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柳枯
2024-08-09 04:38:36
作者: 朱鈺
清漪含著笑意答了妕櫻的話語,只道:「姐姐要我小心什麼?該要小心的,是那些害咱們的人才是。」妕櫻面上隱隱有著擔憂的神色,只緊緊牽住清漪的手道:「清漪,我是怕……再有人敢害了你去。」
清漪點點頭,面上亦是泛起了憂愁,只道:「怕咱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如今事情已然發生了,幸好……陛下相信我。」
說到那日的事情,妕櫻便是到現在都驚奇不已:「那天是給我嚇怕了!若是陛下不相信你,若是你沒有及時化解,那可怎麼辦呢?」
清漪慢慢低下頭去,心中略微有些複雜,還好李淳相信自己,還好那份情誼不需要一再懷疑揣測才能夠確認。
只是這宮中,真是越來越兇險了。
妕櫻只憤恨道:「真是想不到,那齊端妃竟是有這般的本事與心計,竟是三番四次害你!可見你榮寵之盛,連齊端妃這樣淡薄平靜的人都嫉妒。」
關於齊端妃是否淡薄平靜,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倒也不得不重新審視一番了。只是明明自己剛剛入東宮之時齊端妃是那般的溫和寧靜,也從來不因著自己的身份低賤而輕賤了自己,她倒是寧願相信齊端妃是個好人。
可是如今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只是讓清漪不得不懷疑了起來。
「我倒真是佩服齊端妃了!做下了這般的事情,竟然還能面不改色對著陛下說自己是無辜的!或許當真就不是她做下的呢?若真是她做下的,那麼咱們這個端妃娘娘,可真是有本事啊!」清漪想起齊端妃,便會不自覺去想起許多事情。
「還懷疑什麼啊?」妕櫻不耐煩地一臉鄙夷地答道:「這眼見著就是這個女人做下的!證據都分明了!你還在這裡為她辯解些什麼?」
清漪搖了搖頭:「姐姐,我沒有再為她辯解,只是感慨一下罷了。」
妕櫻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卻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只道:「我的好妹子,我倒是想起來,那小春,也算是你宮裡死了的罷。」
清漪點點頭,「自是,活活被打死在庭院裡的。」
妕櫻面上有著憤恨的神情:「這般的賤婢,打死也算是活該了!只不過,有些髒了你長壽宮的地了。」
「髒便髒了罷,反正我宮裡的,昨日已經把地給洗了一遍。」
妕櫻也不知道怎麼的,面上倒是隱隱有著擔憂的神色,「可是用那吉祥缸里的水?」
清漪搖了搖頭,只道:「吉祥缸的水,這幾日有些混了,便得去換些呢!如今我那宮外的吉祥缸的水都是空著的。洗地的水,都是老遠送過來的。」
清漪隱約覺著妕櫻言語神色之中的異常,「姐姐這是怎麼了?怎的想起來這個問題?」
妕櫻連連擺著手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就是隨口一問罷了。對了!映歡這些時日總吃那些小東西總是沒有胃口,我宮裡的伊雯說,許是想念你做的魚肉軟糕了!我自己坤明宮裡的小廚房卻是做不出來,尚食局做的有些硬。」
清漪便想起來自己也是許久未有見到昭明大公主映歡了,那孩子如今也有快兩歲了。正是需要好好吃東西的時候,她也不想便道:「那既然如此,我今日晚上做了便是,待做好了,再給映歡送過去。」
妕櫻只蹙著眉,「倒也好,只是辛苦你我總有些不好意思,不如……你今晚來我坤明宮用些晚飯罷。」
清漪也沒有多想,便答應著去了。
到了晚上,清漪辛苦了好久才做了那些魚肉花糕,這才與妕櫻用了晚飯。只是今日坤明宮的小廚房也不知是怎麼了,只說是灶台有些壞了,竟是一時半會上不來熱菜,妕櫻與清漪便也不得不等著許久。直到比宮中平素用晚膳的時間晚了一個多時辰,這才算是用上了熱乎乎的飯菜。
待到二人用完飯,天色已然黑了,妕櫻又拉著清漪說了好一會子的話,更是對著清漪道:「今日有些晚了,這大冷天的也實在是冷,不若你今晚便留在我這裡睡覺罷。」
清漪只笑著打趣:「我怎麼敢睡皇后娘娘的床鋪呢?可是沒了規矩體統的。」
妕櫻只笑罵著:「這算什麼?呢還與我客氣上了?我可是不管的,你今日,只能來此。」
清漪只苦笑著,本來她也不是那種極其尊奉規矩體統的人,如今也不過是進了宮為著保住性命不得不去遵守罷了,況且今日也不算是什麼越過了規矩體統的事情,所幸清漪便也爽快地應承了下來,卻是道:「只是……我那糰子,今日我還沒有餵他呢!」
妕櫻翻了個白眼,恨恨道:「沒出息的東西!那兔子算什麼?你竟是這般上心?」妕櫻想了想,便道:「罷了罷了,你且去派漣水去為餵豬便是了!」
清漪想著,倒也是,便也回身派遣了漣水回去餵兔子。
妕櫻這便是喜笑顏開了起來,只挽過清漪的手,便拉著她去了寢殿裡面。
「今日正好,陛下也不來煩你,咱們姐妹兒兩個,能說許多心裡話呢!」
只是妕櫻雖說是要說話,然而當她躺在床上那一刻,卻是什麼話也不說了,只靜靜躺著。清漪只以為是妕櫻晚間吃了些酒有些疲乏的緣故,便也只靜靜躺在一旁,靠著妕櫻睡了去了。
誰知睡了小半個時辰,清漪只有些昏昏沉沉了起來。然而一邊的妕櫻卻是突地坐了起來,只一臉驚恐的樣子。
清漪忙掌了燈來,「姐姐這是怎麼了?」清漪用就燈光看清了妕櫻的面龐,那上面委實看起來不是甚麼好顏色,忙地問道:「怎的臉色這般難看?」
這般一起來,眾侍奉的宮婢便也忙地闖了進來,只看著皇后妕櫻。
妕櫻面色十分複雜,眼中隱約有著一絲驚恐擔憂,也不去回答清漪的話語。
清漪復又問著妕櫻,妕櫻這才有些回過神來,只應答著:「哦,沒事……沒事……我……做噩夢了!」
清漪看著妕櫻一臉複雜,一絲好氣色也無,像是做了極大的噩夢的樣子,清漪便不覺心疼起來,只緊緊安慰著妕櫻起來。
只是妕櫻的神色實在是不好,清漪便也擔憂了起來,正在安慰之間,卻是有宮女進來通報了聲:「皇后娘娘,張貴人,不好了!不好了!長壽宮,走水了啊!」
「什麼?」妕櫻只忙地站了起來,對著那宮女喝道:「可是真的?」
眾人急急忙忙地趕到了長壽宮,只隔著老遠,便見到了火光盈天的場面,遠遠地便將那片天空照亮如白晝了起來。
那四散的火苗貪婪地舔噬著長壽宮周遭的一切,那古樸的建築房屋只被隱藏在火苗之間,隔的遠遠便有著火熱的感覺。
「火好似是從東偏殿的後殿起來的,那後殿本是一直空著的,只是東偏殿卻是有著柳美人在住的。柳美人……」
「柳美人怎樣了?」清漪著急慌張了起來:「柳美人可是懷著孕呢啊!」
那匯報的內監登時沉默了起來,只看著清漪,卻是不敢說話。
「我問你呢啊?」
「娘子……這……這……」
清漪已然是急的不成樣子,卻是見著一片火光之中,漣水卻是從裡面出了來了。
漣水還攙扶著一個虛弱的身影,定睛一看,卻是大著肚子的幾乎近昏迷的柳美人。
宮人們忙地過去攙扶了漣水與柳美人,柳美人被眾人攙扶那一刻已然昏迷在地,眾人只七手八腳地將柳美人送走了一旁的長安宮。
而柳美人被抬走後,眾人才發覺一路上已然是鮮血淋漓。毫無疑問,是柳美人身體裡流出的。
眾人不禁緊緊捂著罪起來,更有膽小的宮女只掩面哭了起來。
實際上,這些血液很大程度上便說明了一個小生命的消逝。
清漪復看著漣水,只見著漣水一張白淨的麵皮被濃煙給熏的一片黑色,她脖子上甚至有著被火給灼燒過的痕跡,看著便是觸目驚心的黑褐色燒焦的痕跡。
甚至,空氣之中還有著皮肉燒焦的氣息。
清漪只慌亂著,隨手把自己的上襦短襖子的護領給扯了下來,便是急急忙忙地給著漣水包紮上了。
「娘子……奴婢卑賤,不應當如此的。」
清漪著急了起來,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拘這些虛禮。」
正在包紮間,卻是見著遠處有著一對燈火的樣子,明晃晃的,只是好大的陣仗。
李淳只隔著遠遠的便發出了著急的聲音:「清漪!清漪!清漪你怎麼樣了?」
眾人忙地對著李淳見禮,李淳越發加快了腳步,見到清漪好端端的站在那裡,這才恢復了些儀態,卻是依舊著急,只緊緊抓住清漪關切問著:「你還好麼?」
「陛下,臣妾今日在皇后娘娘宮裡住的,沒有趕上走水,自然無事。」
李淳一臉緊張的神色這才登時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只嘆息著:「這便好,這便好,嚇死我了。」
許久,李淳才反應過來:「那……柳美人呢?」
此時正巧有女醫跑了過來,對著一眾叩頭急切道:「陛下,皇后娘娘,太醫說,柳美人因著驚嚇過度,且平素身子便有些不好,腹中的皇子,已然……沒了。」
李淳一愣,旋即身子便往後退卻了幾步,直有些站不穩的樣子,虧得清漪與安止及時扶住,李淳這才沒有倒下。
「』怎麼會?怎麼會?」李淳依舊不敢相信。
「陛下,是真的啊!太醫們都是盡力了啊!只是小皇子,已然仙去了。」
這不堪的一晚,便是無論是誰,都是無眠之夜。
而到了第二日,便有更為教人沉重的消息給傳了出來:「柳美人薨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