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終焉住民

  通向死亡的斷橋。

  當這樣的形容從妖尊的口中說出的時候，在場的幾人都是神色一變，神色有些凝重。

  崇霄問道：「當年……你們也損失了很多人嗎？」

  妖尊說道：「記不太清了，好像是進了近百人吧？但最後出來的，不過寥寥數人。」

  「這麼誇張？！」

  幾人神色再變，雖然剛才妖尊已經說了大部分人會被留在其中，但這比例，未免太高了，這哪是大部分，這幾乎是全部！

  妖尊輕笑一聲：「如果生靈印的考驗毫無風險，輕而易舉的就能被人所得，又何必要安排終焉之門的出現？」

  窮畏問道：「那您來找崇霄姐姐，是為了阻止她進入終焉之門？」

  妖尊看向崇霄，問道：「我若是阻止你，你會聽？」

  

  崇霄想也未想便答道：「不會。」

  如果她真是什麼貪生怕死之輩，就不會主動提出去面對天掌教背後那位神秘的尊神了。

  妖尊一笑，並不意外的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所以我並不是來勸你放棄的，而是打算給你一些建議。」

  「你們或許覺得，進入終焉，你們的敵人便是天掌教那些人，或者認為他們對你們而言威脅最大，但事實上卻非如此。在終焉界域，最危險的，是在那裡生活的生靈。」

  妖尊豎起一根手指：「在終焉界域內，一共有兩類生靈。第一種，便是終焉內土生土長的原住生靈，那些皆為自然妖物，花草樹木、甚至風土雲水都可能生有靈智。這些原住民靈智可能不高，但它們基本無處不在，而且幾乎是擁有不死之身，即便你將其摧毀，過些時候，它們又能重活過來。這些原住民極其喜好吸食生靈氣，對於它們來說，外來者就是它們的食物，尤其是新來的人，最為新鮮。」

  「它們大部分都不具備強大的進攻性，但卻擁有製造幻境的能力，利用幻境使人情緒混亂，隨後趁機不斷吸收生靈氣，這是它們慣用的手法。」

  「因此你們如果要進入終焉，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妖尊再豎起第二根手指，繼續道：「這第二種，便是被留在終焉內的外來者，他們被稱為終外民。人類、妖族，數不勝數。這些都是來自各個界域的強者，他們在爭奪生靈印的過程中失敗，大部分都被留在了終焉。」

  「留在終焉的終外民並不會立即死去，甚至依靠著那邊濃郁的生靈氣，哪怕是受了重傷，恢復的速度也會比外面快上許多倍。但終焉的原住民會吸食他們的生靈氣。因此為了活得更久，那些終外民們都會想盡辦法增加自己體內的生靈氣。只是無論這些人怎麼努力，吸收的速度永遠是比不上流失的速度的。」

  「當體內生靈氣完全流失殆盡後，他們便會徹底消亡。」

  崇霄疑惑：「既然終焉內生靈氣如此濃郁，為何那些原住民還要吸收終外民的生靈氣？」

  妖尊面露思索道：「根據我們當初的猜測，終焉界域內，生靈氣的流轉應該已然成為了一個循環。生命樹釋放自然生靈氣，終外民吸收這些生靈氣延續生命，而原住民又將他們體內的生靈氣吸收，以供養生命樹。如此往復循環，最終外來者會逐漸消亡，生命樹則會開花結果。或許對於生命樹來說，它要的不是普通的生靈氣，而是經過真正生靈身體溫養過的生靈氣。」

  「對於它來說，我們的身體就像一個器具，將它提供的生靈氣做出更美好的味道，再提供給它。」

  幾人聞言，皆是有些啞口無言，誰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如此，對於生命樹來說，它創造生靈，也只是為了自身的茁壯成長？

  妖尊看著他們臉上複雜的神情，問道：「是不是覺得這一刻，對於自己的存在有些迷茫了？」

  生命樹、魂靈、生靈、生靈印、生靈氣……

  所有的一切，包括他們的存在，都不過是生命樹所製造出來的一個循環，循環的目的，都是為了讓生命樹能夠開更多的花，結更多的果，創造更多的生靈……

  崇霄難得苦笑一聲，說道：「這個信息量，未免太大了些。不過那些被留在終焉的外來者，對於我們來說為什麼又很危險？」

  妖尊說道：「因為對於那些被留在終焉界域的終外民來說，在裡面無論如何堅持，最終也必然是迎來消亡，因此他們要想活下去，就只能離開終焉。而離開終焉，據我所知，有兩個途徑。」

  「一個是找到生命樹本源所在，傳聞在生命樹下，有離開終焉的通道，但這畢竟只是傳說，始終未曾得到證實。因此對於大家來說，第二個途徑才是最可靠的。」

  「那就是奪走新來之人的資格，代替他去經歷考驗，最後利用他的名額離開終焉。其實有不少未能離開終焉的人，都是在那些人的算計下留在了那裡，甚至當場丟失了性命。」

  眾人皺眉，竹依驚訝問道：「居然還能這樣？生命樹不管嗎？」

  妖尊反問：「你覺得，是一個受困許久，半生不死的人更具備吸引力？還是一個生靈氣飽滿的人更具備吸引力？」

  竹依沒有回答，因為這個答案無疑是顯而易見的。

  崇霄問道：「要怎麼才會被奪走資格？」

  妖尊道：「每一個進入終焉的人，都會獲得一片生命樹的樹葉，這枚樹葉會幫助進去之人在一定程度上抵抗原住民的侵蝕，同時也是參加生靈印考驗的憑證。」

  「生靈印也好終焉界域也罷，都只看樹葉，而不在乎持葉之人本身。因此只要搶掉別人的樹葉，自己便可取代對方。」

  在眾人恍然之際，妖尊又補充道：「不過生命樹的樹葉並不會以實體的形式出現，而是會以印記的形式出現。這印記出現的地方隨機，可能是身體的任何部位，因此進去之後，一定要自我檢查一番，將印記掩藏，不能被人發現。」

  「而印記的搶奪，則需要通過靈魂的牽引。因此在終焉界域內，他人所贈之物，切勿觸碰，尤其是食物更是不能品嘗。生活在那裡的終外民，因為生靈氣損失的緣故，普遍實力都會有所下降，因此為了強奪樹葉，他們基本都是使用一些陰險狡詐的手段。有些甚至不惜勾結原住民，來算計新來之人。」

  說到這裡的時候，妖尊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顯然當初她應該對此深有體會。

  窮畏這個時候插嘴問道：「可萬一印記出現在了臉上怎麼辦？」

  妖尊看向她：「那你就只能自認倒霉了。」

  「……」

  崇霄問道：「樹葉能夠堅持多長時間？」

  「到生靈印擇主結束後。」

  崇霄略作思考，道：「這麼說來，只要生靈印一直未能擇主，那麼樹葉就一直能夠起到效果？」

  妖尊道：「理論上是這樣的，不過就算你不想獲得生靈印，其他人也不可能會讓你一直拖下去。」

  「天掌教弄的那個生靈印，現在還不完整。」崇霄補充了一句，隨後將這段時間的細節講述給了妖尊聽。

  妖尊聞言後，神色微漾，有些意外：「居然還能這樣……」

  她對於生靈印和終焉的了解都不少，但也還未見過不完整的生靈印。

  妖尊問道：「這麼說來，現在只有雲汐進入了終焉，並且身上還帶有一塊碎片？」

  崇霄點頭：「是的，如果天掌教的人得到了她手中的碎片，那生靈印就完整了。」

  「雲汐這些年收集生靈印的碎片，是受你的指示？」

  「不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收集不少生靈印的碎片。」

  對於這點，崇霄也很奇怪。

  生靈印的消息她從來不曾透露出去過，雲汐到底是怎麼知道碎片的消息還知道碎片的位置呢？

  「不是你？」妖尊低眉，神情思索，「這麼說來，雲汐的背後或許還有其他人指點。有意思，我覺得關於她，你大可不必擔心。」

  當初在妖尊秘境的時候，妖尊看到雲汐收集生靈印碎片，便對她產生過疑惑，而通過詢問，雲汐自己也承認了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收集的東西是什麼。

  這麼說來，她是連生靈印碎片的存在都不知道就去收集那些的，這背後顯然還有其他的隱情。

  而不管這隱情是什麼，在如今的混靈界，除了崇霄和小青，能夠知道生靈印存在甚至還能探到生靈印碎片的，只有尊神。

  雖然不知道雲汐的背後究竟是誰，但至少在生靈印擇主之前，對方不可能讓雲汐就這麼出事。

  妖尊問道：「現在你們手中還有多少枚碎片？」

  「六枚。」

  「你打算怎麼分配？」

  崇霄說道：「原本是打算安排六位誅靈圓滿進去，實力越強，總歸是越好的。」

  「這個想法的確沒有問題，但我建議你，儘量還是選擇一下年輕些的去。」妖尊說道，「因為活得越久的人，生靈氣便愈發濃郁，並且活這麼久還沒能有所突破，天賦必然也還差了些火候，這樣的人，是生命樹再合適不過的養料了，一旦進去，想要出來便會變得非常艱難。所以我不建議你安排五千歲以上的人亦或者是妖進去。」

  窮畏一瞪眼：「那我不是不能進去了？」

  妖尊看了眼窮畏便說道：「你若是進去，基本可以在裡面養老送終了。」

  「……崇霄姐姐，我還是陪你去戰鬥吧？」

  窮畏抓住崇霄的衣袖，抬首眼巴巴看著她。

  崇霄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有些愁容的說道：「但這樣的話，誅靈圓滿的數量就有些不夠了。」

  當今混靈界，五千歲以下的誅靈圓滿，除了一個魂轉的幽兮雲，就只剩下慕神傾了。

  原本成守也滿足這個條件，只是可惜……

  妖尊說道：「以終焉界域內的環境，哪怕是誅靈大成，在裡面自保也並不困難，而且作為萬物啟迪之地，那裡的靈氣遠勝過任何靈界。當年我進入終焉界域時，境界也不過誅靈大成，出來後卻已經圓滿，之後千年未至，便成功登上神道。」

  崇霄聞言，點點頭：「那這樣的話，我再好好想一想。」

  她之前一直以為在終焉之內，他們最大的敵人是天掌教，而天掌教作用三位圓滿，再加上浩軒墨，便是四位。

  光是這四位誅靈圓滿就已經十分強大，更別說還有伍燭等人實力也不容小覷，因此她打算儘可能安排最強的戰力進去，但眼下聽妖尊這麼一說，整個終焉之內，最具備威脅的反而是生活在裡面的生靈，那她就應該綜合考慮一下了。

  妖尊繼續問道：「小青現在在哪？」

  崇霄想了想，還是沒有隱瞞：「在天靈大陸的太威秘境中。」

  窮畏等人眼神一閃，關於魂靈他們也是聽說了不少，之前也一直在好奇魂靈如今的身份，沒想到居然藏在太威秘境中。

  妖尊也同樣有些意外，小青是個魂靈，為什麼會進入太威？

  她看著崇霄的臉，發現崇霄的眼神有些異樣，隨後她狐疑的問道：「你該不會，給她塑造了肉身吧？」

  「……」

  崇霄低下頭，小心翼翼的答道：「嗯……」

  妖尊一扶額，語氣有種無奈：「該說你什麼好，居然敢給一個魂靈塑造肉身。你這樣，很可能會斷送了她以後重回生靈印的道路。」

  一個魂靈一旦擁有了肉身，就相當於以另一種形態存在，那樣形態的魂靈，沒有了最初的純粹，還能稱之為魂靈嗎？

  日後若是要讓小青重新取締生靈印中的那個靈女魂靈，她又是否能夠做到？

  崇霄沉默了半響，說道：「如果沒有她，或許我早就已經死了。你們讓我保護小青，但這麼多年，我始終覺得是她在保護我。千萬年的陪伴，又豈是能夠如此割捨的？不回到生靈印中，反倒是我本願。」

  妖尊注視著她：「所以你是故意不讓天掌教得到她的？」

  「嗯。我希望她能……不再以【魂靈】的身份拘束的活著。」

  起初，妖尊還一直奇怪，天掌教有能力修復生靈印，就算崇霄討厭天掌教，也沒理由阻止對方的行為才是。

  因為只有擁有生靈印的界域，才是一個完整的界域，這裡的生靈修行更快，想要邁入神道，勾連外界星河也更加容易，崇霄被困菩提海千萬年，理應很想離開這裡才是。

  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明白了崇霄心中所想。

  日久生情，不僅僅是人與人之間，崇霄和小青相伴千萬年，這份情感同樣早已無法割捨。

  或許在曾經的崇霄眼中，小青只是一個需要保護的魂靈，但如今，小青已然成為了她的至親之人，她希望她能夠真正的活著，不是一個作為生靈印而存在的工具，而是以人的身份，體會世間冷暖，感受愛憎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