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太子

  是夜，清漪終究是硬著頭皮去陪伴了皇帝李淳，不過倒也沒有人敢說些什麼，終究是皇帝李淳的命令。且誰人都知道，也只有清漪這種與皇帝李淳脾氣相投的人，才能將沉浸在極度悲傷之中的皇帝李淳給拉回來一點點。

  那也是為了皇帝李淳的身子，自然是恭敬之事，沒有人敢說些什麼的。

  皇后盛萱昏迷了一整夜之後到了第二日下午才醒，她醒來那一刻第一眼見到的自然是皇帝李淳。

  那時皇帝李淳剛剛處置完朝中之事，便是連著午膳都來不及吃便去守著皇后盛萱。自然這結果換來的是皇后盛萱的感動。

  甚至皇帝親自侍奉湯藥安慰，倒是稍稍緩解了盛萱的悲傷。

  只是那終究也只能是緩解一點點罷了，縱使盛萱極力忍著，到了最後，那終究是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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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臣妾的孩子……臣妾只是想要一個孩子。」

  「你別傷心，咱們養好了身子，將來還會有的。」

  盛萱絕望地搖搖頭，終究是無法掩飾她內心之中的悲傷：「陛下……不成了，母后還在世之事，我就知道我有宮寒的毛病，那便是不利於養胎的。便是到了後來我一直安心養著，終究也難以調養好了。」

  「我以為，我這次懷孕遇喜，是上天給我的恩賜，誰知……」她淒楚一笑，便是所有的絕望與傷心全然都給顯現了出來：「終究是我底子不好，傷了根基。而這次小產，極其傷身子，只怕我以後……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起初她只是眼中含著淚，如今卻是越發的傷神失落，眼中淚珠更是連續不斷地掉落了下來，一直都沒有停息：「我多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啊!我知道，陛下不喜歡我，甚至因著父親的原因討厭我，所以我這次回宮，也從來沒有期待過能夠得到陛下的什麼。連帶著……陛下喜歡的禧妃，我都沒有動她分毫。我只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罷了。「

  她有些寂寥：「有個孩子，便是陛下再討厭我，我也能有個依靠，能夠有個孩子陪著我。」

  她看著沉思的的皇帝李淳，便是緊緊抓著李淳的手道：「陛下，您放心，我不是想要幫著齊氏圖謀權力，我……我只是想要個孩子，我不會讓這個孩子長偏的。我……我真的單純只是想要個孩子。」

  便是近乎崩潰一般的哭聲，便是任何的勸解都聽不進去。

  李淳微微有些動容，好似自己記憶之中的眼前的這個女子，便是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儘量會端著一份體面尊貴，面上永遠都是那份波瀾不驚的樣子，端莊尊貴若廟裡供奉的菩薩，一丁點的失態也無。

  便是前些日子的左相病逝，哪怕心底里再悲傷，在自己面前也終究是端著面色的。

  「謝陛下，臣妾無事。」

  便是那種時候，也只是微微哽咽，不至於嚎啕大哭。

  那真是一個好的皇后了。

  然而如今，這般樣子，是他許久以來從未見過的。

  那定然是悲傷到了極點，否則，定然不會如此。

  那將是穿心刺骨的冰涼。

  雖是有關於她的那些錯事讓人討厭，只是如今，她也不過是一個孤單無助的可憐母親罷了。

  僅此而已。

  她內心裡終究是個堅強的人，便是這般嚎啕大哭真正傷心的時刻也沒有持續太久，等到將床頭給哭濕大半後便也立即反應了過來：「陛下恕罪，是臣妾失態了。陛下莫怪。」

  「無事。」終究是語氣之中含了幾分溫情柔順，「若是傷心，便哭出來罷。這般，還能好受些。朕陪你，咱們的孩子，便是到了天上，也定然是最尊貴的孩子。」

  「時辰不早了，陛下只怕是要處置政事罷。」盛萱盤算著時辰，便是對著皇帝李淳道。

  「無妨。」便是從前再怎樣看著相看兩厭，然而如今成了這個樣子，便也生出了不少的愧疚與柔情了起來。

  「朕再陪一會你。待會子，一起用晚膳罷。」

  盛萱卻是笑笑，只是推辭著：「臣妾不過是小產，又不是要死了，陛下不急在這一時的。國事要緊，無論何時，陛下都應當處置政事才是。」

  李淳還欲再說，盛萱卻是一再推辭，連帶著雙雯也是勸說不已，李淳便也只得回了自己的宮室。

  李淳走後，雙雯方不解問道：「娘娘為何不留住陛下？陛下難得來陪您。」

  「陛下不過是因為我傷心過度才肯留在這裡陪著我罷了，不過是因著我傷心可憐。可我哪裡便淪落到需要旁人來可憐呢？若是出於憐憫的柔情陪伴，我寧願不要。」

  「只是……娘娘您如此傷心，若是陛下能來陪伴在身側，那也是極好的啊。」

  盛萱疲倦地搖了搖頭：「眼下是看著陛下很有耐心，更是一副體貼。可陛下心終究不在我這裡，便是再想，又有什麼用？」她冷冷一笑，倒是頗有一股淡然的意思：「這麼多年了，該看清的都得看清了，陛下不喜歡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喜歡我的。」

  「娘娘……」雙雯極其心疼地看著盛萱。

  「都怪那禧妃，昨日裡可是禧妃陪著陛下的。還有那日在宮後苑，若是禧妃能客氣些，也不至於如此啊。還詛咒娘娘身子不適，真是該死。」

  「你也省省罷。」盛萱支撐起身子：「她也算是客氣了，若是我能平和些……倒也不至於這樣……「

  盛萱微微嘆息著，倒是沉思了起來：「不過說起來，她是生養過的。那日說那些，是我自己不肯聽，如今看來她倒是也真心為著我好了。」

  「娘娘……禧妃哪裡是為了您好？想來也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她那樣的賤婢，恨不得您怎樣才算好呢！」

  「這件事情，便別說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是知道的。是我自己……」她望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眼中便又是抑鬱傷神了起來。

  而對於盛萱來講，那份悲傷，其實很難以緩解了。

  她平生所願，不過是父親身體康健、自己能重返中宮、能夠有傍身的子嗣。

  而如今，三件心愿，也只是剩下了唯一一個還暫時存在的東西。

  然而沒有寵愛，家世不如從前的皇后說白了也不過是如水中浮萍一般的飄渺所在，更是危險無所依靠。況且她看明白了這些，卻也再不願意去爭搶，心中便更是悲涼，好似自己隨時都會被從這個皇后位子上拉下來一般，更是難受。

  這般下來，小月是出了，只是長久難以緩解的抑鬱倒是日漸一日的深，縱使皇帝李淳如今總是陪伴也是無用。皇后盛萱落下來的心病，只怕是永遠都治不好了。

  而等到了憲武十七年的元旦，宮中則又發生了一件事情，崔充儀畫影有孕。

  那其實是李淳也沒有想到的了。那時也不過是看在關西的面子上「例行公事」罷了。甚至還是強行「逼迫」著自己，才能成事。

  且他早就按著林斌的安排，故意挑了那樣的日子，應當早就是確保不能懷孕才是。

  困惑說出口，清漪也只是安慰道：「女子這方面的事情，便是差些日子也是有的。有時紊亂，總是避不開的。」

  李淳則是道：「你不生氣麼？」

  其實十多年的光陰過去，歲月早就磨平了稜角，心境變化萬千，到了這個份上卻是多了幾份通透。歲月的洪流終歸是將心智給磨平，那些所謂的風霜雨雪，到了如今反倒是什麼都不算了。

  況且，李淳心中是有自己的，只要心中有自己，倒也沒什麼可怕的。

  「我能生什麼氣？你做的都夠多了。」

  是心裡話，更是感激。

  古往今來，能夠做到這個份上的男子當真不多。且這個男子還是背後有著萬千事情的皇帝，牽繫萬千還要維持這樣，才是最為為難的。

  「況且都發生了，能怎麼辦。這是你的孩子，你自然要好好護著。」清漪緩緩端過了一盞銀耳羹遞給李淳：「今兒個是大年初一，有這樣的好事，可見這孩子是個富貴吉祥的命。」

  李淳沉思著，略略喝了幾口銀耳湯才緩緩道：「你說……這孩子生下來，不給崔氏養著呢？」

  清漪不解，「什麼？」

  李淳眼神先是閃爍，隨後則是主意敲定之後的安定：「我想著……如今齊氏悲傷難自已，不若……將來崔氏生下孩子，給皇后養著，也算是……撫平皇后心傷了。」他略帶歉疚地看著清漪：「我只能這樣了，崔氏的孩子能生，卻不能給崔氏養著。也只有……交給皇后養著，關西朝臣才不會太反對。」

  「你放心，那孩子便是養在中宮膝下，也終歸是不如咱們的孩子的。至於……」他聲音降低了許多，「太子之位，只能是景兒的，誰也改變不了。」

  清漪險些懷疑自己聽錯了，更是一愣：「什麼？太子之位？可是真的？」

  李淳只是堅定地點了點頭，「我一早便屬意景兒了，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景兒品性優良，是為太子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