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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巫蠱

2024-08-09 22:56:42 作者: 朱鈺

  「憲武二十一年,允郡王李杭薨。上悲之,追封親王,諡溫悼。取其追思之悼,足見情真。」

  允王李杭的薨逝,很快便將這樣的傳聞給解開了。無論所謂的真相如何,只要沒有掛到檯面上說的事情便不算是事實。如此,李淳便是力排眾議不顧朝中關西朝臣們的反對極力立主追封李杭為親王,諡號為溫悼。

  關西朝臣們不至於連一個死人的面子都不給,只是若僅僅是給面子這樣簡單的事情便也罷了。事關門閥威勢與皇帝威儀誰輕誰重的問題,兩下里便都是不肯相讓,一時間又是焦灼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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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臣們帶著手下的儒生們去舜貞門外跪諫,而李淳則是選擇罷朝。

  而理由便是:思念孝顯皇后至深,以至於心思衰竭,力氣全無,只得休息。

  如此,朝臣們給出的答覆便是:皇帝情深極重,那實在是極好的事情。只是國政不可無人主理,著請李淳早日冊封太子,以求輔助國政。

  此時距離孝仁顯皇后盛萱崩逝,還不到三個月。

  那是李淳所定下的規矩,因著孝仁顯皇后的地位使然,更是因著孝仁顯皇后的那些賢后風範。因此,此次大喪,宮中素服三月,京城之中官員則是三月禁止娛樂歡喜,最是極盡哀思了。

  李淳「強行支撐」著身體去上朝,按照關西所請,所頒布的詔令便是:冊封皇三子李景為太子。

  此舉一石激起千層浪,身為執政黨的關西朝臣自然極盡反對,李淳並不做聲,只是表面上盡力拖延此事,大有拖延之意,然而心底里卻是已然動了要立儲君皇后之意了。

  他知道,自己此舉是將對於李杭的愧疚迅速且成倍擴大地加注在了清漪身上,便是極力想要保住清漪母子。

  如今,只有保護好清漪母子,才能讓自己獲得心安,才能覺著李杭的死有了那麼一點點寬慰。

  只是閒暇時分,自己還是會懷念起李杭來。

  那個自己視之為比生命還要重要的存在。

  他知道,大概自己心中,再不會有從前那樣快樂的時候了。

  便說是一半的生命都沒有了也不為過。

  心中便是又多了另外一重事情。

  有對於盛萱之死的愧疚懷念,更有對於李杭死亡的傷神悲傷。

  腦海之中各種聲音交織纏繞,越發讓李淳覺著心亂如麻,擾亂心緒,心神不寧,陷入瘋狂與絕望。掙扎在無盡的傷神之中。

  整個宮城都是自己的家,只是整個宮城都好似變成了一條悲傷的河流,而自己卻被淹沒其中,尋找不到一處安心的所在。

  他知道,人不能總是陷入回憶與痛苦之中,掙扎在過去的歲月之中只能是讓人更加痛苦不已。只是這次事情到了自己頭上,便是什麼都想不通了。

  那些曾經的過往的回憶,無比美好甜蜜,到了如今,曾經帶給自己那些歡樂的人卻是早就都不見了。

  空守著那些回憶與過往,卻只能空流著淚水,望不到那個人回來。

  輾轉反側,憂思難免,終究是再也見不到了。

  「陛下……」清漪守在李淳身邊,卻是不知道該要怎麼安慰。

  李淳並不是那種會因為悲傷而不顧自身的人,只是偏生的將所有的事情都窩在心中才最是難熬。

  清漪倒寧願李淳能像是普通人一般哭上一哭,或許心中還能緩解一些。偏生的,李淳的身份使然,教他不能像普通人一般放聲大哭,只能是強忍著心中悲痛,受著這繁雜的一切。

  他在努力為李杭爭取著該有的身後哀榮,按著他自己的話來講,那是他而今唯一能幫助李杭所做的事情了。

  這是比當初比對孝顯皇后真心祭祀祝禱還要隆重的深重懷念,雖然不是一篇連著一篇祭文的撰寫散播,心裏面卻是因為這個人再也不能活動起來了。

  這樣好幾乎自殘似的對於李杭的懷念大約持續了一個月,才因著景兒的天花病症痊癒才緩解了許多。

  於是,他便又重新將立太子之事提上了日程。

  自然,朝臣們還是反對的。

  「陛下……素來立太子都是立嫡立長的,三皇子為禧妃所出,如何能立為太子?」

  李淳只是支腮道:「你們都是傻子?皇長子與皇二子都是身體羸弱的,怕是承擔不了做太子這份辛苦罷。至於嫡子……」李淳目光如炬,更是堅定了信心:「不過都是庶子罷了,誰又比誰高貴?」

  「只是……」左侍郎盛祁道:「大行皇后膝下有養子,按照道理,五殿下應該是記在中宮名下的。按照道理,也是嫡子。」

  李淳不屑,只是笑道:「左侍郎啊左侍郎,朕看你是糊塗了。你既是如此說,朕也不妨與你說明白,當初朕的三哥兒,可是商議說是若是生下來要養在孝仁敬皇后名下的。雖是沒養成,可也算是嫡子了。且禧妃曾為中宮,怎會沒有資質?」

  李淳冷冷地看著一邊的大將軍王利,「孝顯皇后便是再賢德,終究也不能與孝敬皇后比尊貴罷。」他面上的嚴肅神情倏地一轉,旋即便是變成了帶著無盡寒意的笑容,「你說是不是,國丈?」

  王利依舊淡然,好似朝堂上的唇槍舌戰是一局棋局博弈,他緩緩出隊,對著李淳恭敬行了一禮:「陛下說的自然沒錯。孝敬皇后承蒙陛下戀愛,是孝敬皇后的福氣。只是陛下……三殿下縱使有一萬個理由能當太子,偏生的有一點,便不能當太子。」

  「什麼?」李淳懶得與王利廢話,只是睜著眼睛冷冷看著王利。

  王利嘴角上的笑容好似更加明顯了些,他看著李淳,面上的恭敬只是殘存了一星半點,「還請陛下恩旨,請安嬪娘娘前來朝堂相見。」

  心中「咯噔」一聲,便是極為不詳的感覺,奈何安嬪畫影被禁足封宮之事並不為外人所知,這樣事關皇室臉面規矩的事情自然不會對外人所說。

  該有的體面還是要有,所以在李淳遮掩無果之後,只能硬著頭皮命安嬪畫影來朝堂之上。

  兩個多月的禁足,畫影好似老了許多,像是過了兩年一般,精氣神並不好,甚至仔細看都能從中窺探出頹廢的氣息。

  她連著說話聲音都是弱弱的,像是個蚊子。

  這樣嬌弱的美人兒,按照道理本應當是極其惹人憐愛的。然而落在李淳眼中只是覺著極其的噁心,恨不得眼前的女子瞬間化成了灰燼才好。

  更是不知道這個人是要做什麼妖。

  王利的笑容的倒是越發滿意了,他看了看李淳,又看著畫影,便是躬身行禮道:「陛下……,還請聽安嬪娘娘一言。」

  李淳心中早就慌亂的不行,面上卻是兀自強行撐著,他死死地盯著畫影看,看的畫影退縮地往後退了幾步,他這才肅聲道:「你不好生養著身子,來這裡是做什麼?前朝重地,豈是你能來的?」

  畫影目光閃爍恍若一隻小兔子般,當她目光與李淳相遇那一刻,便是又不自覺地低下了頭來:「陛下……臣妾……臣妾要……揭發禧妃善用巫蠱,詛咒大行皇后,攪亂後宮!」

  李淳聞言,當即便是什麼都顧不得便是沖了下去找著畫影面上便是狠狠一掌:「賤婢,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誣陷上位嬪妃乃是大罪,足夠將你千刀萬剮!」

  畫影起初眼神之中還有躲閃猶豫,如今倒是渾然變成了堅定不移無所畏懼的神色,她昂著身子,迅速跪下,對著李淳道:「陛下,臣妾若有虛言,便教臣妾不得好死。臣妾若是誣陷禧妃,臣妾寧願受千刀萬剮凌遲之刑。」

  不知為何,李淳只是覺著心都涼了半截:「這……可是你說的。」

  「臣妾確信。」

  畫影說罷,幾乎所有朝臣們都一齊跪了下來,對著李淳叩首,在幾個關西黨帶頭人帶領下一齊說道:「請陛下徹查此事,斷絕巫蠱。」

  王利對著畫影道:「還請安嬪娘娘細細將此事給說清楚才是。」

  畫影微微頜首,倒是很快進入了正題:「啟稟陛下,臣妾雖在養病,然而對於孝顯皇后娘娘的孝心還是有的。如今宮中出了巫蠱之禍,其中兇手,便是您素來寵愛無比的禧妃娘娘。」說罷,畫影便從自己懷中抽出來了一隻人形的小布偶,做工尚且有些粗糙難堪,「請陛下親示。」

  李淳蹙眉一望,卻是見著那小人上面只是寫著一串不甚熟悉的生辰八字,「這是何物?」

  「陛下,上頭的生辰八字,是臣妾的。」畫影目光越發堅定,更是透露出了一股子狠意來:「臣妾這些時日整日為大行皇后娘娘祈福祝禱,前日忽夢大行皇后娘娘託夢,說是宮中有禧妃行巫蠱詛咒,致使大行皇后娘娘走的不安生。且大行皇后娘娘還說,臣妾的未央宮東南角挖地三尺有一隻詛咒臣妾的布偶。」

  她看著李淳,倒像是真事一般:「起初臣妾也是不相信的,只是到了後來,臣妾連續三日都是做的一樣的夢,這才心中不安命人掘地發現了這東西。」

  畫影適時地在面上顯現出了恐懼的神色:「臣妾害怕極了,不敢對人言說,便只能求大將軍做主。之後一日,臣妾又做夢,大行皇后娘娘說是如今關雎宮與坤明宮四個角落都有刻著大行皇后生辰八字的布偶,此外……禧妃宮外母家林氏家中,也有詛咒布偶,上頭,是孝仁敬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畫影及時地從自己眼眶之中逼出了眼淚:「陛下,禧妃惡毒之心,天地可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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