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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重病語

2024-08-09 04:49:33 作者: 朱鈺

  清漪含著笑意對著明兒點了點頭,更是渾然間又是溫和了許多:「自然是能的,只要明兒肯告訴禧娘娘。」

  明哥兒支腮沉思了許久,這才鼓起勇氣對著清漪緩緩點頭道:「這……這……我聽說母后近來心力交瘁,最是難受。我聽說,菊可清心降火寧神,我便想著……給母后採摘一些,也是給母親盡心了。」

  清漪心中動容,小孩子心思單純,自然是什麼事情都是往最好的方面去想,更是一門心思的善良單純。

  她淺淺一笑:「明哥兒,你可知道,這菊便是摘下來也是不能給你母后用的麼?」

  

  「啊?」,明兒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便是對著清漪眨眼問道:「這……禧娘娘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啊?我倒是有些不懂了。」

  清漪略想了想,便是搖著頭道:「沒什麼,明哥兒是對皇后娘娘孝心,我尋思著你把這些花拿給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定然是會開心的。」

  「嗯。」明哥兒甜甜地一笑,對著清漪道:「謝禧娘娘,您這樣人美心善,老天定然會善待娘娘的。」

  這么小的孩子,說話自然是真的不會撒謊,儘管清漪自覺經歷坎坷且生活艱難,然而聽了這般的話語心中倒也沒由來地高興了起來,嘴角不自覺洋溢起了微笑來:「謝謝明兒,禧娘娘記得了。」

  明哥兒「嘻嘻」一聲,便是上前扯著清漪黏糊糊道:「禧娘娘與母后是一樣美麗的人呢!」

  一番話說的清漪更加是喜笑顏開,母親的天性使得清漪便是不自覺地蹲下身子將小小的明兒給抱起。抱在懷中那一刻,明兒竟是笑了起來。

  倒是出乎意料的,沒有想像之中那種感覺。

  雖是畫影之子,按著預想之中本來應當是極其討厭之人,只是與這孩子相處那一刻,卻是渾然全無。

  稚子無辜,更是天真善良,或許母親所犯下的措施本來便與孩子無關。

  孩子更是從小便養在皇后膝下,自然是不會沾染她母親的那些壞品性。

  」好明兒,這秋日裡寒涼,你可趕緊回去罷。若是再著了涼,再讓你母后擔心,你也不想讓你母后擔心是不是?」

  明兒聽著,便是點了點頭,應答道:「嗯嗯,明兒知道了,明兒是好孩子,不會讓母后擔心的。」

  清漪與明哥兒分別之後便是又去了別處轉悠,她隨意看了看風景,便覺著寒冷又躲回了自己宮室里。

  「皇后的病怎麼樣了?」大抵如今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清漪倒是難得地關心起了皇后。

  「皇后娘娘……還是從前那樣子,身子沉重的很。怕是有些不好。」這些如今都是宮城裡人盡皆知的事情,人人都道是如今皇后身子沉重,心脈更是疲倦血淤之症。

  「太醫也沒說什麼麼?倒是有些突然。」清漪捻動著手中的花,心中想法卻是分外有些複雜。

  秋娘則是在一旁回應著道:「其實說起來,皇后娘娘的身子本就慣常弱些。且前些年皇后娘娘在感錦宮,也是有憂思傷神的事情,如今算是顯現出來了。」

  沒有多年敵人重病不好的快感,反倒是滿心裡覺著複雜悲愴,命運弄人,終究是不能說誰贏誰輸。

  後宮中的生活隨著皇后盛萱的病重以及畫影的失寵從而變得越發寧靜平和,好似是真正的是一汪淨水,一切都是想像期待中的寧靜美好的樣子。

  歲月靜好,這已然是宮中最好的詮釋了。

  能夠在宮中這樣的地方謀得這樣安好的歲月,其實並不容易。

  就在人人都期盼便能這樣平和寧靜地度過憲武二十年的歲月之時,便是又有旁的事情發生了。

  還要從畫影這裡說起。

  自從畫影當著李淳的面打了明兒哥之後,她便算是徹底失寵了。起初她只是知道去跑到李淳的乾元宮前跪伏祈求,只是李淳在氣頭上自然不會理會她分毫,而後她又因著挨了一記窩心腳而身子支撐不住,便也不能每日都去乾元宮跪著了。

  後來幾乎是所有人都快將給遺忘的時侯,未央宮中卻是傳出了畫影病重的消息來。

  「自從我們家娘子那次失控打了五殿下之後,便一直在內心裡自責萬分,更是每日裡祈求陛下與五哥兒能夠原諒娘娘的過失。每日裡必會去螽斯門前跪著祈求,更是會用就鮮血抄經書以求贖清罪過。」芷蘿見著李淳便如是哭訴著,更是從床底下拿出來了幾本抄好的經書,上頭果真是血液的痕跡。

  芷蘿又走到昏迷的畫影前將袖子擼起,便向著李淳展示出了畫影一雙被刀劃的幾乎沒有好地方的手。

  芷蘿哭著道:「陛下,我們家娘子是當真悔過的啊!她知道自己錯了,卻也不敢祈求陛下原諒,每日裡便也只能以淚洗面以血抄經,奴婢等人想要以自己血液代替,娘子卻是拒絕,只說這樣不真誠,便是一味用自己的血來抄經書。這都幾個月了,娘子日月流血,這身子自然是受不住啊!」

  李淳緊緊盯著眼前躺在床上默不做聲的女子,眼中更是複雜萬千,許久,他才低沉著嗓音緩緩道:「照顧好你們家娘子,別再讓她以血抄經了。再者,復她為安嬪之位罷。」

  如此,畫影便是恢復地位如初。

  儘管依舊是如從前一般的平靜寧和,只是隨著畫影的復位卻是變成了僅僅是停留在表面上的寧靜。私底下,便是暗流洶湧了。

  甚至,李淳還下了旨意,命安嬪好好養胎,若是病好了還可以與明哥兒相見。

  清漪初聞這些話自然是憤怒不已,正準備去派人探聽一番後卻是被皇后坤明宮中的人給叫了過去。

  「如今,聽說安嬪又復位了?」皇后盛萱的氣色果真是越發不好了,整張臉鋪就厚厚的粉面卻依舊是難掩憔悴,氣色極差,看的清漪都是忍不住為之一顫。

  「皇后娘娘……」清漪應答著:「陛下聽說安嬪以血抄經,便覺著安嬪是誠心悔過,便復了安嬪的位份。更是說,等到安嬪身子好些了,便允許安嬪一個月見一次明哥兒。」

  盛萱方欲出言,便是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本宮就知道,這賤婢定然是不安分的。她這般待明兒,怎會真心?陛下竟是也不擦亮眼睛,倒是白白便宜了她。」

  她越說越激動,自然又是忍不住上下伏著咳的更厲害,險些將心肺都給咳出來。

  「前些日子裡,在宮後苑你與明兒談話,我是見到了的。」盛萱語氣略微溫和了些,「你是個好的,沒有因著他生母對他有所偏頗。」她看著清漪,眼中更是柔和,更是帶著些許的歉意:「從前,許多事情,看起來是我錯怪你了。」

  她又連番咳了幾聲。

  清漪心中一動,便有了不好的預感來。

  眼前這個與自己爭鬥了一輩子的女子,如今她開始感受到了生命的逐漸流逝,一點一點生的氣息被逐漸剝奪。

  那份恐慌是明顯可見的。

  卻又無比真實。

  「娘娘……」

  盛萱笑著,只是那笑容落在清漪眼中卻是覺著分外刺眼,好似是一種苦笑。

  分明是在訴說著遺憾與不甘。

  「從前許多事情,我知道真的不是你做的。只是我沒有辦法,我的家族,我的權位,從一開始便註定了咱們是對頭,我只能……只能與你爭鬥。我沒辦法,沒辦法,因著你是那個唯一在陛下心底里的那個人,只要有你的存在,我的地位,我齊氏的地位,便註定不能穩固。我只能……聽從父親所說,對你……」

  盛萱如今的體力根本容不得她一連番說上這樣許多,因此她便只能斷斷續續地去與清漪說話。

  「而你身上的許多事情,其實也不是我做的。我……我也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事情就……就……」

  「我不敢說這些事情與我全無關係,只是我當真沒有你想像之中的那般狠毒。」盛萱掙扎著道。

  清漪聽得出神,便是又沉思了許久。

  盛萱打量著清漪,只是苦笑著:「你不信我麼?」她便又是抬頭望著繁複華麗的天花頂大笑著:「哈哈,這也是對的,二十年了,咱們的恩怨,又豈是一朝一夕便能說的清的?那些事情,如今死無對證,我便是如何,也洗不清了。」

  「皇后娘娘……臣妾……」清漪終究沒有說出「願意相信」這幾個字眼,不是心底里依舊懷疑,只是覺著說這幾個字眼並不合適。

  二十多年的恩怨,走到今日這一步,根本不是相信或者是不相信的問題,分明解釋不開,解釋不清。

  更多的,是歷經世事之後的釋然。

  非恨非怨,卻也終究不能成為好友。

  「罷了,你說不出口,別說便是了。」盛萱強撐著身子感嘆道。

  清漪看的出來盛萱身子的虛弱至極,便想著挪動盛萱去躺下來,卻是被盛萱給拒絕了:「不用,我與你把話說完,自然會去躺著。想想咱們都認識二十多年了,好像還從來沒有像今天一般真心相談罷。」

  清漪點了點頭,便算是作為回應。

  「真羨慕你啊,得到我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陛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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