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歸楚玉被罰
2024-08-09 05:57:27
作者: 莊椿歲
袁知恆本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寄居在雖富有家財,但是門戶不大不小的歸家。在府中除了幾位教書先生知道他的文采著實出眾對他另眼看待,鄔氏將其看待成自家女婿,其餘之人對他還是持有懷疑的態度,幾個想要往上爬的小丫鬟即便見他相貌俊美但礙於他的身份,平日裡很少有往上湊的。倒還不如文采相貌都不及他的白曄白公子,身邊經常有些花蝴蝶般的年輕小丫鬟圍繞。更不必提在府外,袁知恆便就更籍籍無名了。
可如今的情形不一樣了,二郎神廟前的驚鴻獻技,其翩翩風度其文採風流其疏狂瀟灑……無不印刻在京城的那些公子少爺尤其是貴女小姐的眼中,甚至有個別夫人回去便開始打聽這位袁公子的家世,聽聞他卻是腹有詩書滿腹才華將來很可能在大考中脫穎而出,雖說父母早亡,但那些本身家世就非富即貴的人家根本不在意這些,並且家中的千金若是嫁與他,豈不是不會受婆婆的氣?這下子袁知恆更成了京城中炙手可熱的人物,只可惜被歸家捷足先登,不過聽說歸家那個失而復得的小姐並不是什麼出彩的人物,一切都還未定哩。
且說歸府這邊,歸老爺與鄔氏自是知曉了那日的情形,心中自是激動不已,對這門親事就更為看重了。
歸楚玉這幾日也是頗為自得,雖然她心中中意的始終是安培慶,但是如今她這掛名的未婚夫好名聲在外,加上府里府外那些女子羨慕的眼神看過來,她心中一陣陣的暗爽也是阻擋不住的。
於是歸楚玉如今更為刻意的往西院袁知恆的院裡跑,不僅是為了討好鄔氏,更是她驚心的發現這袁知恆的相貌風度著實是越看越出色,若是他能與安培慶安公子那般小意溫柔,歸楚玉心中竊竊想著就與他成親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惜這袁知恆看向自己的時候,面色從來都是淡淡的,有時候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冰冷和疏離叫她不敢太過近前,先前討好安培慶的那一套她就是連施展都不敢的。
咦,真是奇怪,明明袁知恆也沒口出什麼而言,她為何面對他的時候心生畏懼呢。
不過畏懼歸畏懼,歸楚玉依舊是享受被那些小丫鬟們羨慕嫉妒的感覺,那些個小丫鬟別看表面上對自己唯唯諾諾,其實心裡一直看不起自己,別以為我不知道,歸楚玉恨恨的想。
繡房裡。
薰衣裳的活雖然輕鬆,但也百無聊賴,點翠自打來了這繡房,人都憊懶了,作坊不愛去,制簪學得也不積極,倒是每當那些丫鬟婆子湊在一起說些是非的時候,點翠很愛與她們在一塊。
「今日夫人吩咐二少爺他們陪大小姐去嚴華寺聽弘一大師講經,聽說袁公子也去呢。」一小丫鬟笑嘻嘻的說道。
「呦,小丫鬟思春了,得,今兒咱們准姑爺的衣裳就你來熏吧。」一個年紀大點的丫鬟打趣道。
「點翠,你最心細,大小姐的衣裳就給你吧。」丫鬟又道。
點翠接過歸楚玉的那一身湘紅色遍地金杭綢大袖衫,繡彩蝶拽地紗裙,銀線滾邊又用金銀兩色的線雙面繡了纏枝牡丹花兒的緙絲的半臂……這一身是相當華貴惹眼了。
華貴惹眼有時候是好事,但也要分場合,在嚴華寺那般莊嚴之地,去的善男信女們為表虔誠,大多素衣素顏,富貴逼人香氣襲人的歸楚玉一到,加上邊上幾個瀟灑俊朗的少年郎,立即引了眾人的視線。
歸楚玉卻是最愛這種眾星捧月眾人矚目的感覺,當即頭昂的更高,笑容愈加嬌艷。
這次大少爺沒有跟著來,二少爺打出了府門看到妹妹的這身過分惹眼的行頭,面色就很不虞,但也沒法開口說她,初時祖母也找了幾個教習嫲嫲教她禮儀,怎奈她只學了個七七八八,母親又疼她,畢竟她小時候受了那麼多罪,母親就不不願以京城的規矩約束與她,只盼她能開心快樂灑脫。誰知對於母親的苦心她是半點沒有體會,驕縱、虛榮、任性而為,更不會自省。
「二哥哥,你看我這一身好看嗎?」歸楚玉問的是二少爺,眼梢卻瞧著袁知恆,誰料袁知恆看她的眼神半點沒有哪驚艷和歡喜之色,一如既往的謙和疏離。
「喂!你自己進去,我們就在外面逛一逛,然後等你出來,如何?」白燁好無聊三個字兒擺在臉上。
而後還沒等歸楚玉說話,便招呼著尹常:「走走,咱們去茶棚里吃茶聽書去。」
「喂!老白,等等我,我也去,吃茶有什麼意思,我知道附近有家小酒館,他家杏花釀,那是絕了。」袁知恆大步追去,步履瀟灑又急迫。
這!這人前一刻還一副客氣疏離的樣子,轉眼間便這副輕浮浪蕩模樣,歸楚玉跺跺腳,看著身邊的二哥,道:「二哥那你陪我進去罷。」
「哎呦,記起了為兄還有要事與他們相商呢,秋月、冬雪,大小姐便拜託給你們了,好生照看著些!出來的時候讓他們去前面的茶棚叫我便是。」誰知歸仲卿一點做兄長的自覺都沒有,含著:「佟力,佟力,咱們走!」
「你們太過分了!」歸楚玉尖叫到。
「這位女施主,佛門重地還請勿要喧譁。」一個小沙彌上前勸阻。
歸楚玉杏眼微瞪,很不滿小沙彌的話,正要反駁卻被秋月給扯了袖子,只得作罷。
「對不住了這位師傅,我們是歸家的。」冬雪上前有禮的說道。
小沙彌一聽是歸家的,歸家每年在嚴華寺捐的香火錢可是不少,當下唱了聲阿彌陀佛,幾位施主請隨我進來吧,弘一大師在裡面等著了。
歸楚玉這段時日因著謠言纏身不得安靜,鄔氏便親自請了弘一大師為她講經。
進得大雄寶殿,看那寶相尊嚴,聽弘一大師在上面講經,歸楚玉沒由來的有些心虛。所有人都把那些事當做謠言,只有她內心深處知道那不是。
講經台上源源不斷傳來的吟唱,讓她越來越不適,還未聽完,便偷偷起身跑出殿外。
「玉兒,怎麼是你,」歸楚玉迎面竟遇到了安培慶。
「安公子?」歸楚玉驚喜又羞澀。
「幾日未見竟這般生疏了,喚聲慶哥哥來聽。」安培慶一貫的嬉皮笑臉。
雖然見著安培慶教她心中高興,可這裡是嚴華寺,歸楚玉心中難免還是有些忌憚和顧慮,便沒有隨著他胡鬧。
安培慶心中喊了聲無趣,便隨便找了個藉口要走。
「安公子來這嚴華寺也是聽弘一大師講經的嗎?」歸楚玉見他要走,又有些不舍,出口相問。
「哦,是,是來聽經的。」安培慶東張西望似是在等人。
歸楚玉心下一陣不悅,看樣子卻是陪哪家的小姐來的罷,這樣想著歸楚玉也就開口說了。
「瞧你說的,我安培慶豈是這樣的人。」這土小姐幾日未見,竟便聰明了,安培慶訕笑,他卻是陪著吏部左侍郎家的千金小姐來上香的,他家中有意為他求娶這位才貌雙全的吏部侍郎千金為妻,他這也是來獻殷勤來了。
這時一個頭戴紫金鑲珠鏤刻四時景兒花冠,身著晴山藍杭綢襦裙的姑娘,緩緩的出了大雄寶殿。
近了,卻見是個鵝蛋臉兒丹鳳眼,肌膚雪白的,雖然相貌並非是那般的絕色美人,衣著打扮也不華貴,但是通身的派頭以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只叫歸楚玉第一次覺得自慚形穢甚至嫉妒莫名。
「安大哥,我們走吧。」那小姐竟是安培慶所等之人。
「芸兒你出來了,」安培慶立即換上自認為瀟灑不羈中帶著一絲溫柔小意溫柔小意中又帶著一絲英武俊朗的迷人神情迎了上去。
「等等!」歸楚玉眼見著安培慶竟然用這樣的表情對別的女人,立即氣急敗壞的說道。
那位姑娘聞言轉過身,笑問道:「這位姑娘是?」
「芸兒,這位是歸大小姐。」安培慶笑道,一個芸兒一個歸家大小姐,這親疏立見分曉。
「哪個歸家?」段茹芸輕笑問道。
「自然是京城第一頭面世家的歸家,」歸楚玉昂起頭來說道:「你這頭上戴的可不就是我家今年新出的首飾?」
「哦,失敬失敬呀。」
「可就是前一陣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位?」侍郎家小姐段茹芸對著歸楚玉禮道周全的行了一禮,卻再也不給她一個正眼,反而轉身問向安培慶。
「芸兒,你可要相信我,那都是謠言,不可信,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安培慶趕緊表態,還不忘拉上歸楚玉:「歸小姐,你說是不是?」
「是你個大頭鬼!」關鍵時刻,這京城裡老師教的通通不管用,還不若她在錢家村時瞧著那些潑婦罵街的話更能讓人痛快,歸楚玉狠狠的叉腰罵道。
那位小姐似是被她粗魯的話嚇了一跳,後退一步,用汗巾帕子掩了口鼻,眼中卻全是嘲諷的笑意。
「芸兒,別怕,她打小兒被人牙子賣去了鄉下,言行舉止難免失了規矩,不害怕哈,咱們走。」安培慶跟安慰嬌花兒似的安慰著她,二人揚長而去。
「慶哥哥!」歸楚玉忍不住叫了一聲,邊上的秋月一下子上前掩住了她的嘴,冬雪更是臉色鐵青,仔細的瞅著四周,若是被人聽去了,她歸楚玉的名聲也就毀了!她名聲毀了不要緊,可別連累了歸府百年來的好名聲。
「慶哥哥?安公子那位歸小姐是在叫你嗎?」走出去了的侍郎小姐似笑非笑的看著安培慶。
「芸兒,你可別誤會,那位歸小姐粗魯的很,叫的可不是我。」安培慶滿頭是汗,心裡罵道那歸楚玉怎麼這樣沒腦子!就憑她,能與人家戶部侍郎家的千金比嗎。
「若真是叫的你,倒也無妨,只要她是個清白規矩的,日後抬回安府做個妾室,也不是不可。」侍郎千金說完,又覺得不妥,自己還未進了安家的門呢,不由的有些惱意,紅著臉不再說花了。
「芸兒,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聽你的。」安培慶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在年輕的姑娘面前慣會討人歡心,可惜那些姑娘都不懂,只以為他是只對自己一人如此。
這女子不管何時,一旦覺得自己在一個男子面前是與眾不同的,難免就會開始高估自己的魅力。段茹芸此時自以為已經完全將眼前這男子拿捏住了,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尤其是在另一個姑娘面前,安培慶可是給足了她面子,這讓她心中更是適意。回了府中,等到家中父母在問起那幾家有意來結親事的人家,便只對太常寺卿家鬆了口。
由此,太常寺卿家二公子安培慶與戶部左侍郎家三小姐段茹芸的親事,便也就定了,隨後便是納采、問名、納吉……六禮過後不過才一月有餘,段家小姐正式成了安培慶的正頭妻子。
且說自那日在嚴華寺門口受了那樣的冷遇後,歸楚玉回去就病了,加上陸陸續續又聽到安、段兩家在行六禮,病的便愈發的重了。
鄔氏漸漸的也看出了裡面的貓膩,氣的不顧歸楚玉還在病著,頭一次狠狠的打了這孩子兩個巴掌。
雖然秋月、冬雪守口如瓶,但也難保院裡的其他下人愛打聽事,有些傳言便也傳到了府中另外幾個主子的耳朵里,歸老爺頓時覺得顏面掃地,歸老太太當場下令要將這個不肖女送到庵里以免她再丟人現眼。可鄔氏雖然打了她兩巴掌,總是不捨得將她送去那種地方,只得哀求老太太饒了她一命,只是又把她牢牢的鎖在了院中。
就連一向最疼愛她的大少爺這次都耷拉了腦袋,不敢給她求情,只是每日裡在自個兒院子裡長吁短嘆。
「大少爺,您就別在自責了,不是您的錯,都是大小姐她自己……」眉目如畫的菡萏幽幽的說道,她有時候心中恨透了大小姐,若不是她,大少爺這麼多年也不會背負那些愧疚。若是她就那樣丟了再也別回來,也不會再次做出那些蠢事來讓大少爺跟著傷心難過。
「住嘴!玉兒有什麼錯?要說錯也是那安培慶的錯,他就不該一邊引誘著玉兒,一邊又與段府結親,簡直是欺人太甚!」歸伯年恨恨道。
「要奴婢說,那日就不該去那嚴華寺,若是不去便不會再遇見安家那人,也不會再惹起大小姐的傷心事,明明前些日子大小姐與袁公子一同賞花游湖,我們還以為……」菡萏欲言又止。
「要說這袁知恆,也怪他,本來母親說的是第二日她與玉兒同去,可誰知袁知恆卻是那日風光好,自告奮勇要去,誰知去了又不肯陪同玉兒,自己與仲卿那不爭氣的去喝酒吃茶聽書去了,只留玉兒一人在寺中……」歸伯年這才想起當日情景,不由的皺眉埋怨道。
「這,這也不能怪袁公子啊。」
歸伯年嘆了口氣,他豈是不知這事誰也不能賴,可他的私心裡只是還忘不了幼年時候那個冰雪聰穎乖巧可愛的玉兒,他不敢也不願意相信那個妹妹如今成了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