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洛枯
2024-08-09 04:46:12
作者: 朱鈺
洛氏緊緊捂著自己的肚子,只是可惜早就為時已晚,如今她氣力全無,只得緊緊癱在地上。
漣水卻是笑了:「瞧瞧啊,你這個慘樣,真是可憐。」
本書首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洛氏伏在地上,心中卻是升起無限的激憤:「你……果真是你,本來我就是有身孕的,你竟是說我沒有身孕!你這賤婢,這可是陛下的龍種啊!」
漣水居高臨下地看著洛氏:「陛下的龍種?如今在陛下這裡你不過是個假孕爭寵的賤婢罷了。在陛下這裡,你根本就沒有身孕不是麼?」
「不,我要去找陛下,我要去告訴陛下說是你害的我。」說罷,洛氏便想著爬起來往外走去。
只是漣水方才用了那麼大的力氣,洛氏又如何能夠走的動,如今其實也不過是在地上隨意爬了幾步罷了。漣水見狀,更是不加掩飾地囂張地笑著:「沒錯,你是懷了身孕。不過這也不怪我,本來嘛我想著給你安個假孕爭寵的罪名,誰知道,你這賤婢竟是真的有了身孕。」漣水輕輕掩著嘴道:「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如今陛下是認定你是那種假孕爭寵的人,那麼無論如何,你都是逃脫不了的了。平娘子,您說,您可真是可憐啊!」
「瘋婦!瘋婦!」洛氏悽厲地喊著:「你有什麼沖我來!為何要害我的孩子?更何況你為何這般恨我?」
「為何?」漣水卻是絲毫不在意,面上更是充斥了鄙夷的神情:「你說為何呢?就沖你日日在我面前罵我是賤婢!就沖你日日夜夜對皇后娘娘不敬!就沖你害了四哥兒!」漣水復蹲下身子,抓起洛氏便是迎面數個巴掌:「你才是賤婢,你敢謀害皇后娘娘,我便繞不了你。」
洛氏吃痛,卻是不肯服輸:「你害了我的孩子!無論如何你也不能害我的孩子!」說罷,洛氏便伏在地上嗚噎地哭了起來。
「若不是你自己想要謀害皇后娘娘的四哥兒,如今你自然也是安然無事甚至還能晉封位分,可是如今,你只能等死了再晉封了。」
漣水端詳著洛氏,卻是又笑了出來:「對了,我竟是忘了,你這個罪名,只怕不得晉封。」
「真是抱歉。」漣水含著看熱鬧的笑意看著血泊之中的洛氏,「我命人給你準備了牽機藥,自然了,只有這一種藥,你是只能通過陛下賞賜的死才能死。若是你自己熬不過想要拿簪子自殺,整個洛氏都會因為你受牽連。」
洛氏拼著最後的一絲力氣道:「你這賤婢。」說罷,洛氏便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暈倒在地。
漣水冷冷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洛氏,一邊的小舒卻是緊張不已:「娘子,她……」
「怕什麼?當初皇后娘娘受的苦楚,也該讓她受一受了。用冰水潑醒她罷,牽機藥的好受,得讓她生受不是麼?」
漣水最後看了一眼洛氏,不帶一絲感情便走開了。
而在漣水走後,洛氏便生生被灌了牽機藥。
這個平素里囂張跋扈的女子,便是臨死之前都在極力擺著她嬪妃小主的架子,抗爭不已。只是那根本沒有一絲用處,她在地上因著極度的疼痛翻滾了足足六個時辰才慢慢沒了聲響,死的時候頭足相抵。
羅裙翻血污。
憲武十二年六月初十,平貴人洛氏薨,追封為婕妤。
清漪得知洛婕妤的死訊之時正在曲院風荷之中為自己故去的孩兒祝禱,當林司正前來稟報之時,清漪不過是極其平淡地問了一句:「死絕了?」
「皇后娘娘放心,死的透透的了。」林司正只當是清漪指使的漣水前去,故此更是想要邀功:「娘娘放心,那些痕跡都給清理掉了,斷然不會有人察覺的。」
「痕跡?什麼痕跡?」清漪卻是不解,直直發問著。
林司正一愣:「娘娘不知?不是娘娘派方娘子去送的平貴人麼?」
清漪心中一動,便也猜到了八九分其中的內情:「知道了,這次的事情,你有功勞的。回頭等本宮再賞賜你。」
林司正聽罷,便是喜笑顏開地走了去了。
秋娘聞言,只是神色緊張地上前問道:「娘娘,方才人這是……」
清漪思來想去,「去派人查查怎麼回事。」
秋娘應聲去了,清漪便是繼續跪在蒲團之前念經祈禱。
真是奇怪,明明大仇得報,殺了應該殺的人,明明應當是歡欣雀躍的,然而此刻心中卻只是覺著心下里有著無盡的悵惘。
她甚至覺著,只要自己一閉眼便會想到那個一出世便死去的可憐孩子。
那個孩子眼角嘴角都在流著血,對著自己哭訴不止,訴說著自己的難受。
「娘娘,淑妃娘娘到了。」
清漪聽罷,慌忙擦去眼角淚珠上前奉迎著。
「謝謝姐姐幫我做這場戲,姐姐受委屈了。」清漪強硬擠出來了一個笑容:「這都是姐姐的功勞,多謝姐姐疼愛了。」
慧容仔細打量著清漪,自然是能夠看出清漪眼中的不對勁,只是憐惜著道:「你才是受苦了。心裡若是難受,便說出來,不需要強忍著的。」
「我知道。」清漪笑著攙扶慧容:「姐姐只怕是在宮正司受了委屈罷。回來了可要好好養著。」
「能把惡人揪出來便已然是極好的了。」慧容淺淺笑著。
「只是……」慧容欲言又止,卻終究是忍不住:「陛下呢?」
清漪自嘲似的一笑:「陛下……陛下是個忙碌的,自然不會常常來這裡。」
慧容只是憐惜:「何必呢?因著一個平貴人,你們兩個倒是起了生疏了。」
清漪故作笑容:「姐姐,我沒事的。陛下是忙,且這些都是小事。」
慧容聽罷,亦是長長一嘆:「這旁的事情,我或許還能幫的上你,只是這樣的事情,我卻是沒有辦法了。這些……都是你與陛下的事情,你與陛下若是走不出來,那便真真是走不出來了,只是我想著,總該好生說說才是,又有什麼是解不開的呢。」
「我知道了。」
只是余後的日子,清漪不想,也不敢去面對李淳。
她腦子中只是覺著事情極多,比如如何去懷念自己還未曾出世便已然故去的孩子,比如如何操辦平貴人的喪儀,再比如如何去想漣水。
這些事情其實都是好辦的事情,只是如今清漪寧願想這些也不肯去陳下心來去思考自己與李淳,只是不願。
所以才寧願心裏面被旁的事情給充滿。
「你說……漣水……」清漪想著林司正說的話,又想到了自己所探聽道的那些事情,「牽機藥,莫不是太狠了。」
秋娘倒是不怎麼覺著:「奴婢倒是覺著沒什麼狠的。這洛氏是自己咎由自取,她既然是想出了那般狠毒的心思來害娘娘,那娘娘自然也不應當心慈手軟才是。她不過是死前受了些委屈罷了,比起娘娘的喪子之痛,她這都算便宜她了!」
清漪手中捻動著串珠,卻是換不來心中的平靜:「話雖如此,只是漣水竟是這般。實在是讓我未想到,她最是平和膽小的一個人了。」
「她這是心裏面尊敬娘娘。」
只是還有疑問,總要當面問清楚才是。
而當漣水到了自己面前時,漣水不過平靜道:「還能有什麼,那假孕確實是臣妾自己安排的。」
心中早有預料,所以便是一點驚奇都不覺著。
「那……她……」
「娘娘,陛下寬厚,若不再犯些罪責陛下只怕也不忍心趕盡殺絕,且洛氏背後家族也不算小。臣妾是怕,僅僅這點子罪名,陛下不會處死,非得欺君罔上,才是大罪,陛下才不會顧念情誼。」
自然,漣水沒有打算告訴清漪平貴人是真的有了身孕,更沒有打算告訴清漪自己還親手殺了平貴人的孩子。
若不是自己給平貴人的最後一擊,哪裡能夠如此解恨。
而自己也不過是想要以自己的方式來為清漪報仇,也為自己曾經所受到的那些屈辱報仇。
「行了,我知道了,我累了,你先回去罷。」清漪神色平靜中透露出一絲疲憊。
罷了,怎麼想都無所謂,平貴人終究是死了,自己的孩子,也終究是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自己辛苦十月懷胎的生命,終究是失去了。
可自己還要活在這世上,還要守住這份皇后的殼子。
她一個人坐在空曠的殿中,總是有著過往的事情浮現在自己面前。
她甚至會想,若是能夠回到十多年前該有多好。
那時初見,牆頭馬上,即便不知道彼此是誰,心下里也能感受到最深的悸動。
牆頭馬上,一見便是少年郎。
只是少年郎,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深深埋葬,濁酒以祭。
隱約聽到了些許的聲音,她順著聲音尋過去,只見有一隻兔子正趴在自己的窗戶邊。
那不過是一隻小奶兔,還是剛剛被人放上去的,它小腦袋一晃一晃的,嘴中還叼著一根小草,很是可愛。
清漪便想到了自己養著的那隻兔子糰子。
糰子早就因為年老而不在人世,只是由團來帶來的年少時光卻會永遠印在心底里。
她想著或是漣水秋娘弄來逗自己開心的,便走了過去抱起那隻兔子,遷聲道:「小兔子,誰把你放在這裡來的?」
她抱起來那兔子一刻,卻是只見那兔子腿上還綁著一個細細的布條子。
好奇地摘下一看,竟是熟悉的薛濤花箋,也是熟悉的字跡。
「擬將舊物表深情,只得兔郎念少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