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死靈異
2024-08-09 04:38:39
作者: 朱鈺
柳美人是在第二日下午去世的。
根據柳美人的貼身侍女香葉說,柳美人昏迷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知道了自己腹中皇子沒有了的消息。當她聽說之時,面色卻是極為平靜,平靜的近乎可怕。香葉只緊緊上前去侍奉,柳美人卻是什麼話都不說,只是一味默默流淚,順帶著再緊緊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好像是自己的孩子仍舊在她腹中一般。
一眾侍奉的宮女若是有敢靠近的,柳美人只會叫罵著教她們出去,只緊緊縮在牆角不讓她們接近半分。只有香葉倒還好些,接近她的時候她倒也沒有表現出十分抗拒的樣子,卻也不怎麼說話,只在香葉問她話語之時她會點點頭或者搖搖頭,除此之外,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香葉十分擔憂,只每隔小半個時辰便前來看望柳美人一般,柳美人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坐著。
連帶著清漪與李淳前來探望,她也一概不見。
香葉擔憂之餘,卻也是沒有辦法,只是緊緊看著。
到了下午,柳美人只是突然間開口說話起來了,只對著香葉說是她自己想要吃些牛乳香米粥並著牛乳小方糕。
柳美人只道:「我也算是想通了,我若是實在痛楚消沉,那也沒有什麼辦法。我也不能一直這麼哭下去啊!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不然,那什麼給我那孩子報仇啊!」
香葉只以為柳美人是想清楚了,又見著她面上雖是有著痛楚傷神,卻是更多地變為了堅毅,她便也放心了許多,只歡天喜地應著:「奴婢這就去。」
只是香葉仍舊有些不放心,她便命著那些宮女上前去看著柳美人。待到香葉走後,柳美人只對著那些宮女道:「我又有些困了,你們且出去侍奉著,再給我熬些藥來,我醒來也好飲下。」
而當香葉做好了那極其廢功夫的牛乳香米粥以及牛乳小方糕前來柳美人的寢殿之後,卻是見到了柳美人已然掛在房梁之上的一幕。
柳美人藉口午睡之餘,只將自己床上的被子給搬到了地下,又拿來了一隻繡墩,這般,當她踢倒繡墩之後,便也沒有什麼聲音了。如此,那些宮女便也什麼都沒有發現。
柳美人只掛在房樑上,她臨死之時是裝扮好了的,一件淺紫色的紅獅子戲繡球花樣的大袖衫,一件鐵鏽紅的纏枝冬梅花的馬面襦裙,上面罩著一件月白色的小繡球淺紋披風。
那原本是素淨中透著天子嬪妃的華貴的裝扮,只是配上柳美人臨死之時的樣子,卻是實在恐怖慘烈。
看得出來柳美人是畫著極其精心的粉黛的,重重勾勒明晰可見胭脂水粉的痕跡。只是,因著自縊的緣故,她本來姣好乾淨的面容卻是發出了青紫的顏色,只將那些粉黛精心勾勒的美好弄個不見。更甚,她伸著老長的舌頭,極其恐怖。
她口中與鼻中流出口涎與鼻涕,伴著血色的痕跡。她那眼球突出著,只像是要掉下來一般。
很快,柳美人的死狀便傳遍了整個六宮。
李淳傷心之餘,只得命著按著從三品婕妤的位份給柳如漓置辦喪禮。
而比起傷心還要重要的事情,便是糾察那日長壽宮的火災到底是誰做下的。
只是查來查去,卻也沒什麼線索。
只有沈美人嬰安偷偷前來拜見過李淳,只說是那些殘磚上頭有著火油的痕跡。
李淳只將這些事情按下不提,只暗中命著人去悄悄查些蛛絲馬跡。
而更為怪異的事情卻是發生了。按著宮中規矩,嬪妃自戕,一是大罪,二是不得將屍身葬入妃陵只得火化。李淳自然不會因著柳如漓傷心過度自戕而連累著她的家人,對外只說柳婕妤是因著急病早產去世的,更是下了厚重的賞賜恩賞了她的家人。只是火化一事,卻是不做不行的。
而就在眾人將柳美人屍身火化之時,那焚燒出的火焰,卻是藍色。
便是傳說之中的「鬼火」。
那些奉命前去焚燒之人只嚇的四散跑去。只連滾帶爬順便口中說著「有鬼」。
宮裡更是傳遍了柳婕妤如漓死狀的可怖以及那火場之上的種種奇怪跡象。
起初人人只說是因著柳婕妤失去了孩子心如死灰才會選擇自己結束年輕的生命,只嘆她是個苦命的人,便是人人都唏噓感嘆起來。
只是過了幾日,宮中言語風向竟是轉變了起來。只將這一切的慘狀都歸結為清漪在宮中使用私刑逼死小春的場面過於血腥慘烈才會致使長壽宮大火柳婕妤受驚以及她含著怨念上吊自殺的一系列慘事的發生。
起初清漪也不在意,只是含著笑一笑了之,面對長街上幾個胡言亂語尤其嚴重的下人,她也都盡數給送進了宮正司去服苦役的懲罰。
漣水都不覺感嘆道:「娘子如今也是有著天子寵妃的款了!從前娘子最是溫和不敢怎樣的。」
清漪只感嘆著問道:「漣水,你覺著我變了麼?」
漣水並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
而清漪自己心中卻是分明,她確實是變了。她變得越發狠辣,變得越發會仗著天子寵妃的身份而高高在上地俯視一切,享受著李淳的寵愛所帶來一切優待與好處。
若是從前,宮中若是有人說她什麼壞話或是看不起,她只會靜靜地受著,聽進去卻也什麼都不會做。而如今,宮中若是再有人敢這般說她,她只會認為是那些下人作死,只會冷冷一笑便是給著她們巴掌或者是宮正司苦役的懲罰。
變了,確實是變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清漪已經享受上了這種走到哪裡旁人都會因著她是天子寵妃而處處尊敬的感覺,便是即使那些人心裡不服,面上卻也只敢表現出恭敬的樣子來。
這種感覺,實在是好。
雖然,面對著那些位份必自己高的人自己依舊是要恭敬行禮,然而她骨子卻是敢直著了。自己,再不是那個可以任人欺凌的女子了。
美中不足的,因著自己的出身,那些敬服與客氣,有時並不是出自於內心深處,而是出於李淳。
出身,當真重要。
可是清漪卻是越來越不相信了,她開始覺著,出身有時並不能成為阻止一個人前進的絆腳石,出身低賤,也應當去享受著那些與出身高貴的人一樣的權利。
譬如能夠自在所欲的愛自己所愛,而不是像自己的母親林氏一樣因著出身一輩子都沒有被父親的張家所承認。
不,自己是一出生便不相信的。
猶記得自己年少之時,對著這歆朝森嚴的等級制度便是表現出了不滿:「這是什麼道理?難道我們不是兩關貴族出身,便比那些兩關之家的人要缺胳膊少腿麼?我偏不信,我就要憑著自己的本事去贏得那些兩關貴族一樣的看待。」
年少之時看著只像是小孩子輕狂的話語,如今這些,倒也不算是虛話了。
只是清漪的威勢,起到的作用卻也只是暫時的。又過了幾日,宮中竟是又傳遍了這般的言語,皆言清漪太過血腥,才會招致這般不吉利的事情。
而很快,一向看不慣清漪的太后,便出言找到了皇帝:「哀家雖是不大管理後宮中事,可是這後宮的規矩體統卻也是要顧著的,後宮出了這樣的事情,可要教朝臣們如何看?要教百姓們怎麼看?」
起初李淳還可以避開這些話題,而當朝堂之上以著左相為首的一群人亦是將此事逼問李淳之時,李淳便發覺,這些實情,並不簡單。
那本是後宮的事情,卻能夠傳到左相齊維耳中,甚至能夠上升到規矩體統之事,便是不得不去仔細思量的了。
清漪,柳婕妤,傅美人,容貴嬪,妕櫻,這麼多的人被牽扯其中,後宮與前朝的交叉,遠遠是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而清漪對著這件事情只是付之一笑,甚至對著李淳道:「輕陛下禁我足。」
李淳只一愣:「什麼?」
「陛下信我麼?」
李淳只一把摟過清漪,將她緊緊擁在自己懷中:「我自然是信的,我這輩子,都信你。」
「那,就請陛下幫我演一齣戲。」
「什麼?」
……
到了第二日,李淳便下旨,說是清漪身上沾有血腥,實在應當禁足反思。以免宮中再出過失,並命清漪在自己宮中日夜祈福跪頌佛經。
眾人皆是不由得大驚,誰也沒有想到,原來那般受到李淳寵愛的張貴人,也會有失寵的一天。
而清漪自己,卻是面色平靜,只將自己關在暫時居住的宮室裡面。
連著漣水都急了起來:「娘子您倒是想個辦法啊!難不成咱們還要被關在這裡不成?」
「自然不會是一輩子。」清漪只淡然道。
「可被關了的日子過多,咱們也不利啊!」
清漪只是淡淡一笑:「咱們之前說好了的事情,如今也該施行了。」
就在清漪被禁足的不到十日之後,宮中上下每到夜晚便起了那般類似於嬰孩哭聲的聲音。
宮中上下,只一片恐慌。
「本宮這幾日實在是有些憂心啊!這般的聲音,實在是攪擾休息,且有些怪異呢!」皇后妕櫻只在宮中嬪妃請安之時如此感嘆道。
「會不會……是柳婕妤腹中的皇子與柳婕妤的怨氣不散,心有不甘才回到這宮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