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一個玩笑
2024-08-09 05:57:25
作者: 莊椿歲
隨著眾人的起鬨聲,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袁知恆只是微笑卻未動,點翠手心開始冒汗,至於為何冒汗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突然,袁知恆跳下了馬,上到花車之上將那名女子抱了下來。
眾人立即瘋狂叫好!歸楚玉的臉上開始有些不好了,大少爺更是將牙根要的咯咯直響。
卻見袁知恆並未抱那女子上馬,只在人家耳邊輕輕說了句什麼,又指了指,便突然自己翻身上馬,而後大笑著飛揚而去。
那女子聽了他的話,臉色微微一怔,迅速看向歸家那幫人,而後輕移蓮步,緩緩走來。
眾人給她讓出一個道兒來,好奇的盯著看她要做什麼。
那貌美的女子手捧鮮花,走到那身穿藍衣高綰髮髻的歸楚玉面前,歸楚玉自上而下瞧著她正要開口,人家卻轉了個頭,走到那一溜粉嘟嘟的丫鬟當中,挨個仔細的瞧了瞧,而後毫不猶豫的將花兒塞到了點翠的懷中。
點翠有些吃驚,眾人有些驚了,歸楚玉更是又驚又怒。卻聽人家姑娘說:「袁公子說讓奴將花兒獻給歸大小姐。」
歸大小姐?
「這是丫頭,不是歸大小姐,歸大小姐在上頭呢,穿藍衣裳的那個便是。」有好心的人提醒她道。
這姑娘瞧了又瞧,有些為難。道:「可袁公子說了呀,最漂亮的長得最白的那個才是歸大小姐。」
最漂亮最白的……
這倒是,這穿藍衣的歸大小姐卻是不怎麼漂亮,更不白,又有人嘆息道。
這……這是什麼話兒!歸楚玉被氣的差點當場昏倒。
點翠抱著話兒,留也不是送也不是,只得走到歸楚玉跟前道:「小姐,這花兒?」
「滾!拿著花兒滾,我才不稀罕這勞什子花!」歸楚玉氣急了,轉身便走。
點翠拿著花兒縮在後面,臉埋在花兒里,因為她怕自己忍不住最裂大了笑出聲來,跟她走在一塊的若荷卻肆無忌憚的爆笑三聲,心中直呼痛快,引得佟力直搖頭。
繡房中,幾個著霧紫鵝黃衣裳的小丫鬟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談論著最近的見聞,提起准姑爺的丰神俊朗來名動全城無不一臉陶醉,尤其是他最後沒有收那侍女還讓侍女將花送給歸家大小姐,這般用情這般用心真是世間少有啊,雖然最後那侍女將花送差了這點有些大煞風景外,旁的就如戲曲里唱的一樣啊啊啊。
點翠在一旁安靜的薰衣,仿若沒看見她們那一幅幅花痴的樣子,目光淡淡嘴角卻有些彎,雕花小銅盆里燃起了側柏葉,又加了一小片沉香木,將衣裳掛在下風的方向,而後又捻了幾粒兒干茉莉花、苞,閒閒的扔進去。
「點翠姐姐你趕緊到閻嫲嫲的屋子去,她都叫了你兩遍了。」這時一個青衫丫鬟跑來焦急的催促點翠。
「可這衣裳……」點翠木木的,那丫鬟一時著急,上去便收了衣裳。
「衣裳什麼時候熏不成,惹了閻嫲嫲生氣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說話的是前幾日的那個盧媳婦子,閻嫲嫲病好已經來了有兩日了,頭一日來便要給這丫鬟一個下馬威的,可也不知道這丫鬟說了什麼,閻嫲嫲竟放過了她一馬,這讓盧媳婦子百思不得其解。
點翠上前拿過那青衫小丫鬟手中只熏了一半的衣裳,不由分手塞到盧媳婦子的手中,淡淡說道:「你來熏吧,沉香再加一塊就好。」
這丫鬟莫不是瘋了吧,竟用這種語氣與自己說話,好歹自己也是這個繡房裡的二管事,她就這樣囂張的指使自己幹活?!盧媳婦子氣急敗壞的用手指指著點翠的頭,正要破口大罵。
「沒人告訴你,我不喜歡別人用手指指著嗎?讓你薰衣你便薰衣,同是做下人的,熏個衣裳還委曲你了?」
這點翠今兒是怎麼了,變了個人似的,不僅是盧媳婦子,就連邊上嘰嘰喳喳的小丫鬟都被她驚住了,一時間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無人敢再出聲。
「明明就是個鄉下丫頭,也不知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氣派。」盧媳婦子嘴裡嘟囔著,卻不敢再直視,接過衣裳摔摔打打的開始用香薰。
點翠進了閻婆子的屋子,閻婆子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但是見了點翠卻是強忍著沒有罵出聲來。
「坐吧,」閻婆子突然客氣的。
點翠坦然坐下,並做關切問道:「嫲嫲昨夜裡睡得可好?」
閻婆子草草嗯了一聲,又道:「可這身上還是總乏的很,你還有其他的法子嗎?」
「其他的法子……不若日後多積些陰德。」
若是這話從旁人嘴中說出,閻婆子恐怕要吐血以為是人罵她呢,可這話在眼下說的,她知道點翠就是字面的意思,不過心中還是有些不大舒服罷了。
「這李道長也找了,整整花了老娘十兩銀子,如今只是夜裡不再夢到那些不乾淨的東西,白日還是疲乏的緊。」閻婆子不悅的嘟囔。
「也許那邪物有什麼怨氣,才會附在嫲嫲身邊,不若求大夫人查一查,這邪物到底有何冤屈,只要找到根本,便有法子治它!」點翠小聲提議道。
「不行!」閻婆子斷然拒絕,那慌亂的神情可沒逃了點翠的眼睛去。
這閻婆子生平做的壞事太多,手上甚至還可能沾染這人命,是以年老了才會夜夜做噩夢,點翠前世太過軟弱被她欺壓的很,夜裡還得在她床前守夜,給她倒那又臊又臭的夜壺,有還幾次聽她夢中喊有鬼救命,便知道她是做了虧心事。
前幾日閻婆子因著被訓斥氣不過稱病回家,其實也是真是病了,不過得的是心病,因為夜裡做噩夢愈加厲害了,誰知回家養了數日還不見好,她兒子嫌她在家礙事便又將她送回了歸家。
閻婆子回了繡房,聽了盧媳婦子的告狀,咬著牙根就要好好教訓這新來的丫鬟一頓,誰知這丫鬟甚是風輕雲淡,一句:「那些東西夜裡還來找嫲嫲嗎?」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別人聽不懂,只以為她是裝神弄鬼呢,閻婆子心中卻是一震,當即呵退了其他人,閉上房門,緊張的看著點翠。
那時候點翠又只說了一句話,聽說南面城郊住著一個李道長,法力高強,若是嫲嫲夜不安枕,何不去找一找他。
閻婆子很不解,這新來的小丫鬟是如何得之自己夜裡被邪物纏上的事的,看她的樣子應是不知自己犯下的那樁人命官司才對。可她不僅知道自己夜不能寐還知道城郊的李道長,這又是怎麼回事,閻婆子決定好好試試她。
「你可見過那位李道長?」閻婆子問道。
點翠老實回答:「從未。」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只是聽人說起過。」
「你可會瞧病?」
「不會。」
「那你是如何得知我夜裡睡不好的?」閻婆子步步緊逼。
「我雖不會瞧病,但是嫲嫲臉色蠟黃眉心緊皺雙目帶紅絲,一看便是夜裡睡不好。」她問一句點翠答一句。
滴水不露。
呦,這麼說,她並不知那些事,關於自己夜裡做噩夢之事只是她的猜測里。閻婆子鬆了口氣,再看向點翠的眼神卻是變得倨傲而陰狠。
「老婆子我夜裡睡不好,以後你便在我床前伺候罷。」
點翠定定的看著這個婆子,良久,一笑,道聲好。
閻婆子冷哼一聲,心中想著早在她回來的路上,大小姐已經派人與她傳過話兒了,以後要她好好兒的「照料」這個小丫鬟,既然這丫鬟並不知道那些秘辛,那麼她便可以放心大膽的「照料」她了。
點翠答應後,卻沒有立即走,上前輕手輕腳給閻婆子倒上了一盞茶,又從旁邊的幾個罐子裡,挑了幾樣與她點茶,松子兒、筍絲、話梅、芝麻。
每一樣兒都是閻婆子日常喜歡用的,就連這松子兒話梅的個數都是閻婆子習慣拿的。
這丫鬟這才來了幾日?閻婆子不禁心中有些發寒。
「嫲嫲吃茶,點翠前幾日聽到了個笑話,想著說與嫲嫲聽,就當給嫲嫲佐茶了。」點翠做完這些,又翩翩的轉身回了自己的坐的梅花紅漆小杌子上。
「什……什麼笑話?」閻婆子皺眉:「你這丫頭不會又要顧弄什麼玄虛吧,若是無事,就快出去熏衣去。」
點翠卻沒有站起來,只嘴角彎彎一笑,彎起的角度與前世里從安府大夫人那裡看的一模一樣,那大夫人也就是安培慶的正頭娘子,是個極其狠辣也極其有心計的女人,作為平妻的歸楚玉與她一比,那便是狐狸身邊的那隻小臭蟲。
是以點翠彎起的這嘴角的弧度令人看了那可是頭皮發麻,只聽點翠輕聲道;「聽聞揚州有一員外老爺,是個極其吝嗇貪財之人,他有一個相當貌美的小妾,他這小妾長相才情都是一流,可就是有一個不好的毛病,愛說夢話,頭幾次說完夢話第二日醒來老爺都是好言好語的寵著,直到有一日她又說夢話,第二日老爺突然二話不說便將她沉了湖。閻嫲嫲可知道為何?」
閻嫲嫲警惕又好奇的問道:「卻是為何?」
「這小妾頭一次說夢話,說的是拿了一百兩銀子去放利子錢,第二次夢話,又說拿一百兩去放利子錢,這三次嘛,說的是借利子錢的幾戶是潑皮無賴借錢跑路了。所以這員外老爺大怒,道你頭一次拿了一百兩,第二次又拿了一百兩,我尚且等著你賺的利息呢,誰料你做的卻是賠本的買賣,不殺你怎麼對的起這二百多兩銀子?」點翠說完先捂著嘴笑了,也不看閻嫲嫲又接著說道:「這事兒還沒完吶,這事兒傳到了縣太爺的耳朵了,當場下命將那沉了湖的小妾撈出來曝屍,府衙問只是個夢為何要施如此重刑,老爺一拍驚堂木道放利子錢是損陰德之事,放債之徒更是犯了是大罪,即便是做夢,也不中!」
點翠說完,先是一陣大笑,邊笑著看向閻嫲嫲,道:「這笑話是點翠以前在鄉下時候聽到的,聽的時候覺得甚是好笑,左右不過是個夢話嘛,大家還都還當了真,閻嫲嫲你說好笑不好笑?」
閻婆子此時已然面如死灰,放利子錢?她為何要提放利子錢?!
她恰好在半年前與人合夥幹這放利子錢的勾當,放利子錢卻是賺錢,可也是觸犯律法的大罪,被人發現了,那可是輕則坐牢重則砍頭的大罪!
閻婆子恐懼的看著點翠,上前扯住她的衣襟,結結巴巴道:「你……你都知道些什麼?」
被撤住衣襟,點翠半點也不害怕,只是做成無辜不解的樣子:「嫲嫲在說什麼呢,不過是個玩笑罷了。」
「玩笑?」
「對啊,玩笑!」
「嫲嫲點翠就先告退了,夜裡再過來給嫲嫲守夜。」
「等等!」
「嫲嫲還有何吩咐?」
「我不用你守夜了,有人在邊上瞅著還讓老娘怎麼安睡。你出去吧,無事不要再來我這屋子,尤其是夜裡,哪裡遠給我死到哪裡去!」
「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