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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母親

2024-08-09 04:48:54 作者: 朱鈺

  清漪聞言,面色倒是鎮定,只是從榻上緩緩下去扶起映歡:「好映歡,母妃沒有旁的意思,並不是讓你人旁的女子為母親,只是要你尊奉嫡母,以皇后養女之名出嫁,這般,才不算是辜負了你元後嫡女的身份。」

  映歡卻是不肯,面色只是無比堅定地道:「不,母親,我只有兩個母親。一個是我親生的母后,剩下的便是您。女兒將來便是到了出嫁的年紀,也定然要以母親孩子的名義出嫁,絕對不能為了面子好看只人皇后為母親,尊奉嫡母固然應當,只是哪裡有女兒出嫁母親不在身旁的緣故?」

  「好映歡,母妃並非不在你身旁,你將來出嫁大儀,母親也是守在你身邊的啊!」

  「哪裡守在身邊?」映歡搖著頭,猶自跪在地上:「您是想讓我認皇后娘娘為母,到時候兒臣出嫁便只能拜別父皇與皇后,母妃只能以觀禮嬪妃的身份在一旁看著。這般,兒臣可是不依的。」

  「好孩子,不過是暫時委屈的。將來便是你出嫁了,還是可以來看母妃的啊。不過是那一日,忍忍就好了。」

  「不行。」映歡面色無比堅定,便好似是雷打不動一般,只是鐵著臉道:「不行,母妃您不是說過麼?女子出嫁是一生之中最為重要的事情,這般重要的時刻,定然是要有母親在場。母親您不要映歡了麼?怎麼可以將來兒臣出嫁而母親卻不能在場受禮呢?」

  映歡平素里都是一副大人的模樣,如今反倒是如同一個小孩子般哭了起來,任憑清漪怎樣勸說都是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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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母妃非要讓映歡認旁人為母親,映歡便一輩子都不嫁人了。若是父皇母妃非要讓映歡嫁人,映歡寧願自己剃了頭髮出家做姑子去才是。」

  這般,清漪與李淳便也只得暫時放棄了這樣的想法。也只能安撫住映歡,承諾不讓映歡認盛萱為母,更是說議親之事暫緩。

  一邊的婉茵則是跟著映歡說道:「兒臣也只有母妃這樣一個母親,不會認旁人為母親的。」

  心中感動,母女三人便是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緊緊抱成了一團。如同彼此給予另外之人溫暖與力量。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便什麼都不害怕了。

  時光年歲總是流逝的極快,而到了今日裡,清漪早就把兩個孩子當做自己親生的孩子了。彼此之間並無隔閡與溝壑,並沒有因著血緣上的距離而有所離開遠行。

  「好孩子們。母妃愛你們。」

  「兒臣們也愛母妃。」

  忍不住濕了眼眶,母女三人便是一齊哭著。李淳坐在一邊便是忙地打趣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可是忘了父皇?」

  映歡笑著擦淚道:「誰要父皇?父皇臭死了,我們可都喜歡母親。」

  「是,我們喜歡母親。」婉茵越發抱緊了清漪,恨不得粘在清漪身上。

  這邊廂一家人和樂歡喜,到了畫影那裡則是無比的傷神悵惘了。皇帝李淳喜歡五皇子是人人都知道明白的事情,連帶著撫養皇五子的皇后盛萱都能因此看著皇帝李淳不少面,坤明宮裡更是整日流水價的補品珍寶送進去,那足夠見坤明宮之受重視,皇五子之受喜愛。

  人人都道,皇五子生在八月十六全年月亮最圓的日子,那無疑是上上大吉之召,而從皇五子這般受皇帝李淳喜愛的跡象來看,倒是有了幾分能夠與清漪的的皇三子李竟爭上一爭這樣的跡象了。

  若是往常,按著畫影的性子只怕是要高興到天上了。而此次,畫影卻如往常並沒什麼差別,每日裡只是落寞地坐著,眼中痴痴地望著坤明宮的方向。

  「真好啊!如今明兒越發得陛下看重,連帶著宮中眾人都上趕著巴結奉承。呵呵。」畫影冷冷笑著:「只是……怎麼感覺好似人人都忘了我才是那個孩子的親生母親了呢?」

  「娘娘……誰能啊?」芷蘿見著畫影抑鬱難過,倒也只得耐心安慰著:「我的好娘娘,終究您才是五皇子的親生母親,誰敢忘啊!您只要身子養好了,便也能見五皇子的。」

  「見孩子?」畫影冷冷一哼,面色便更是抑鬱不止:「如今孩子都五個月了,本宮連明兒的面都見不到。」

  有一種名為仇恨的情緒在畫影心底里緩緩而出,慢慢生根發芽,也不過是五個月的時間,便是長成了參天大樹。

  她實在是意想不到,原來自己費勁心力做了這樣多的事情,到頭來竟是連著最基本最卑微的願望都不能滿足自己。

  仇恨一旦滋長萌芽,便會成為再也不能阻止阻攔的勢頭,便是那個當事人自己,都控制不住。

  畫影極力想要自己能夠好起來,卻是越發的不能好,心底里的那份抑鬱悵惘讓她越發的將這份糟糕的心境外化於心,到了身體上便是越發沉重的病症。

  這一熬,便是到了冬日裡。

  「怎麼本宮身子調養了這麼許久還不好?」話音終於在調養了四個月依舊不見好轉之中忍不住發問斥責負責自己身子的許太醫道。

  「娘娘恕罪。」許太醫慌忙跪下。

  「你們太醫有什麼用?」畫影不屑地別過頭去,又是拿著帕子輕掩口鼻:「什麼事情都說什麼恕罪恕罪的。」

  「要你們是治病的,不是要你們來請罪的。若是你還不能將本宮治好,只怕本宮都要被宮中眾人給遺忘了罷。再等些時日,誰還能記得本宮這個皇子生母?」

  因著激動,她又是咳了幾聲,更是覺著小腹疼痛。

  「滾出去候著!」畫影沒好氣性地道。

  那是她隨著天氣寒涼所增添的下紅之症。尋常女子月信,雖有提前或是延長,但到底也不過是一兩日的事情,自然沒什麼大礙。起初畫影出了月子身子其實也還好,只是等到天氣越發涼了,畫影便增添了這樣一道下紅之症。等到了臘月最是寒涼的時候,她便更是覺著時常小腹疼痛,下紅更是止不住,連月不止。

  好似半個身子的血液都被發散了去了。

  一番忙活更衣之後,又將殿中的血腥氣給散去,畫影這才敢復召許太醫入內說話。

  許太醫想要診病,畫影卻是搖著頭:「罷了,這病也就這樣了。沒什麼可診治的。若是你能給本宮一次看好了,本宮如今倒也不會這般。」

  許太醫跪在地上,眼神閃爍地看著畫影,終究是在畫影的一再逼問之下說出了有關於畫影身子的實情:「安嬪娘娘……您的身子……其實,還需要好生調養。前些日子……您剛出月子天氣還不算是寒涼,所以外表看起來沒什麼事情。只是您骨子裡……受損嚴重,如今……如今……天氣冷了,便更是難了。」

  「什麼意思?」好似登時被墜入無盡的深淵一般,畫影的心好似都沉了許多,「你是說……本宮好不了麼?」

  「倒不是,娘娘您且聽微臣把話說完。」

  許太醫娓娓道來:「娘娘……從前便因著那香料……」他試探性地看著畫影,「那香料最是傷身體的。娘娘雖是去年有孕便聽了香料,又小產後調養了許久。只是那香料威力仍在,娘娘還不是懷孕的最佳時機。」

  「後來娘娘孕中安養的極好,倒也沒什麼大事,更是平安生下了五皇子。只是娘娘生產五皇子殿下之時也受了許多苦頭,這般調養……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如今天氣寒涼……這……從前落下的病根,只怕是要顯現出來了。」

  許太醫越說便越是心虛,言畢更是以頭觸地:「娘娘恕罪。」

  畫影故作鎮定地端坐上首聽著這些話語,起初還能保持冷靜嚴肅,只是後來越聽便越是覺著如被拋入無盡深淵一般。她極力忍著想要流出的眼淚,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款袍大袖之中更是用指甲緊緊掐住自己的皮肉以保持清醒。

  說話都是顫抖,更是無盡的仇恨與瘋狂:「本宮……是治不了麼?

  許太醫搖頭恍若撥浪鼓一般,「不,不,不,娘娘您只是底子極虛。若是好好調養,自然也是會好的。」

  「好生調養?要多久?」

  「若是……若是上天眷顧,便……兩年能大好了!」

  「兩年?」畫影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兩年?皇后說本宮身子不好便不能去看明兒,若是等了兩年,明兒都認人了!明兒到時怎麼可能會認本宮為母親?」

  「病去如抽絲,只有耐心啊!」許太醫意識覺著有些委屈,「娘娘這是慢病,若是操之過急也有副作用,只能穩妥為主。」

  「有副作用?什麼?若是能要本宮儘早調理好早些見到明兒,便是有些副作用也是值得的。」

  「是……也沒什麼,就是……是……過些五年十年,只怕娘娘會老的極快。」許太醫復又叩頭:「這法子只能顧得了眼前,是拆東牆補西牆的做法,娘娘還是安心調養為上啊!」

  畫影仔細思忖著,眼中的光亮逐漸黯淡了下來。許久,復又閃爍出光芒。

  她咬咬牙,頗有一股咽下血淚的氣勢,「老就老,只要能見到明兒,本宮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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