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孫家寡婦
2024-05-03 17:41:13
作者: 嵐溪
這一日,姚青菁收拾好碗筷,洗乾淨了雙手,從柜子里將給丈夫做的新衣裳取了出來。
姚青菁的手指在新衣上輕輕拂過,唇角噙著溫婉的笑意,她捧著衣裳去了院子,對著正在那裡幹活的丈夫甜甜的喊了一聲:「夫君,你來。」
陸宴聽到她的聲音,便是放下了手中的斧頭,他看見了妻子彎起來的眉眼,自己的唇角也是噙上幾分笑意,向著妻子走去。
姚青菁將手裡的衣裳遞到了丈夫面前,與他道:「你將這衣裳試一試,若有哪裡不合適的,我再改一改。」
陸宴低眸,看著那簇新的衣衫,上面的針腳細細密密的,足以看出她的心思。
「我整日要進山,哪裡需要這樣好的衣裳。」陸宴開口,他的眉眼溫和,嘴巴里雖說著不需要,可姚青菁知道,他心裡是高興的。
陸宴十分利落的脫下了自己的舊衣,從妻子手中接過新衣穿上,自己張了張胳膊,與姚青菁道:「正合適。」
姚青菁也是莞爾,她細細的打量著,袖口,領口那裡都是比量著,看著她認真的小模樣,陸宴心裡一軟,若不是昨晚才要過她,倒是恨不得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揉一揉才好。
「這裡還要改一改,有些緊了,你幹活會不舒服。」姚青菁輕聲細語的開口,她的眉目溫柔如畫,落在陸宴眼裡,只讓他的心都變得柔軟。
「陸老弟,陸老弟!」
驀然,一道焦急的男聲從外間傳了進來,院門也是讓人拍的山響,陸宴聽著,立時大步上前打開了門。
就見是住村西頭的張二哥,氣喘吁吁的樣子,顯是累的不輕。
「張二哥,出了何事?」陸宴皺了皺眉,問道。
「你們家的小平,那孩子……」張二哥上氣不接下氣的,剛說到這便是卡住了。
「小平怎麼了?」姚青菁大驚,聲音都是顫了起來:「他是不是下河了?」
村頭有一條河,就是當初差點將姚青菁淹死的那條,清水村每年都會有幾個頑童背著父母下河戲水,然後被淹死的,只不過那多是炎炎夏日,如今是秋天,姚青菁雖然覺得孩子不會往河邊跑,但每逢陸平出去,她也還是會叮囑孩子不要跑遠,更不能下河戲水的。
「小平沒下河。」張二哥喘著氣,見姚青菁著急成這樣,一旁的陸宴倒是沉著的,只讓張二哥心裡嘀咕著,這親爹不像親爹,後娘倒像是親娘了。
「張二哥,小平究竟怎麼了?」姚青菁著急的厲害,忍不住催促。
「小平這孩子方才和吳老四家的栓子和鐵牛一塊耍,也不知這幾個小子從哪尋的火苗子,將孫寡婦家的草垛子給點著了,等著大伙兒瞧見,孫寡婦家的灶房都燒沒了!」張二哥說著直咂嘴,「孫寡婦當場就哭暈了過去,栓子爹和鐵牛的娘老子眼下也都趕了過去,我趕緊來知會你們一聲,趕緊兒去瞧瞧。」
姚青菁心裡一「咯噔」,放火把人家的房子都給燒沒了,這個禍闖的可不算小,怕是要一番糾纏。
陸宴的臉色仍是沉穩的,他謝過前來報信兒的張二哥,然後牽起了姚青菁的手,帶著妻子向著孫家匆匆趕去。
姚青菁回過神來,只盼著事情沒有孫二哥說的那樣糟糕,可等她和丈夫去了孫家一瞧,姚青菁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孫家的大火已經被街坊們撲滅,可滿院狼藉,灶房的房頂倒了下來,裡面被燒得黑漆漆的,所有的東西全沒了。
孫寡婦攬著一兒一女在地上輕泣著,只說家裡所有的糧食都是堆在灶房裡,這下子全都化為烏有,再說那草垛子,一家人全都指望著用它來生火燒飯,墊床和暖豬窩的,如今也沒了,這大冬天的,讓他們孤兒寡母的怎麼活?
栓子爹和鐵牛的娘老子也都聚在孫家的院子裡,兩家人在那裡吵著不可開交,紛紛責怪著對方的孩子,都說自家的孩子是被其他的兩個孩子教唆,才會幹下這事。
而那犯了事的三個娃則是老老實實的在一角站著,每個孩子的臉上都是黑蒙蒙的,顯是嚇得不輕。
看到父母,陸平先是一怔,然後向著姚青菁奔了過去,他畏懼的看了父親一眼,在姚青菁身後縮了縮身子。
姚青菁顧不得其他,見孩子一眼的驚懼,知道孩子是被嚇壞了,她取出帕子,先是為孩子擦了一把臉,她沒有過多苛責,只將孩子環在懷裡,輕輕的拍了拍孩子的肩。
看見陸家來了人,栓子爹和鐵牛的娘老子都是停下了吵鬧,紛紛向著陸宴夫婦看去,陸宴看了兒子一眼,他並沒有發火,再看那孫寡婦,仍是帶著兩個孩子癱在地上輕泣,只讓人看著不忍。
這孫寡婦前兩年死了男人,一個人帶著一兒一女過活,一個女人家帶著兩個孩子日子可想而知,這次家裡的草垛和灶房全都化為灰燼,只讓這個女人尋死的心都有了,她並沒有呼天搶地的撒潑,只不住地輕泣,而那悽苦的輕泣聲卻更能讓人生出惻隱之心。
姚青菁看著心裡也覺難過,她轉眸,就見丈夫已是蹲下身子,將陸平拉到自己面前,問道:「告訴爹爹,這是你做的嗎?」
陸平低下了頭,面露歉疚之色,他沒有吭聲,只點了點頭。
陸宴見著,便是無聲的按了按孩子的肩頭,繼而起身上前將那孫家的那兩個孩子從地上抱了起來,而後他一手扶起了孫寡婦的身子,與她道:「大嫂不必難過,勞煩嫂子估算一下損失,看需要多少銀子,咱們賠。」
陸宴這番話說的十分乾脆,孫寡婦聽得這一道男聲,便是抬起了頭,她的膚色蒼白,一雙眼睛紅紅的,腮邊掛滿了淚珠。
這一抬頭,就見自己面前站著一個高大英武的漢子,她是認識陸宴的,可卻從未與他說過話。
這孫寡婦生的十分很有幾分姿色,見她沒了男人,平日想從她身上占些便宜的男人數不勝數,引得一些女人背地裡都愛罵她,罵她不要臉。
「陸家兄弟,你要賠錢可以,但咱可要先說好,咱家栓子最是老實,要不是被旁人領著,你打死他他也不敢放火。」
栓子爹的話音剛落,鐵牛娘就是一記冷哼,插起了腰對著栓子爹嚷道:「喲,這說的倒好聽,你家栓子在三個崽里年歲最大,若不是他帶的頭,鐵牛和安娃子才幾歲?他們兩能幹出這樣大的事?」
「鐵牛他娘,天地良心,你說我家栓子帶的頭,你有啥憑據?」栓子爹當下就是反擊。
鐵牛娘一把將鐵牛扯了過來,對著孩子道:「你說,是誰帶的頭?」
孩子本就嚇壞了,再被母親這麼一堆桑,一個字也沒說,當下就是哭了起來。
「哭哭哭,就知道哭!」鐵牛娘更是生氣,張開手就是向著兒子屁股上打去。
一時間孫家的院子裡雞飛狗跳,婦人的責罵聲,孩子的哭泣聲,鄰居的勸架聲,聲聲交織,纏到了一處。
再看陸宴,他不曾理會周遭的聲音,只從懷中取出一串銅錢,遞到了孫寡婦手裡,與她道:「勞煩嫂子先給孩子們買些吃的,其他的我明日再送來。」
說完,陸宴轉過身,看著仍是在那裡吵著鬧著互相推諉的兩家人,男人沒有說話,只帶著妻兒離開了孫家的院子。
孫寡婦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銅錢,那些銅錢沉甸甸的,甚至還帶著陸宴身上的餘溫,她的心一顫,只抬起頭向著陸宴看去,男人的背影英挺而高大,讓人一瞧,就知他是家中的頂樑柱,能讓妻兒倚靠的。
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姚青菁牽著孩子,看著丈夫的背影,她知道,這一回丈夫一定是生氣了。陸平也是害怕極了,一路都是緊緊貼著姚青菁,姚青菁心裡嘆了口氣,只用眼神安撫著孩子,讓他不要怕。
回到家,陸平縮在母親身後,畏懼的看著面前的父親,陸宴的臉色仍是平靜的,他招了招手,讓兒子來到自己面前,他的聲音低沉,只和兒子吐出了兩個字:「跪下。」
陸平低下頭,在父親面前跪了下去。
「跪滿兩個時辰。」陸宴撂下了一句話,便是上前拉住姚青菁的手,要帶著她出去。
姚青菁喊了他一聲:「夫君……」
「不用給他求情。」陸宴看了妻子一眼,將兒子關在了屋裡。
姚青菁聞言,便是噤了聲,別說她還不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即使是,孩子犯了這樣大的錯,她也不好讓丈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慈母多敗兒,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念起孫寡婦一家,姚青菁心裡也不是滋味,她去了灶房,比往日要多煮了一些飯菜,打算送到孫家,給孫家母子吃。
她將給孫寡婦母子的飯菜用碗扣好,放進了籃子,又在籃子上蓋了一層棉布,做好這些,姚青菁端了一碗飯菜走到裡屋,剛想悄悄把這碗飯給陸平送去,就聽丈夫的聲音已經在身後響起:「讓他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