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和解

  清漪一時語塞，竟是不知道要說什麼話來了，她略為無助地看著李淳。只見李淳挺著身子，也瞧不清楚是什麼神情，也更是不知道該要如何去應對了。

  雖是不知道如何平息李淳的怒火，但總歸要下了床去哄哄他才是。

  清漪這般想著，便是自己下了床想要從背後抱住李淳，誰知當她雙腳著地之時，便復覺著頭暈目眩，一個不穩便要摔倒在地。

  「啊！」的一聲，卻並未有預想之中那種摔在地上的疼痛，反而是結實溫暖的感覺。是李淳有力的臂膀。

  分明神情且擔憂關懷的眼神，宛若一絲照射在寢殿之中的暖陽，帶給人溫暖與力量，更加是讓人不覺之間便是沉迷其中。

  四目相對，有溫情，有擔憂，有許久未說過話對對方的深深想念。

  

  便是一絲言語言語也無，卻也是濃情暖暖，縈繞周身與心頭，帶來心中那最深之處的安心。

  誰知李淳卻是腳下一滑，雖是及時反應卻也終究沒有來得及，兩個人便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唇畔前是久違卻熟悉的氣息。

  兩個人突然之間「吻」上了，本是彼此驚動，然而不過一刻，李淳的目光之中便分明多出了旁的神情。

  儘管兩個人終究沒有算是放下內心的怒氣與隔閡，然而僅僅是李淳的舉動，僅僅是那溫暖有力的懷抱，僅僅是熱烈繾綣的吻，清漪便已然知道，所有的爭吵與放心不下，都是最為多餘的。

  情誼顯現後，李淳才意識到清漪還在被壓著，一個激靈忙地彈開，輕輕扶起清漪：「沒有壓到你罷？」

  清漪有些羞澀，只搖了搖頭，李淳這才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那便好，那便好。」

  「嗯。」

  沉寂而尷尬的氣氛再次襲來，兩個人都是緊緊地低垂著頭，沒有一絲言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清漪覺著自己被人抱住，是李淳的聲音：「清漪，以後，有什麼事情與我說可好？我，特想著咱們也能有個孩子來著。」

  清漪心中一堵，更是歉疚難當，她伸出手來，緊緊牽住李淳環抱住她的雙手，緊緊靠在李淳懷中，柔聲輕和：「陛下，我知道錯了。」

  李淳冷冷一「哼」，只傲嬌道：「哪裡錯了？」

  「我……不該擅自做主服用避孕湯藥。」

  「還有呢？」李淳猶自不解氣，依舊冷冷哼著。

  「還有……我不該不放心陛下，擔憂陛下的心會走丟。」清漪越說聲音越小，她伸出手來，輕輕抓住李淳的袍角，幾根手指慢慢撓著李淳。

  李淳見清漪服軟，本來是想要再生氣幾刻的，卻是登時心裡已經柔軟了十二萬分，再也強硬不起來，只轉過身來，緊緊正面擁住清漪。

  清漪聽得出，李淳語氣之中有些委屈：「你總是這個樣子，我說過我會保護好你的，可你為什麼總是不信呢？你總是自作主張，說是想要自己活出自己，可是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沒有。」

  「哪裡就沒有呢？」他的語氣越發委屈傷心，就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聲一般：「我沒有辦法不生氣，哪怕我說過再相信你。你知道麼，我有多盼望著咱們的孩子來著，旁人懷孕，我雖高興，可也不過是一個君王一個父親該有的高興。可是……你不同。」李淳語氣有些害羞似的：「你，是我心愛的女人，我更期望，能與我最心愛的女子有個孩子，這樣，咱們才算是一家啊！」

  一家，這個詞語既熟悉又陌生。清漪這才恍然之間發現，原來自己從家裡出來，已經好幾年了。這些時日，自己是一丁點家裡的溫暖都沒有感受到的，雖是母親偶爾能夠進宮，可幾年下來能夠相見的次數也不過寥寥，便更加擔憂家中來著。不知道母親的身子怎麼樣了，也不知道舅舅舅母有沒有吵架，也不知道哥哥的武藝有沒有精進，實在是，看似極其近，卻又極其遙遠。

  而皇室，名義上是個大家，眾嬪妃娘子都是姐妹，李淳是自己的丈夫，太后是婆母。本來一大家子便應當是和和睦睦安樂和美的。可是她實在是做不到與那些旁的分享自己丈夫的女人相親相愛，再將她們所生下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自己也做不到真心孝順太后這個婆母，因為太后從未把自己當做一個媳婦。

  本來，這座宮廷里，便是上下都不平等，高低貴賤，規矩尊卑，本就是將最後一絲人情味都給消散沒了。再加上恩寵權力上下相爭，這個看似全天下最大的「家」，其實也只是個墳墓，隨時都會被埋葬。

  終究，還是自己的家最為讓自己牽掛。

  想到此處，語氣便是哽咽無比，那點點淚珠便奪眶而出。

  「家……可以麼？」

  李淳聽著清漪帶著哭腔的語氣當即便是一愣，旋即又是心疼又是不知所措：「這……你怎的哭了？我把話說重了？」

  他小聲嘟囔著：「明明是我委屈來著！」

  然而清漪哭的那樣傷心，很快李淳便感覺到自己的雙手上被清漪的眼淚給沾濕了，他也不去想那許多，只趕緊著伸出雙手來替著清漪輕輕拭淚：「我錯了還不行麼？我不該說你重話對你冷言冷語的。只是你不要哭了啊！你一哭……」

  他輕輕低下了頭：「我心都要碎了。」

  李淳低著頭撅著嘴的樣子十分可愛，就像是一個藏了食物卻被人給拿走的松鼠，惹的清漪不由得「噗嗤」笑出了聲。

  李淳見清漪突然之間笑了起來，更是摸不著頭腦：「什麼啊？你這女人，喜怒無常。」

  方才的眼淚還未有完全乾去，如今清漪被李淳可愛的樣子給逗個大笑不止，心中便越發是感動：「陛下說家，是真的麼？」

  李淳復一把摟過清漪，讓清漪緊緊依靠在自己懷中，輕輕彈了她腦門一下：「傻瓜，自然是家。咱們的家。」

  「咱們的家？」

  「對啊！有你，有我，有咱們的孩子，不用去想別人，不用管別人。」李淳憧憬著，眼中便閃出了期待的光。

  清漪越發覺著心中一暖，如此情景，實在便是自己所期待的歲月靜好。

  琴瑟在御，溫和從容，賭書潑茶，兩相依偎。

  夏時庭前賞花，冬時並肩看雪與紅梅，瀲灩時光，實在極好。

  「那陛下這個皇帝，還要不要做了？」

  「自然是要做的，你也不想想，我若不是皇帝，又怎麼能遇見你呢？」李淳翻著白眼對清漪道。

  「那倒也是。」

  「清漪啊！」李淳輕輕伏在清漪耳邊柔和道。

  「嗯。」

  李淳越發用了力氣抱住清漪，如同一個小孩子央求大人手中的糕餅一般：「答應我，以後不要再不放心我好麼？你不就是不相信我，才想著暫時不懷孕保全恩寵麼？」清漪有些猶豫，其實她自己倒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躲避懷孕了。

  看起來是為了妕櫻的緣故，可其實，自己也當真是害怕此時懷孕自己的恩寵會被旁人搶走的緣故。

  可是如今看來，自己對於李淳的心意的擔憂，確實是多餘了。

  可是對於妕櫻的思量，卻是必要的。

  李淳想了想，語氣卻又是憂傷了起來：「我就是不解，難道在你心中，皇后，竟是要比我重要麼？」語氣之中，是十足的委屈不解，越發像是一個小孩子。

  清漪心中便更加是想要笑，卻是生生給忍住了，如同一個母親安慰受傷的孩子一般：「陛下這是什麼話？我對姐姐是敬重，可陛下，是我的全部啊！」

  李淳心中驚喜，面上卻是委屈不止：「我是不管的，反正從今往後，你要多想想我。」

  「是。」

  李淳聲音輕緩：「我才是你的丈夫啊。」

  「快躺著罷，你身子重，可要小心的。」

  「不，我就要躺在你的懷裡，這樣更舒服些。」

  「好。」李淳寵溺地笑著，眼中如同有星河，靜靜地看著清漪。

  「那我抱著你，你睡一會？」

  「嗯。」清漪眯著雙眼，俏皮一笑：「就勞煩陛下了！臣妾，就失禮了。」

  「你都失禮多少回了？要是旁人，早就把她打入冷宮了！」

  「那陛下便試試啊！」「

  來人啊！把禧昭儀拖下去打入冷宮！」

  「陛下你怕是不想要孩子了。」

  這般平靜的時光，總是最為讓人沉醉，一片混沌之地，能有一方安靜，便是幸福無比。

  這溫暖，實在難得，且讓人貪戀。

  若可以，一直這般該多好。

  「你且好好歇著才是。等到你有孕八個月，娘家母親還能入宮幫襯著呢！」皇后妕櫻得知清漪懷孕之中，亦是十分高興，更是挺著大肚子來了清漪的天地一家春之中探望。

  「姐姐，我的母親……也能麼？」

  妕櫻明白清漪意中所指，乃是清漪母親出身貧賤，而宮中諸位娘子嬪妃的母親也都算是兩關之家的貴婦人了，林氏入宮，好似看起來不成當。

  「你放心就是。」妕櫻對著清漪展現出寬慰的笑容：「你是陛下的女人，是主位昭儀，母親便也是尊貴之人了。」

  「姐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