曾聽他爹爹與師父說過,人為了活下去有時候就不能太心軟,想來就是這種時候了吧。
「它,要放了嗎?」孩子頭指著陷阱裡頭的狐狸,轉頭對慈姐道。
慈姐兒搖搖頭,指了指狼洞那邊,她意思是要將這肥狐狸留給母狼。孩子頭默默的又將那陷阱蓋了蓋,以免它自己逃出來。
其他孩子中有的沒有殺過活著的動物,一時有些害怕,孩子頭吐了口唾沫,道誰不動手,肉就不給他吃!
一聽沒有肉吃,怯懦的孩子也立即不怯懦了。將野長尾雞,山兔子塞在腰間,爭先恐後的奔到了泉水邊。
孩子們在笨拙又小心的拔毛剝皮的,慈姐困了,指了指狼洞,孩子頭背著她往狼洞走。
突然聽到一陣狼的哀嚎聲,慈姐兒在孩子頭的背上一個激靈抬起了頭來。
是那頭母狼的嚎叫聲。
孩子頭背著慈姐兒便往那跑,其餘的孩子又將野長尾雞山兔子塞到了腰間,跟著躥進了林子。
林子另外一頭有火光,然後瞧見一頭受了傷的母狼在逃跑,後面跟著追的嘴裡罵罵咧咧的,赫然就是白日裡的那兩個漢子。
這幾個孩子人隱在樹叢中,聽見母狼在哀嚎,人在靠近。
慈姐兒眼中閃過憤怒的神色,從孩子頭的背上跳了下來,惡狠狠的道:「壞人!打!」
孩子頭背了她一天了,懂她的意思,從地上撿了些石頭,脫了褂子包了一系,背在背上,而後蹭蹭蹭的上了樹,另外會爬樹的孩子也都有樣學樣,撿了石子兒上了樹。
「挖。」慈姐兒對著剩下的孩子,又說了一個字兒。
孩子面面相覷,薛秋趕緊道小姐的意思是挖陷阱。
白日裡孩子們挖撲獵的陷阱已經十分熟練了,當下手腳並用的挖了起來。這次還在陷阱下面鋪了一層有刺兒的酸棗樹枝子。
慈姐兒機靈的繞過了陷阱,嘴裡嗚嗚有聲,這聲音竟跟狼洞裡的小狼崽子的叫聲一模一樣。
不一時,果然一瘸一拐的整條後腿被血染紅了的母狼奮力的爬了過來。
薛秋忍著哆嗦,摸了一把她腿上的血,然後抹在了陷阱上面的枯樹葉上。母狼睇了他一眼,沒有呲牙,而是疲累的合了合眼,趴了下來。
慈姐兒短手短腳的爬到了它肚皮底下,長長的狼毛里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來。薛秋也不敢走遠了,只在它們附近的一叢灌木里蹲下。
「你看,在那裡!」兩個漢子舉著火把,照著地上的血跡一路跟了過來,隱約看著那頭龐然大物就在前面,受了重傷似是昏死了過去,二人都興奮起來。
兩個人都是練家子,但說能獵到狼,那也夠他們吹噓半輩子了。兩個人興奮不已的奔了過來……
「啊!我去他娘的!」兩個人雙雙落進了陷阱里,裡頭的荊棘刺進了小腿的肉里,絡腮鬍子的漢子不禁嗷的一聲罵起娘來。
這陷阱不深,直到他們的腰間,若是這天太黑加上他們太過興奮大意了,怎麼會跳進這種小兒科的狗屁陷阱里。
兩人罵罵咧咧的正要往外爬,突然頭頂的樹梢上起了響動,隨之而來的就是大小不一的石頭從高處砸了了下來,準確無誤的砸在了他二人的頭上。
石頭砸了好一陣兒,直到坑裡的人沒了動靜。樹上的人蹭蹭蹭爬了下來,躲在四處灌木叢里的孩子們也都現了身。
「暈了,沒死。」孩子頭爬在陷阱邊上瞧了瞧,然後說道。
眾人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很開心,撿了那兩人的火把尋了個地方烤肉去。
「秋哥兒,找找馬車。」慈姐兒扯著薛秋的袖子。
薛秋點點頭,加上孩子頭三個人在林子裡竄來竄去,尋找那兩人的馬與馬車。
在一處深林,他們發現了拴在樹上的兩匹馬,在不遠處赫然是白日裡看到那頂遮蓋的密不透風的小轎子。
三人在轎子前站定,盯著那轎子看。轎子裡頭很靜,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這時林子裡響起了狼嚎叫聲,那轎子開始不停顫抖。
「誰,誰在裡面?」孩子頭故意學著大人的聲音低吼道。
這時一個矮胖的身影從裡面連滾帶爬的出來,三人趕緊躲在樹幹後面,卻見那矮胖的婆子拔腿沒命的跑了。
三人鬆了一口氣,孩子頭去牽馬,薛秋幫他七手八腳的將馬車的韁繩套上。
在漆黑的夜裡,三個孩子高高興興的趕了兩匹馬以及後面的馬車,出了林子。
「去哪?」孩子頭問。
「小姐,咱們去哪?」薛秋轉頭問慈姐兒。
「杭州。」慈姐兒不假思索的說道。
「可我聽爹爹他們說咱們以後要去京城啊。」薛秋輕聲說道。
慈姐兒搖搖頭,道就去杭州,杭州有乾娘。
要不說慈姐兒聰明,她生長在杭州,杭州除了她乾娘秦笑藍外,有太多的人認識她。可京城她們是人生地不熟的,去了也不知該上哪裡尋他們的爹娘。
臨走之前,十幾個孩子圍在一處,吃著香噴噴的長尾雞肉、野兔肉以及鹿肉。期間一孩子起身去撒了泡尿,回來的時候路過那輛馬車,禁不住好奇,掀開車帘子,想進去坐一坐……
孩子一路驚魂未定的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里……裡面有,有……有人!」
說完了指著那頂小轎子。
慈姐兒他們跑過去,小心掀開車帘子,火把一照。
一個穿著綢緞衣裳身形瘦小,臉色蒼白的孩子,他是被綁著雙腿雙腳的。
一群孩子圍著看這弱小的孩子,這孩子也警惕瞧著這一幫孩子。
「他這衣裳不錯,」孩子頭瞧了瞧慈姐兒身上那件又髒又破的緞子衣裳,道:「你要嗎?」
慈姐搖了搖頭,摸了摸腰間的小荷包,裡頭尚有三五粒兒金豆子。
「賣。」
娘親說幹什麼都少不得銀子,他們一路要回杭州,需要銀子。
那孩子愈發的警惕的瞪大了眼睛。
「把他賣了?」有孩子輕聲問道。
慈姐兒又搖了搖頭,說衣裳。
意思是將他衣裳扒了,賣。
孩子頭二話不說,上前扒了他那一身滑溜溜的錦緞衣裳,還給他鬆了手腳。這樣的緞子莫說他沒見過,就連慈姐兒都覺得罕見。
慈姐兒將手中的一個雞翅膀遞給那孩子,那孩子個子與薛哥兒差不多,長得也十分的白淨,但對人很有防備心。
瞧著烤的焦黃的雞翅子,孩子默默的咽了口唾沫,卻不伸手接。慈姐兒見他不吃,又收回了,放在嘴裡,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
見她啃得起勁兒,薛秋將兩隻雞的翅子都要了過來,慈姐兒吃一個便飽了。剩餘的給了薛秋一個,孩子頭一個,還有一個又遞給了那孩子,孩子這次沒有猶豫接過斯斯文文吃了起來。
天快亮了的時候,薛秋將慈姐扶上了馬車,他自己像模像樣兒的坐在馬車外頭,其餘孩子有的爬上了馬背,有的跳上了馬車的車轅。一路上好不熱鬧。
那瘦弱的孩子也跟著坐在了車轅上,以往他被綁著坐在馬車裡頭滿腹的驚恐害怕,這會兒坐在顛顛簸簸的車轅上竟一點也不害怕了。
且說袁知恆三人分開,一人一個方向尋開。袁知恆向南而行,問了一個又一個的逃難的百姓,有說見過一個黑臉兒的小女孩的,有說她被狼叼走了的。袁知恆臉色越來越沉,幾乎整日整夜的不吃不喝,不停的尋人。
再往前,聽過路的百姓談論一個孩子,認了母狼做娘親,天天喝狼奶住狼窩,真乃奇事。袁知恆心中一個激靈,竟有些預感此事應與他的慈姐兒有關。
「小姐……」薛秋喚了聲慈姐兒,聲音在顫抖。
所有的孩子都在顫抖,有的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前頭站了兩個眼神狠鷙的漢子,晨霧中赫然就是昨天夜裡被他們砸暈到陷阱里的那兩個。
「大人,哪個是?」十幾個孩子,個頭都差不多,個個瘦弱不堪,衣衫襤褸。
「挨個找。」
十幾個孩子被趕到了一處,漢子拿著鞭子的柄一個挨一個的挑起他們的頭來仔細辨認。
薛秋握住慈姐兒的手瑟瑟發抖,慈姐兒另一隻手也被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是那個被他們綁住的那個孩子。
看來這二人是在找他了。
慈姐兒鬆開了他的手,不動聲色的蹲在地上抹了把馬糞,而後迅速的抹了他的身上、頭臉上。
小孩差點被熏死,但愣是沒有出聲,反而學著慈姐兒的樣子,也低下了身子抓馬糞往自個兒身上抹。
絡腮鬍子的漢子挨個看到後頭,被滿身惡臭的孩子熏得差點吐了,一腳提過去,將他踢了一邊,接著仔細辨認後頭的。
那孩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與慈姐兒對視了一眼,而後低下頭躲在孩子群里。
孩子頭用手摸了摸鼻子,回頭看他們,慈姐兒學狼的樣子朝他呲了呲牙,他復又摸了摸鼻子轉回了頭去。
「大哥,這不好辨認啊……那孩子會不會不在這裡頭?」一個一個灰頭土臉還有臭烘烘的,根本分辨不出哪個是來。
「後頭有條河,將他們趕緊去洗洗,誰是我們要找的自然見分曉。」
漢子說著朝他們狠狠甩了兩鞭子,有幾個被打翻在地上,吐了血。
孩子們被趕到了河裡,又挨個被趕了出來。
第一個,不是,被滅了口。
第二個,又被滅口。
剩下的人,包括慈姐兒開始瑟瑟發抖,孩子頭更是紅了眼。
薛秋被推了出去,那漢子看了看他的臉,面露狠光,再一次揚起了刀……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把匕首扔了過來,他手中的刀被打落到地上。
「爹爹!」慈姐兒轉頭見到馬上的來人,哇的一聲哭喊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