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紅參

  容貴嬪走在長街上，略有失意地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感嘆道：「都懷孕了！這下子，皇長子自然是輪不到本宮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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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不該如此傷神。到底怎樣，孩子未有生下來，還未必呢！」容貴嬪身邊的麗雯寬慰道。

  「還什麼未必啊？反正是輪不到本宮便是了！」容貴嬪輕輕搖著扇子，只覺著渾身燥熱煩悶不已：「三個懷孕的嬪妃呢！怎麼著也得有一個孩子是男孩罷。」

  容貴嬪想了想，看著路邊的假山小瀑布，傾瀉而下的泉水沖在大石頭塊上，年長日久，那石頭塊子也開始變得光滑無比。恰如這宮中的人，年久打磨，也沒了稜角，至少外表看起來是沒有稜角的。

  「比起端妃，我倒寧願是皇后或者那張氏。」容貴嬪撿起一個石子，用足了力氣向遠處拋去：「至少皇后與張女的母家，不會如左相一般在朝堂之上處處針對我李家。」

  「娘娘，正是因為如此，若是娘娘再懷上陛下的孩子，生下皇長子，李家才能榮耀啊！」

  容貴嬪失望一嘆：「當初生婉眉的時候，太醫說我傷了根本，不適宜懷孕。且……便是現下懷孕，也趕不上了！」她抬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烈日當空，使得心都覺著焦灼了許多：「難道我李家，便要被左相齊家處處壓制麼？」

  雙雯打量著容貴嬪：「娘娘，如今懷孕的三位娘娘之中，您覺著，便能被保全麼？」

  「那是什麼話？」容貴嬪看著雙雯，「怎的便不能，皇后肚子裡是中宮嫡子；端妃背後有整個齊家；至於張氏……她與皇后交好，她自己又是個謹慎的耗子，怎麼可能生不下來？」

  雙雯復緊緊打量著容貴嬪，「娘娘您再細細想想，既然他們背後各自有神仙。那麼不也是各自背後有羅剎麼？」

  「什麼意思？」容貴嬪打著哈欠，「你淨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今個兒早上起的早了些，如今腦子正混著呢！你有話不如直說。」

  雙雯這才正聲道：「皇后娘娘若是生下嫡長子，那麼端妃背後的孩子，便也沒什麼機會。再者端妃若是生下孩子，皇后與昭儀又豈能做事不管？這三位后妃若是都有懷孕，看起來是宮中喜事，可是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呢？」

  容貴嬪目中一動，旋即才是恍然大悟的表情：「這……那豈不是……」

  雙雯對著容貴嬪點了點頭：「娘娘所想正是。三位后妃都有身孕，只怕至少會有一位不能完全生下來孩子。剩下的娘娘，一來未必定是皇子，二來也未必能順順噹噹的生下。娘娘若是用些小小的手段……」

  「不可！」容貴嬪當即打斷了雙雯的言語，「這麼傷陰鷙的事情，如何使得？孩子總歸是無辜的。他們若是害孩子，便讓他們害去。我是不會做這樣有報應的事情的。」

  容貴嬪話語還未有說完，身子已然因著害怕而極度抖動起來，面上更是冷汗頻出：「不行，怎麼都不行的。張氏與端妃雖討厭，可孩子總歸是無辜的啊！」

  雙雯面上略略尷尬，卻是仍不放棄：「娘娘！您成大事者，總要心狠才是啊！您得想想朝中李耀大人與李銑大人啊！近來民間可是有傳聞，說是張昭儀的母親林氏與李政事大人……」她頓了頓，更是膽怯：「不清白。」

  「豈有此理！真是賤婢！」容貴嬪高聲罵道：「一個個都是賤婢！當初那傳聞，不就是端妃那好繼母府里傳出來的麼？至於那張女那母親，真是母女啊！一樣的低賤勾引男子！」

  容貴嬪越想越氣，便狠狠將手中的團扇摔在地上：「什麼道理？一個個都得意開懷，單單本宮糟心不已。」

  說罷，容貴嬪便加快了腳步：「這日頭毒的狠，還要趕緊回去才好！再者婉眉又要哭鬧了！」

  雙雯跟在容貴嬪身後，當時只是在忙地撿起那緙絲團扇，「娘娘等等奴婢，這扇子是陛下賞賜的，可不得隨意丟棄的啊！」

  誰知等著雙雯起身，卻是聽得容貴嬪「啊！」的驚呼一聲。

  定睛一瞧，卻是容貴嬪被一個小宮女給撞了險些倒地。

  長春園不比旁的地方，上下樹蔭假山水連片，最是清涼自在的所在，這一路上本來便是上下不平，容貴嬪走的急，又是不備，當著險些摔倒，更是生生崴了腳。

  雙雯忙地上前扶住，容貴嬪更是氣惱，當即大喝道：「哪裡來的賤婢？走路不長眼麼？」

  那小宮女慌忙不已，立馬跪下狠狠叩頭：「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雙雯緊緊扶著容貴嬪，並對著那小宮女喝道：「你這賤婢，是哪個宮裡的？咱們容貴嬪娘娘問你話呢！」

  那小宮女顫抖不已，渾身都好似冒著冷汗：「啟稟容貴嬪娘娘，奴婢……奴婢是咸陽宮侍奉端妃娘娘的。」

  容貴嬪本就在氣頭上，再追問下來，那宮女一壁哭著一壁說自己是去司藥司給端妃取上好的補身子的用的紅參片，因著端妃宮裡的麗雯要的急，她便著急走路，不小心便撞到了容貴嬪。

  容貴嬪狠狠看著那宮女，眼中凶光閉現，「真是不長眼的賤婢！」容貴嬪一臉嫌惡的樣子，「且在這裡跪著，跪足了兩個時辰再起身罷。」

  世薇看著散落滿地的紅參片：「還真可惜，看起來是上好的紅參片呢！讓你這麼摔在地上，你們家孝端妃娘娘只怕也不得滋補養身了啊！」說罷，她便用就一雙玉足狠狠踩在那堆紅參片上，登時便是踩個粉碎。

  「真是觸霉頭！」容貴嬪世薇長長一嘆：「主子討厭，奴婢也厭煩！」

  那小宮女跪在地上，目中忍不住去看那地上被踩個爛碎的參片，又驚又怕，便是哭出了聲音來。

  她越哭，便越發絕望，便越是抽泣起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卻是見到自己面前有一雙纖纖玉手，柔嫩細膩若羊脂玉，身上更是華貴的素紋銀絲紗制的葡萄花鳥紋大袖衫。

  她從未見過這種華貴的布料衣物，很顯然，定是宮中娘子貴人。

  她順著那支手起了身子，定睛一看，卻是復忙地跪下請安：「奴婢參見禧昭儀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清漪好奇：「你認識本宮麼？」

  那宮女點了點頭：「奴婢是侍奉端妃娘娘的宮女，平日裡也只是負責跑腿之類的苦力活。從前昭儀娘娘去咸陽宮之時，奴婢是看見過的。」她輕輕一笑，帶著討好似的笑容，伶俐道：「娘娘風華絕代，絕色無雙，任誰看了都是過目不忘的。」

  清漪被她一張巧嘴說的開懷，忍不住輕輕笑著：「你倒是會說話，伶俐的很。」她見那小宮女仍舊跪在地上，「你且趕緊起來，跪個什麼？」

  那小宮女想了想，小聲自顧道：「兩個時辰也當過去了。」

  清漪看著那小宮女起身，這才瞧的清楚她眼周紅腫，顯然是哭過的痕跡，「這是怎麼了？你哭過？」

  那宮女想了想，倒不似方才那般膽怯無聲，只點點頭道：「娘娘說的是，方才奴婢奉宮中雙雯娘子之命前去取娘娘保胎用的紅參片。誰知卻是不小心撞到了容貴嬪娘娘，娘娘生氣，便要奴婢在這裡跪著，還……把那紅參片給踩碎了。」

  清漪往地上看去，那宮女卻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一笑：「是奴婢冒失了！」

  「你叫什麼？」

  那奴婢竟是不害怕了，也不哭鬧，「奴婢崔畫影。」

  清漪淡淡一笑：「畫影，是個好名字。」說罷，她溫和一笑，對著畫影道：「這東西摔成這個樣子，你回去也必然無法交差，正巧本宮剛從陛下手中拿一盒，都是朝鮮進貢來的好東西，你且去頂上。」

  跟在清漪身邊的漣水便連忙給了畫影一個紅木的盒子。

  「這些，應當夠你交差了罷？」

  畫影一愣，旋即感激地點了點頭，笑著對清漪道：「謝昭儀娘娘！娘娘當真心善。等奴婢發達了，定要給娘娘供個長生牌位才是。」

  清漪更是被畫影逗的開懷，「你且趕緊拿回去交差便是。」

  「是。」畫影開懷，卻是疑惑道：「只是不知，娘娘為何肯幫奴婢。」

  「沒什麼，宮中誰都不容易不是麼？」說罷，清漪也不去看畫影，便自顧走開了，「只是你自己得小心些。」

  畫影感激地看著清漪，面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如同遇見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她看著清漪曼妙的背影一點一點退出自己的視線之外，卻是久久不能緩過神來，頗為羨慕，不由得嘆息著：「真好呢！」

  清漪回到天地一家春，秋娘聽了清漪說了此事，卻是不免得抱怨一番：「娘娘這是忒心善了！奴婢瞧著，讓清涼殿裡那位沒有紅參吃才好呢！也不是個什麼省油的燈。娘娘可憐她做甚？」

  清漪有些疲乏：「我不是可憐她，只是那宮女實在有些可憐。再者，咱們長壽宮裡那些佳品，還少嗎？」

  秋娘不滿：「話雖如此，只是那清涼殿也實在是太囂張了些！明明您與她都懷有身孕，偏生的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她們那裡，咱們總要等等。這次紅參也是，若不是陛下發覺，她們宮裡只怕吃了都三盒了，咱們宮裡一盒也沒有。」

  「你這般說，被人聽見了小心又是一番禍事！」清漪平靜道：「如今內務司管著朝鮮往來進貢的是左相齊維手底下的人，可不得緊著他們端妃。再者，與左相有關的東西……」

  「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