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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究誰之過

2024-08-09 04:40:09 作者: 朱鈺

  李淳神色微微一動,本來橫著的心卻是在看見端妃盛萱如此之後開始變的複雜了起來,他微微有些動容,竟是一時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了。

  其實眼前的人,也不過是個女人雖是身上有著諸多疑點以及讓自己感到討厭的一些東西,然也終究是自己的妃妾,是自己的女人。

  且到如今,也都七年了。

  嚴格來講,這是自己的第一個女人。從十三歲成婚到現在,兩個人雖不是時時刻刻相對相守,可登基之前在東宮也有許多時間是相對共同生活。儘管那時更多的原因是礙著左相齊維的面子。

  只是那時,東宮諸事繁雜,儘管這女子比自己年長,可也不過是十五歲的年紀,小小的身板能夠承擔扛起這樣許多的事情,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這樣多年,無論是東宮之中的一應事物,再到更為繁重的六宮瑣事,可以說盛萱幾乎是從未有出錯過的。也正是因著盛萱連年的辛苦勞累,自己也才能算是可以清清靜靜地想著前朝的事情。

  說到底,眼前的女子,便是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

  多年共同生活,儘管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也總歸是有旁的情分來。

  或許可以命名為,親情。

  

  也算是一家人罷。

  想到此處,李淳的語氣便也和緩了些,「朕方才教人搜宮,是朕的不對。」

  盛萱只是搖著頭,一如往昔地持重端正:「陛下自無錯,只是臣妾沒有侍奉好陛下。」

  「你知道的,你沒了孩子,朕也心疼。只是……你不該……」李淳有些說不下去,此刻腦海之中已然是清漪的模樣,剛剛小產一個多月,便要被誣陷。若不是自己用了這樣實在算不上高明的招數,只怕如今流淚的就該是清漪。

  「不該想要把事情推在禧嬪身上麼?」盛萱冷冷道,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李淳低著頭,幾乎是沉吟:「你知道的。更何況當日……若不是堂叔……」

  盛萱眼中一絲畏懼之色也無,「陛下,臣妾也是母親,若不是實在保不住孩子,臣妾又怎會出此下策?臣妾又何嘗不知孩子是臣妾在這宮中唯一的指望?」

  「既然知道,你又為何要這般。禧嬪又何曾惹過你?」

  「何曾惹過我?」盛萱質疑著,竟是冷笑:「陛下以為,宮中生活,沒有明面上的衝突便是沒有惹到麼?」

  盛萱心中想到一樁舊事,竟是大膽了起來:「臣妾今日也不怕冒犯您,難道當日父親在朝堂之上處處針對您,也是因為您惹過父親麼?」

  盛萱一番話語,便是激發起了李淳內心裡的那份憤怒,往事重現之下,便如同揭開最後一層厚布一般,再現往日那些血淋淋的傷口,豁開皮肉是再也無法癒合的創傷。

  盛萱打量著李淳的神色,便是冷冷一笑:「陛下,臣妾看您的神情,便知道您是想到了舊日裡的那些事情。」她緩緩一笑,便道:「陛下,想來,您便是也無法忘懷舊日裡的事情罷。」

  李淳有些氣惱,卻是泄氣:「你的意思,朕大概便明白了。」

  「是啊!陛下,您當日什麼都沒有錯,便被父親那般。」她冷笑著,似是自嘲,「大概,是我們齊氏的人,都是如此蠻橫不通情理的罷。」

  盛萱話語聽起來難聽,然而李淳卻是知道了她背後的深意,更是想到了舊日裡蒙在自己心上久久不能散去的傷痛,「朕……明白,只是……」

  端妃幽幽一嘆,眼中含著淚花,「只是宮中向來如此,臣妾好好的孩子便沒有了!我若是不拿一個人下水,我又該怎麼辦?難道陛下讓我無故喪子便是一點補償都沒有麼?」

  這話倒是激起了李淳心中的怒火:「你說這話?難道當日清漪莫名小產便有了說法麼?她怎的便不哭鬧?」

  端妃亦是有了氣性:「陛下還在懷疑臣妾?臣妾說了多少遍了,臣妾不知情!」

  李淳面上怒火明晰可見,他站起身子,緊緊盯著端妃看,好似整個殿中都充斥了不可消散而去的火藥的味道,最是膽戰心驚。

  「你不知情?難道你的父親也不知情麼?母后也不知情麼?母后與你父親,為了你可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的!朕便不信你會一點不知!」李淳大喊著,聲音好似一記驚雷,劃破盛萱心底最後的一絲堅持與驕傲。

  盛萱登時癱坐在地上,極為激動,上下伏著淌出眼淚。

  只是猶自搖頭,像是在拼命抗拒著什麼東西一般:「不,不是,不是。」

  李淳看著盛萱,越發生出了一股子狠意來:「不想承認?不像面對?朕便讓你看看更狠的!」說罷,李淳輕輕擊掌,後頭跟著的馬質便端來一個紅木盒子進了來。

  「你且看看,這是什麼?」

  盛萱順著方向看過去,目光觸及那一刻就像是看見了驚雷一般,瞬間便是失態,更是上前一把奪過那東西來:「我如何能不記得這東西?若不是這東西,我又怎麼會小產?」

  盛萱十分激動:「這東西,就是陛下您最心愛的禧嬪送來的!這裡頭,可是浸過硃砂的!」

  李淳冷冷一笑:「自然是浸過硃砂的。」

  盛萱看著李淳,眼中寒光凜然,幾是如尖利的細細的針一般想要插入人的心肺之中:「陛下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過來說臣妾?禧嬪害了臣妾的孩子,竟是要如此麼?」

  李淳盡力保持著最後的理性克制,「如此?禧嬪?」他連聲質問著,終歸是沒有了忍耐氣性,也再不溫柔輕和:「這東西,雖是禧嬪送來的。可是你可知道,這東西,是朕給禧嬪的,禧嬪一路上根本便沒有動過!」

  端妃更是驚奇,一副驚詫樣子。

  「朕再問你,你可知道,這紅參,當初又是誰來管的?」

  盛萱搖著頭,卻是登時慌了神,她緊緊搖著頭:「不,不會的。不是……不是……」

  李淳冷冷一笑,卻是莫名覺著心塞:「朕便告訴你,朝貢貿易,可是由你父親管著的!這東西,還是你父親進獻的!當初……」李淳回想著當日之事,「你父親私下裡給了你多少紅參來養身子?朕見清漪沒有,便親自問你父親要了一盒,誰知……」他眉宇之間含著心痛的神色:「誰知這裡頭,竟是浸了這般的好東西!」

  身後的馬質會意,便上前對著盛萱道:「端妃娘娘,老奴奉命去查,只發現這干紅參片是浸過硃砂的。且這干紅參片,是朝鮮國的上等貢品,需取新鮮紅棗與玫瑰搗出汁液再熬的濃濃的浸在紅參上,再經過曬乾便是極好的滋補佳品,更是香氣撲鼻,只是製作繁複極為難得。」

  李淳冷冷道:「尋常的東西浸了硃砂自然能看出來,只是這紅參片浸了硃砂也不過是一樣的粉紅色,且這東西十分香甜,更是聞不出來氣味。若非仔細,誰也看不出來。」

  他頓了頓,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癱坐著的盛萱:「朕也是讓林斌查看,這才查驗了出來!」

  馬質復道:「硃砂性寒,是孕婦等萬萬不可觸碰的,起初只是失眠多夢,後來便會食欲不振上火氣短。」

  「你且自己對照著你自己的症狀,是不是一樣的!」

  盛萱依舊無法接受,更是拼命搖著頭,似是發狂一般:「不,不會的,不是這個樣子的!」

  李淳冷冷看著盛萱,眼中卻是略微有了一絲憐憫,他輕輕蹲下了身子,語氣儘量變的輕柔:「這東西,本來是要給禧嬪的。可是來源,卻是你的父親。功夫這樣精巧,連林斌這樣的醫術都險些沒有看出來。且你吃了這樣許多,只剩下一兩片,若是你再吃的快些,便是什麼都查不出來。」

  端妃眼中淚水越發止不住,漫漫流淌如同三千尺的瀑布險些將此中殿閣給壓倒:「父親……父親?」

  李淳點點頭,想到齊維心中便是厭惡:「呵!你父親可是精巧的心思,這般天衣無縫,可虧了心思了!若非仔細疑心,只怕朕爛死也不知道罷!」

  原是冤孽,只是害人之下,竟是害了自己。

  有腳步聲音響起,「你且自己看著辦罷,朕已然把這件事情給查出來了!無論你信不信,這便是真相,是你父親要害禧嬪反倒是把你自己給害了。」

  盛萱看著李淳遠去的背影,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挽留,卻是撲了個空,李淳已然向外走去。

  「陛下!」盛萱聲嘶力竭地喊叫著。

  那是她從來未有過的大聲。

  「你要如何處置父親?您便是將這些查出來,朝臣們也只會說是孤證算不了什麼的!」

  「左相是國之肱股,朕自然不會如何,你安心便是。」

  「左相的婚事,朕會成全,該趕早結親,也算是安慰你。」

  李淳回到乾元宮,允郡王李杭早就守在了那裡,他見著李淳,面上自是一喜:「陛下叫我來,自己人倒是去旁的地方了。」

  李淳慢慢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也沒有回答李杭的言語。

  「陛下不是身子不適麼?可大好了?」

  李淳依舊沒有回答李杭的言語,只是翻開桌上的一本書看著。

  李杭不知所以,「陛下?」

  「撲」的一聲,卻是李淳將桌上的書狠狠仍在地上的聲音。

  「陛下這是為何?」

  「堂叔,你與我說,端妃的事情,是不是與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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