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離宮
2024-08-09 04:40:34
作者: 朱鈺
根本容不得自己反抗,也根本不容自己爭辯,清漪便被趕出了宮門。
甚至前來架起清漪的內監宮女都是太后劉氏的心腹之人,受到太后劉氏積年的信任與榮幸,自然不會是因為清漪是李淳心尖子上的寵妃就有所忌憚的。
連耍禧嬪的威儀都不能夠,便這般被趕出來了,連著與秋娘漣水打個照面都不行。
清漪記得極其清楚,那日那時太后的面孔是多麼的可憎可惡,就好像是羅剎修羅一般展示著醜惡無比讓人生厭的嘴臉,絲毫沒有一個宮廷貴婦應當有的儀態氣度,只是如同罵街婦人一般:「你不過是個賤婢,哀家驅逐你還需要理由麼?」
清漪自不是個好相於的,她也不肯相讓太后:「臣妾是陛下親封的禧嬪,便是臣妾有過錯,只怕也要等陛下來看顧處置,太后娘娘這般,只怕太過武斷了些。」
「武斷?」太后冷冷哼著,「哀家是皇帝的母親,難不成還不能管我自己的兒子的後宮了麼?你既然狐媚惑主又命格與大行皇后相撞,哀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留你的了!」
太后輕輕揮著手,一臉嫌棄的樣子:「去去去!你這瘟神,可別擾亂了咱們大歆的吉祥!」
說罷太后便轉過身子,背對著清漪吩咐著身後侍奉的幾個女官宮女:「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這賤婢攆出去?」
根本由不得分說,便是一齊如架著大架子般將清漪給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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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臣妾是禧嬪,等到陛下回宮,難道娘娘便不怕陛下與您針對麼?」
太后只是冷冷哼著,不屑道:「哀家是太后,如今皇后崩逝,哀家自然是有權替皇帝管理六宮的!你的命格衝撞了皇后,哀家身為皇后的婆母,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饒恕你的!來人啊!快些把張氏拖出宮去!」
清漪畢竟是一個柔弱女子,如今自然是抗爭不過一群粗壯老婦,幾下里便被生生攆到了宮門口。
緊接著,便是宮門緊閉,任憑自己怎樣敲打都不會有開的時侯。
甚至守門的那幾個侍衛亦是不將清漪放在眼中,當清漪想要衝上前去闖進宮裡時,他們甚至還用了力氣狠狠甩開清漪。
「本宮是陛下的禧嬪,你們怎敢如此放肆?」
「臣等只是奉太后娘娘之命行事,還請娘娘自出宮回母家便是。」
清漪心中一驚,已然是陷入了近乎絕望的境地。
出宮的嬪妃回自己母家私宅自是常事,只是那也僅僅是出宮探親有儀杖與侍衛護衛的境況下才會有的事情。
不為別的,是為著皇室的體面。
而這般隻身出宮的嬪妃,清漪不是不知道先例,怕是沒有回宮的指望。
國朝規矩森嚴,最是注重女子的名節名分,從前便有先例,因故流落出宮的嬪妃女子若是沒有人看顧,是萬萬不能再回宮的。
因為在宮外的女子,根本沒有辦法保證其身體是否「清白」,而一旦以不清潔之身回宮,便是足夠令皇室蒙羞的大事。
所以自成祖皇帝起,宮中便有了這樣的規矩。
而太后如此做,無非就是抓住了這一點。
一旦自己踏出了這宮城走入有百姓可以隨意出入的場所,自己的身子,便是「不潔淨」。即便將來李淳回宮想要迎回自己,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君權本就不重,到時全朝之力若是進言,李淳根本無法抗爭。一旦抗爭,便是違逆天下,只怕連皇帝都做不成。
李淳是皇帝,自然不會為了自己而不要皇位,只是依著李淳的性子,只怕會是抗爭到底,只是到頭來結果也不過是李淳失敗而自己被後世的史冊描繪成妖艷魅惑君主的女子。
她不願意讓李淳為難,更是不願意讓自己被後世唾罵千年。
所以儘管此時此刻回家是極為方便的事情,然而卻絕對是最壞的做法。
一旦回到家中,便是「不潔」之身,再也回不到這宮裡來了。
不是貪戀宮中富貴,只是這宮中,是自己為了能夠與李淳相守唯一能夠生活的地方了。
太后這一招,雖非殺人,卻比殺人更毒。
誅心,才是緊要。哪怕自己日後活著,也只能以被趕出宮的嬪妃身份活著,從此再不得回宮,更要盯著不貞潔的名分活著。
甚至,整個林氏都會因為自己而蒙羞。
所以不能回家。
只是不能回家,單單就是在宮門口等著,只怕不出一日,自己便會勞累致死。
清漪這才恍然間發現,自己原來是太過小瞧太后這個女子了。
做為先帝的唯一的皇后,先帝甚至為了太后不立一妃一嬪,便足見太后是個有本事的。
能夠穩居後位二十多年的女人,哪裡會簡單了去。
總以為太后不過是個心思腦子蠢笨直接的女人,如今看起來,能用上這般誅心計策的人,哪裡又簡單了去。
清漪更是想到李淳的心智來,做為他生母的太后,自然不會差。
只是這才發現,倒是晚了。
悔矣!悔矣!
當真只是絕望。
原來竟有一日,自己會栽在這般的事情上。
清漪緩緩地癱坐在地上,旋即抱緊自己,想要自己給自己一些勇氣與溫暖。
十月末的天氣,最是寒冷。更何況自己是突然之間被趕出宮的,不過穿了薄薄的衣服,如今蕭瑟的秋風席捲而過,是越發寒冷的感覺。
從未有過這樣一次絕望的時刻。
這樣的時刻,直到很多年後清漪都一直記得。
哪怕將來是面對生死之事,也沒有今日絕望。
原來當真是要有李淳守在身邊,才能夠生出勇氣來的。
雙手緊握哪怕再為寒冷也能生出溫暖與勇氣。而當自己需要一個人去面對這樣找不到解決辦法的事情的時侯,便是如同陷入阿鼻地獄一般的絕望。
耳邊有輕輕的腳步聲迴響,聲音雖是細微卻是足夠能使得自己的內心更亂了一寸。
「你們不要來動本宮,本宮是陛下的女人,便是死,也要死在宮裡。本宮不會離宮的。」
只有死,才能保住名節,不然自己連死,都不是李淳的女人。
「微臣允郡王李杭,請見禧嬪娘娘,特來請禧嬪娘娘移步微臣府邸暫住,以待陛下歸來。」
清漪只是一愣,「允王殿下?」
李杭面上的疲倦神色明晰可見,身上更好似是沾染了許多塵土一般,看起來好像是一路趕著跑過來的一般。
風塵僕僕,最是辛勞。
「臣身為皇室宗親,有責任於陛下不在宮中之日保護因故出宮的禧嬪娘娘。」他真誠地道:「禧嬪娘娘今日若是自己一日踏出這宮城大門,你便沒有了名節回宮。而娘娘若是下住微臣府邸,由微臣王妃照顧,便是因事出宮。有了皇室宗親的擔保,娘娘將來回宮自不會有爭議。」
說罷,李杭便對著清漪微微屈身,更是從手中拿出一方繡帕墊在自己手上,做出一副恭請清漪上前的樣子。
李杭雖是滿面真誠,然而清漪卻是有些犯了糊塗。李杭雖是李淳的心腹,然而清漪與李杭並不算熟識,自不是那般的可以放下完全戒備的關係。更者連日來宮中的事情,已然讓清漪開始越發謹慎了起來。
「本宮……可以相信允王殿下麼?」
「娘娘不信微臣麼?」
李杭亦是一愣,顯然未有想到清漪竟會是這般反應,不過總歸是跟在李淳身邊能夠讓李淳都感覺安心的所在,自然不會連這些小事都不知所措,他當即跪下,面色誠懇:「娘娘若是不放心名節,微臣可自戳雙目自斷手臂以證娘娘清白。若是娘娘仍不放心,微臣可自去勢以證清白名節,將來娘娘回宮,絕不會有一絲污言穢語。」
清漪大驚:「王爺這是什麼話?堂堂皇室男兒豈能為了一個女子不要健全身體,更不要男兒尊嚴?」
李杭面色沉著冷靜,更是凜然正氣:「比起微臣的男兒氣性,娘娘名節更為緊要。」
「本宮名節?本宮明明與王爺並不算熟識。」
李杭點點頭,依舊跪的筆直:「娘娘雖與微臣不算熟識,可是臣卻知道娘娘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娘奶奶若是不能安好,陛下便不能安好。」
他面上竟是隱隱有了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陛下常說,娘娘是陛下的性命。所以為著陛下的歡愉性命,臣低賤之軀又有何懼?便是性命都可以捨去,何況此具身體?」
清漪聽了只覺著動容,竟是震撼於李淳與李杭之間的深重情意,兩個人是年少之時的玩伴,名義上是堂叔與堂侄或是君與臣之間的關係。然而實質上,早就是超越了君臣親戚兄弟之間的感情。
想起來,李淳在自己面前提起李杭之時面上便會不自覺地漾起微笑,是放心的表現。
李淳更是說過:「這世上,再沒有比堂叔更讓我放心的人了。」
「王爺與陛下,當真是情深。」
李杭神色依舊恭敬,不卑不亢道:「娘娘是陛下的命,可是陛下卻是臣要用性命來守護的人。對於臣來講,陛下不是君王,不是堂侄,是臣的兄弟,比親兄弟還要親的所在。」
他看著清漪,目光堅定且磊落:「所以只要是陛下想要守護的,臣縱拼死也要替陛下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