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帝後爭吵

  這般一說，便是所有人都不覺為之一驚，便是嬿嬿這般平素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都深深覺著不妥，只是連連蹙眉：「皇后娘娘，可別衝動啊！這……宮女們有錯，掌嘴便已然是夠了，可別再這樣了……」

  「怕什麼？」清漪如今已然全然沒了理智，根本容不得旁人勸慰，滿腦滿眼都是憤恨：「秋娘，快些，命人去熬藥，把這些宮女都待到曲院風荷。」

  嬿嬿只是覺著不妥，若真是放任清漪如此瘋狂做事絲毫不考慮後果只怕過了今日便會人人都說皇后品行不端德不配位。可是她眼見清漪如此，卻是絲毫想不出來有什麼辦法能夠阻止清漪。

  更何況，按照她對清漪的了解，清漪最是個倔強不肯聽旁人說的，且如今這些宮女更是戳到了清漪這個皇后的痛處，只怕是再也勸慰不得。

  她甚至想著，若是自己，只怕比清漪還要暴躁。

  

  她心中甚至隱隱覺著有了快感，她看著清漪一路走來的艱辛，實在是辛苦難受，忍了那麼久，如今爆發也是尋常事情。

  更何況，便是連著兔子都能咬人，清漪又為何不能。

  而清漪，則是滿腦子都是憤怒，根本就聽不進去旁人的話語，只是想著要讓那幾個宮女遭了責難才是。

  那些一個個醜陋的、可怕的面容好似又浮現在了自己面前一般，一個個皆是嘲笑著自己的出身，嘲笑著自己的低賤，嘲笑自己沒有皇后的氣度，嘲笑自己不過是憑藉著孩子才能上位，可是自己這一路的艱辛苦楚，她們遠遠不會體諒。

  她們只會在背後想著，這個皇后究竟要什麼時候才能倒下，才能維護國朝的規矩。

  她們會想，這個妖女之所以能當上皇后，就是因為受到了陛下的一夕寵愛並產下皇子。這份幸運，只要再努力一些也是能爭取來的。

  人人都想著自己倒下，都想著自己出身卑賤必然死什麼都不敢做的，所以那些難聽的話語也是自己理所應當去承受的，根本無所畏懼，人人中傷。

  自己偏生的不能再讓那些人如此了。

  秋娘帶著一隊人過來端著熬好了的湯藥，所謂子孫湯藥，不過是飲用過後會讓女子絕孕的藥，那乃是宮中的千百年來的秘方，是後宮中爭寵的慣常手段。

  那黑褐色散發著酸澀味道的湯汁，看起來不過是普通的一碗湯藥，其實往往是能讓一個人墜入地獄的好東西。

  當初太后，不也是這麼對自己的麼。

  清漪想著，心中便是不由得更加起了那些怒火。

  從前的血淚，屈辱，難過，自己總是要報來的。若是自己連這點子底氣都沒有，還算什麼皇后。

  秋娘素來性子火爆，如今見到清漪這般她便也開始在心底里暗自想著能夠給那些個出言不遜的宮女一些教訓或者是警醒才好。

  所以在清漪的示意下，秋娘不禁思考便親自拿著一碗湯藥走到了放才那個最為囂張的宮女面前，命人撬開她的嘴，便是不假思索地往裡面倒了進去。

  那宮女發出嗚噎的聲音，更是拼死反抗著。

  畢竟無論是將來出宮嫁人還是成為嬪妃，如果一個女子不能有生產的能力，在這樣的國家裡，最後只怕是死路一條。

  恍然間那麼一瞬，好似往事竟是在眼前回想一般似的。

  當初太后亦是這樣面目可憎地往著自己的嘴裡灌這些藥物，竟是與自己今日是一樣的意圖。

  沒有孩子，便是沒有希望的存在。

  那宮女雖是說不出完整的話語來，但是她拼死搖著的頭以及眼角流出的眼淚讓清漪知道那個宮女此時此刻正在求饒，那是她心底里爆發而出的恐懼。

  腦海中一晃，竟好似是又回想到了當初的那個自己。

  「夠了！」

  「停手罷！」

  清漪終究是狠不下哪顆心來，她思來想去，終究還是叫停了這樣的行為。

  「告訴她們管事的，好好管著她們，若再有下次，便是不能復用。」

  那幾個宮女見是能夠免了這樣的命運一個個便皆是如同送了一口氣一般地求饒，便是磕著頭出去了。

  嬿嬿見狀亦是鬆了一口氣上前攙扶著清漪：「你這氣性也太大了些，氣壞了可怎生是好。」

  清漪看著那些宮女離開曲院風荷的身影，眼中竟是流出了眼淚，不是為了那些宮女，是為著自己。

  自己當初遭受了那麼些苦楚，如今倒是成了那些施加苦楚的人了。

  自己終究，是成為了自己討厭的人。

  「她們，實在是該死。」清漪冷冷地看著前方。

  「是是是，她們是該死，可是再怎麼樣，你也彆氣著自己。」嬿嬿如今也是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了，只是這般說些旁的話語。

  「但願，這次事情可要平安過去便好，也怪我，非要拉著你出門。」嬿嬿自責道。

  只是事情並不會如她所願，很快清漪在長春園裡發火懲治宮女的事情便四散傳播開來了。

  自然，人人都說皇后心狠手辣，不堪配位。

  便是連著李淳，在聽說之後都忍不住前來找清漪。

  「你這是做什麼？」李淳努力地想要心平氣和地對著清漪說話，只是話語仍是有些略微顯得生硬。

  孕中的女子本來就極其敏感且脆弱，如今李淳也算不上是好氣性，這般一開頭倒是激起了清漪心中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氣性，「陛下是來興師問罪的？」

  她只是別過頭去，並不想看李淳，語氣與面色皆是一樣的冷漠，好似這件事情完全五官一般。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淳竟是一愣：「現在宮裡都傳開了你那些事情，你說我什麼意思？那裡頭還有些宮女回到宮室便覺著羞辱上吊自殺了！你說，這不是你的過失麼？」

  清漪面上更是無所畏懼的樣子：「自戕麼？那好啊，按著宮中的規矩，自戕可得誅連九族。」

  「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麼？她們是因為被你掌嘴又被灌了絕育藥這才羞愧之下自戕的。」

  「羞愧之下？」清漪倒是越發漲了氣性：「她們若是羞愧，當初就不敢長了狗膽子來在我背後說三道四！」

  「她們固然是有錯，可是你動輒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掌嘴還灌藥，誰又能頂得住？」

  清漪也不知是怎麼了，只是覺著極其厭煩：「陛下的意思，是說我狠毒麼？」

  「我……」李淳只是覺著苦笑不得：「我幾時覺著你厭煩了？我……我不過是就事論事。」

  「就事論事便是那些宮女在背後說皇后的是非，合該打死！」清漪一副泰然處之的樣子：「我是皇后，管教後宮是我的職責，難不成我連這點子權力都沒有了麼？」

  「你……」李淳只是覺著不可思議：「倒是喊打喊殺的？你倒是怎麼像一個皇后了？」

  「我不像一個皇后？」清漪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只是冷笑著：「果然，那些宮女說的竟都是真的，我只是因著懷著孩子才能當上皇后，我根本不配做一個皇后是吧。」

  李淳睜大了眼睛，只是連連搖著頭。

  那樣一瞬間，好似自己所熟悉的清漪已然變了模樣，再不是自己從前所熟悉的那個清漪。

  面上含著怒氣，目光之中更是一點柔和都沒有，全然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女子。

  可是自己，也遠遠不是從前的那個李淳。

  他不知道該要怎麼面對清漪，更是不知道該要怎麼面對自己。這些事情並不能說出來誰對誰錯，只是清漪的態度，竟好似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真是難以想到。

  他搖著頭，連話都沒有說便退出了曲院風荷，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娘娘，您放才對陛下，實在是太不好了些。」連著秋娘都有些看不過去。

  「不好麼？」清漪依舊是一臉冷漠，她也不想爭吵，只是鬼使神差一般，自己根本忍不住，那些話語好似不經腦子一般便輕易緩緩飄出，損了夫妻二人彼此的心神。

  「可是……」清漪卻是想到了方才李淳話語之中的蹊蹺。

  「秋娘，你說，那些個宮女明明是那般怕死對，怎麼回了自己宮中，便那麼大氣性自戕了呢？」

  秋娘這才反應過來：「怕是有人看好了要針對娘娘的罷。」

  「還有感錦宮那齊氏中毒，只怕也是看好了要針對我的。」清漪思索著，「真是死心不改。」

  那眼神之中，分明透露了殺氣出來。

  只是那也只能是懷疑，根本沒有什麼實際性的證據，甚至便是那些懷疑，也不過是藏在自己心中的，並不會被外人所知，更不會被李淳所知。

  正如那些人所期待的一般，皇帝與皇后經著這次的事情便開始離心，原先幾乎是日日都要前去看望清漪的李淳，如今竟是許久都不與皇后相見，更是連著嘴上都不肯提起，不僅如此，更是將原本要賞賜給皇后的供品給了宮外的一些長輩老王妃們。

  便這般，幾乎是所有人都忍不住去猜測如今帝後關係究竟如何，是否如外人所說的一般皇后清漪已經開始逐漸地失去了皇帝李淳的歡心。

  彼岸綻復驚。

  那真是個驚人的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