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靜宜

  偏生是在花朵盛放的年紀沒有的，才最是教人遺憾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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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二十歲，那本是若晞最好的年紀。

  本應該在這繁華世間綻放她的笑容與言語，活成光亮無限的樣子，哪怕是遇到了小產這樣的大事，也應當儘快振作起來走出陰霾才是，哪裡能這個樣子。

  成了一具蒼白的，冰涼的，屍體。

  清漪這才明白若晞臨走之時對自己的笑容是怎樣一回事，可惜自己並沒有清楚明白。

  清漪也沒有哭，如今哭也是哭累了。

  便是傷心，哭也沒有用。

  「雲間，你不是一直在跟著你們家娘子麼？怎的會如此？」

  雲間急急出來跪下，哭泣著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娘子說是想要在千鯉池旁餵魚，便……便命奴婢回宮去取些魚食來，便將奴婢給支走了，奴婢實在不知……娘娘竟會自盡啊！」

  清漪大驚：「那就是說，你們沒有一個人侍奉在宜嬪身邊了？」

  雲間顫顫巍巍的：「奴婢……娘娘最近出門都只帶奴婢的。奴婢起初也覺著娘娘一個人不方便，只是娘娘自己非要的，奴婢……奴婢也是沒辦法了啊，哪裡會想到娘娘竟會自盡呢？」

  小沈氏越發聽不進去，上前便是忙地一陣撕打著雲間：「你這賤婢，便是連這點子事情都不懂麼？你是姐姐的貼身侍女，姐姐這個樣子，你竟是一點都不知？枉費姐姐平日裡待你這般好。」

  小沈氏十分激動，如今更是對著雲間喊大喊殺的，還是眾人忙地拉住才算是緩緩平復了心境，只是待她冷靜一些之後，也只是連聲對著清漪哭泣著：「皇后娘娘，您可要為姐姐做主啊！姐姐太冤枉了啊！」

  清漪如今一心想知道若晞是如何死的，又要忙著安撫小沈氏的心情，倒是一時覺著措手不及，還是慧容在一旁會意忙地將小沈氏給架下去了才算是完。

  「最後是誰人撞見的宜嬪？」清漪凜聲問道。

  殿中許久無聲，清漪則是又提高了聲音問道：「本宮在問話，為何不回答？」

  底下跪著的滿屋子的奴婢一個個皆是顫顫巍巍的，開始有了微弱的議論聲音，許久才有一個軟軟的聲音小聲道：「啟稟皇后娘娘，是……是崔貴人撞見的。」

  清漪心中「咯噔」一聲，好似聽見了那「崔貴人」三個人便是如撞見了瘟神一般似的，心中更是疑雲叢生。

  「崔貴人？她又在何處？可是她撞見了宜嬪自盡？」

  「這……」殿中眾人面面相覷，他們趕過去的時候若晞已然失去了生命，哪裡能分辨的出是自盡還是旁的，一時倒也不敢說了。

  清漪心中卻是久久不能平復了，宮中的規矩，嬪妃自盡可是不能饒恕的大罪，是要連累家人的。且若晞明明給了自己一副已然走出了陰影的樣子，明明那般振作，若說是會自盡，豈不是太說不過去了。

  「回稟皇后娘娘，崔貴人撞見了宜嬪娘娘落水，心中害怕，便是嚇暈過去了。」一個宮女答道。

  清漪則是冷冷道：「都給本宮聽好了，宜嬪是落水，誰若是亂嚼舌根說是自盡有損宜嬪清譽，本宮斷斷饒不得。」

  「是。」宮人們顫顫地應答著，一個個都是懼怕清漪這個皇后的威勢。

  清漪正在凌亂間，李淳卻是趕了來，等到李淳看到這般的情況時，也是免不了一陣惆悵。

  畢竟那也是同床共枕過的女子，也有許多時日在侍奉身側，便不算是最貼心重要的所在，好歹也有些分量。

  人一去，便是什麼事情都沒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

  「陛下。」清漪扶著李淳：「說是……落水，是崔貴人見到的。如今崔貴人嚇暈了，正在未央宮。」

  「走，去未央宮。」李淳急匆匆道。

  一路上，清漪只是瞧瞧的對李淳道：「崔貴人說是看見了若晞自盡落水，只是……若晞不是熟悉水性麼？便是自盡，只怕也不會投水啊。就是……不知道該要懷疑誰了。若是崔氏，只怕她也不會主動說罷。」

  李淳聽罷，便是握緊了拳頭，很很地道：「又來了，這朝里的風波，看來當真是無法解決了。」

  清漪感覺出李淳的心緒不平，又是在人前，便是暗中握住了李淳的手，輕聲道：「別這樣，事情還不知道怎樣一回事呢。」

  「好。我自知道。」

  只是到了未央宮，畫影還是倒在穿上熟睡。她的貼身侍女芷蘿並著喬美人正守在一邊。

  李淳與清漪皆是意外：「柏美人怎的來了？」

  柏美人永遠是一副膽小怯懦的樣子，對著李淳與清漪恭敬行禮道：「臣妾……是在千鯉池旁遇見了崔貴人與宜嬪娘娘。臣妾看著……崔貴人自己跳進了水中毫無求生欲望。還是崔貴人呼了救才召來了這麼些人拯救。」

  「當真是宜嬪自己自盡？」清漪仍舊不信。

  「這……」柏美人最是膽小，如今更是顫顫的，「自然是，」她像是被嚇急了似的，「宜嬪娘娘……真是自己落水的。臣妾當時隔的雖遠，卻是看到的了。當時崔貴人還想著去救，只是好像是被嚇到了似的，當即便暈倒了。」

  柏美人素來是膽小安分的人，從來只是守在自己的宮室中幾乎是大門不出，更是誰人都不招惹，不參與那些拉幫結派之事，自然不會是說假話的人。

  若是柏美人都這般說了，便當真是真的了。

  這般清漪與李淳皆是沉默不已，空氣則是再度凝滯。

  李淳輕輕往裡走，打開床帳果然見是畫影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是虛弱之極的樣子。

  他則是又退了出來，出來對著柏美人囑咐道：「宜嬪……是落水才薨逝的。便是你看見了，也別出去說。」

  許是柏美人許久沒有看見李淳，如今突然間見到李淳反倒是顫抖不止，連著說話都不利索了，只是緩緩道：「是，是，是，臣妾知道，定不會胡亂出去說的。」

  李淳嘆息著，最終便是與清漪緩緩出了門，臨走前不過囑咐了芷蘿一句：「照顧好你們家崔貴人。」

  宮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對前朝公布一番，最終李淳下了旨意，宜嬪不甚落水而死，追封靜宜貴嬪，輟朝三日；貴人崔氏不顧自身拯救靜宜貴嬪，晉封為從三品婕妤。

  清漪傷心之極之餘，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給若晞辦一場體面的喪儀，更是與皇帝李淳親自去靈前祭酒，以彰顯靜宜貴嬪在帝後心目中的重要性。

  晨起請安之時，便有嬪妃們在啜泣著。

  「宜嬪娘娘真是可惜了，這多年輕的一個人啊！」章才人忍不住感嘆道：「這腹中還有皇子呢！真是可惜了，讓人傷心的。」

  「誰說不是呢！」章才女附和道：「真是……宜嬪娘娘多好一個人啊。」

  清漪也沒有走出悲傷，本來那些話也不過是意思意思彰顯一下表面姐妹的虛假情誼，不是出自於真心自然不會讓人多悲傷。只是清漪卻是陷進去了，忍不住當著眾人面前緩緩掉落了淚珠。

  「宜嬪本來還能個陛下生個孩子的。這下子……倒是……」清漪嘆息著：「本宮已然決定做一場法事，命雨花閣給靜宜貴嬪誦經祈福，連續三月不止，以求福報。」

  「皇后娘娘慈心，臣妾等定當誠心為宜嬪祝禱。」

  清漪還是嘆息著：「你們都是好的，只是這人去了，實在是傷心。還有……」清漪看著座下的柏美人：「崔貴人倒是也看到了，也給嚇的不輕。這宮裡實在是不太平，陛下的意思，是要做完法事後命欽天監好生看看。」

  章才人忍不住嘲諷道：「還真是呢！崔貴人雖是嚇到了，只是倒也不虧呢！如今陛下晉封她為婕妤，等著她身子好了便行冊封禮。這如今，滿宮裡都注重她肚子裡的孩子，倒也算是得到陛下的看重了呢。」

  這話明顯是不服氣且是明顯的意有所指，雖是不少人心中都是這般想，只是這話落在明面上卻實在是不好了，所以清漪忍不住便是出言阻止道：「行了，章才人，本宮知道你關心崔貴人，只是崔貴人如今在靜養不能前去探望，等她好了再去探望便是了。」

  章才人聽罷，也只是緩緩低頭應答。

  「聽說如今朝中沈從大人聽說了宜嬪娘娘薨了，只是忙地上書請罪，說是自己家教不善，請陛下降罪。陛下倒也不怪罪，只說是不關宜嬪娘娘的事情，還好生安撫了一番。」秋娘忍不住道：「這自己女兒死了卻是忙地請罪貶低，哪裡有這樣當父母的？」

  清漪聽著，也是覺著無奈，「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在朝中誰不是刀口上舔血過日子的？沈從只怕心裡也不好受罷。明明女兒入宮是滿家都歡心的事情，這般豈不是一個家都毀了。」

  秋娘只是冷冷哼道：「父親的官位數難道比女兒的性命還重要嗎？」

  「行了，少說幾句罷。若晞也是可憐，沒了孩子，也沒了性命。」

  年年歲歲花依舊，只是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