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反思

  兩個嬪妃撕打起來，可就實在是大事。在場侍奉的人本來是想著上前勸阻，只是那兩個人如今都算是在氣頭之上，自然不能被勸阻了。

  畫影其實也不過是氣勢上厲害了些罷了，她本就身形削瘦似弱柳，在宜貴人面前終究是差了一層，等到各自的宮女上前去勸阻之時，畫影早就被宜貴人給撕的發亂釵落的，極為狼狽。

  到了坤明宮，才是申訴這件事情的真正時刻。

  「陛下專注政事，怎的你們竟是如此了？身為嬪妃在宮內竟是動起手來，可實在是不合規矩。」

  兩個人自然是要對著清漪訴說這些事情，大沈貴人所說尚且算是公正客觀，只是那畫影卻是軟糯道：「皇后娘娘，臣妾不知道哪裡是得罪了宜姐姐，宜姐姐竟是對著臣妾動起了手來，臣妾實在是委屈啊。」

  「委屈？」清漪只是極盡冷淡，更是懷疑。

  即使這件事即便不是畫影的錯，清漪多少也會因為私心而嫌棄畫影而偏私宜貴人一些。

  更何況，這件事情本就不是宜貴人的錯，清漪自然不會對著畫影有多好的態度，反倒更是硬著脾氣起來了。

  自從當上皇后，還甚少有這樣恣意的時候。

  她實在是瞧不上眼前這個明明可惡至極卻又偏生要裝作一副白蓮花樣子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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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的規矩」，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字眼如今竟是這般好用，竟是成了武器。

  她甚至懶得與那崔畫影解釋，便是將崔畫影給處置了一番，罰她抄錄宮中規矩百遍與女則百遍，自然，為著表示「公正」，還罰了宜貴人三個月的月俸。

  畫影還欲再說些什麼，清漪卻只是揮一揮手，便是不願意再聽的意思，最後畫影也只得以著一副嬌弱委屈的弱女子形象一路哭回了未央宮。

  清漪看著畫影遠去且「柔弱」的背影，只是不屑地嘆了一口氣，「真是放肆。」她看著依舊貴在地上的宜貴人，「你還跪著幹什麼？起來便是。」

  宜貴人卻是一臉感激的模樣，更是含著溫和的笑意：「臣妾只是想，謝皇后娘娘恩德。謝皇后娘娘方才替臣妾解圍。」

  「解圍？」清漪倒是不覺笑了起來：「我這可不算是解圍的，畢竟本宮也罰了你三個月月俸，你不怪本宮？」

  宜貴人搖著頭，一臉真摯：「這是皇后娘娘為著維護臣妾，臣妾自然感激。」

  清漪本來想要出言反駁，只是話到了嘴邊心裏面卻是又不覺想到一句話「伸手不打笑臉人」，便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哦，你覺著是便是了。你且回你的宜芙宮罷。」

  宜貴人還想要說些什麼，只是她見著清漪那副冷淡神情心裏面便也知道自己說這些只怕是沒有用處的，因此便告了禮想要退去。

  她正緩緩而出，卻是迎面碰上了從外面進來的大公主映歡帶著一對弟弟妹妹。

  三個孩子恭敬的對著她行禮，她眼中輕輕一瞟，目光停留在幾個孩子腰間別樣的掛飾之上，面上便是微微一笑，給著幾個孩子回了禮便從坤明宮裡走出來了。

  侍女雲間見著她面上的笑意，便是好奇打探著：「娘子怎的被罰了還滿臉喜色？」

  宜貴人搖著頭：「你不懂。」她回身略微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真是個好人。」

  坤明宮殿內，清漪見著三個孩子來了，縱使是滿心裡的不悅煩躁如今也盡然變成了喜悅，只見三個孩子對著自己行禮之後便是上前緊緊抱著自己。

  婉茵素來最是黏人，只是道：「母后，婉茵想吃您做的桂花糕，我餓了。」

  清漪笑著，只見婉茵從自己袖子裡摸出了一支用狗尾巴草編成的兔子模樣，遞給清漪：「母后，母后，你看，小兔兔，可愛麼？」

  不知怎的，眼前竟是划過了從前的那些事情。

  閃現在自己面前，好似就在昨日，那些或甜蜜或是苦澀的過往。

  無一例外，都比現在要好上許多。

  若是能夠，自己寧願沉浸在十四年不願意醒來。

  「可愛。像婉茵一樣可愛呢！」清漪接過那草編成的兔子，鼻頭卻是不由得微微發酸，險些便是被淚水給濕了眼眶。

  「母后……您怎麼了？」婉茵上下打量著清漪，「母后當真喜歡？」

  「喜歡，自然是極其喜歡的。」婉茵歪著頭：「嘻嘻，母后喜歡便被好了。」

  景兒亦是湊上前來，也是對著清漪道：「母后，母后，我也想要母后親手做的桂花糕。還有楊梅飲，母后……」

  清漪被幾個孩子糾纏不過，便只得無奈道：「罷了，你們且等著，母后取給你們做便是了。」說罷，清漪便是拍著手緩緩走了去了。

  待到清漪製作完成桂花糕與楊梅飲，便已然是午膳的時分了。

  本來母子四人一齊用午膳那是極其歡快休閒的時光，便足夠能夠將所有的不愉快給暫時掃走，誰知正在歡快時分，李淳卻是氣沖沖地闖了進來。

  那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憤怒，幾乎可以化為一股烈火般教人見罷站栗，婉茵膽子倒小，當即便是「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

  李淳見到此種，眉間微微一閃，便是揮著手對殿中眾人道：「你們都出去，把皇子公主也都帶出去。」

  「是。」

  殿中只餘二人，並上一桌子菜。

  「陛下來了啊，可是來吃午膳的？」清漪微微行了禮便自己坐了下來，雙手則又是拿起筷子輕輕撥弄著面前的菜：「本來想要做一道清炒蘆筍的，只是尚食局說新鮮的沒有了，被未央宮給先要了去了。」

  李淳緩緩坐下，儘量用著平和的語氣對著清漪道：「你知道，朕為何而來。」

  儘管面前的人已然極力壓制了怒氣，只是清漪還是能夠覺出一股針刺在心頭的感覺，回不去的，終究是回不去的。

  恍然間，自己都記不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李淳不再對著自己自稱為「我」而是自稱為「朕」了。

  「陛下若是為了崔貴人，便大可不必了，宮中素來有規矩，我也是按著規矩辦事。」

  「雖是有規矩，可你也不能如此。你知道，崔氏是誰的人。」

  「誰的人？難道不是陛下的人麼？」

  清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日竟是會這般倔強，倔強的使得李淳幾乎是覺著吐血。

  「你……不可理喻。你瞧瞧你自己，哪裡有半點皇后的樣子？」

  「不可理喻陛下大可不與我講道理，反正您要是與我講道理，我也就那麼一句話，一切都按著宮中的規矩來便是了。至於我沒有半點皇后的樣子，這個皇后是您自己選的，您若不滿，廢了我便是。」

  「你……」李淳指著清漪，幾乎是顫顫的，「你這是存心與朕做對了麼？」

  「我從來沒有想過與陛下做對，是陛下自己偏私崔氏，我身為皇后，便不得不說上幾句。」

  李淳只是覺著震驚無比，旋即便是自嘲似的笑著，瞬間便從座位上起了身子：「好哇，你便這個樣子，守著你的皇后的權力與尊貴罷。」

  說罷，便是拂袖而去。

  「娘娘，陛下說了什麼？奴婢見陛下滿面怒火的。」秋娘見李淳走後，忙地進來扶著清漪。

  若換做從前，自己可能還會傷心，還會失意，如今倒是越發麻木了，只是平靜無比地道：「沒什麼。把桌子撤了罷。」

  秋娘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命人將飯桌給撤了。待到飯桌被撤，秋娘才復與清漪說話：「我看著娘娘眉宇之間有所思量，可是還在生氣崔氏？」

  「崔氏……也是可憐。只是……」

  只是自己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崔氏了。

  「我在想宜貴人，倒是個潑辣直爽的。我看著她……」

  那沒有說說出口的後半句則是：「我看著她，就想到了從前的我。」

  秋娘則是笑著道：「想不到宜貴人看起來滿面笑容怪恭順的一個人，倒是潑辣敢做呢！只是……這般直爽不肯委屈自己，只怕要吃虧。」

  清漪則是想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從前自己年輕時，骨子裡的性子其實也是與平貴人一般無二的，潑辣直爽，從不肯隱忍半分。只不過自己入宮做了嬪妃便開始逐漸隱藏自己的性子了，喜怒不形於色才是自己心底里最像一個嬪妃應該有的樣子。

  那時的李淳則說：「只要你願意，我就能保你還有從前的樣子，隨心所欲，不用被他人所干涉。」

  而那時自己所想的則是，不能夠給李淳添麻煩。

  所以即便是委屈自己，也不能縱情肆意。

  而到了如今，自己反倒是再不想要委屈自己了。

  只是等到真正不想勉強自己的時候，卻是發覺這份性子早就不合時宜了。

  若是年輕，李淳還會容忍包容，全心全意為自己著想。只是早就沒有了年輕時候的樣子與心境。

  如今自己再這個樣子，便是不懂事的人了。

  「陛下，臣妾本是無心的。且臣妾也知道錯了，本是真心給皇后娘娘悔過的。皇后娘娘卻是處罰了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