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讓你受委屈了

  姚青菁吃痛，自己的鼻子也是酸酸的，她理解母親，眼見著姑爺從一個讀書人變成一個砍柴人，從臉上有光到被人嘲笑，這心理的落差並不是短時內就可以平復的，可念起這幾日陸宴對自己的照顧，姚青菁終是抬起頭，和母親說道：「娘，他雖然年紀大了些，可對我很照顧，孩子也很聽話，娘不要擔心，我們會好好過下去的。」

  「咋個好好過下去？」姚母從一手指著女兒，只罵道：「指望他砍那點柴，養活他們爺倆都費勁兒，還指望他能養活你？」

  「娘！」聽母親越說越過分，姚青菁既是著著急，又是難過。

  「作孽，」姚母復又躺在床上，哭嚎起來：「我和你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好端端一個黃花閨女，嫁給誰不好，偏生要去給個樵夫當填房……」

  「娘，您別說了……」姚青菁著急起來，只擔心母親的哭嚎聲會讓堂屋裡的陸宴聽見，她不住的勸著母親：「您別哭了，他會聽見的。」

  「聽見又咋了，」姚母一把推開女兒的手，倒是衝著門口的方向破口大罵：「他是個什麼東西，也配上咱家的門，要不是因著你，你看娘讓不讓他帶著他那個拖油瓶，爺兒兩一塊從老娘的屋子裡滾出去！」

  姚母聲音極大，姚青菁知道，陸宴定是聽見了的，見母親這樣辱罵自己的丈夫，姚青菁的眼淚終是落了下來，對著母親道：「娘，您怎麼能這樣，他救了我的命！」

  「救了你命，」姚母一手指著女兒，只哭道：「若早知今日，娘寧肯你在河裡給淹死，也不要他救！」

  說完，姚母念起如今木已成舟，胸口又是一陣悲苦，只在床上捶胸頓足，將一雙手不停的砸著床板，一面砸，一面不停的嚷嚷著「我不活了」。

  姚青菁知道，母親性子潑辣，這些年在村子裡也是得罪了不少婦人，先前她和李秀才訂了親，著實讓母親風光了一陣，可如今，因著她被退婚，讓整個姚家在村子裡都被淪為了笑柄，母親只覺無顏見人，自然要將所有的埋怨都算在了陸宴身上。

  

  姚青菁立在一旁，見母親如此，那一句「娘寧肯你在河裡給淹死，也不要他救」，更是扎進了她的心上，她不知該如何安慰母親，自己也是在一旁流淚，直到萬氏聽見了動靜，從外面匆匆奔了進來，看見婆母和小姑如此，萬氏眼睛一轉，心裡已是瞭然。

  「妹子，你先出去吧，娘這裡有嫂子。」萬氏走到了姚青菁身邊，低聲安慰著她。

  姚青菁也知道自己在這裡只會惹得母親越發難過，她看了母親一眼，終是用手背擦去了自己的淚水，與嫂子點了點頭。

  待姚青菁走後，萬氏坐在婆母的床沿上，安慰道：「娘快別哭了，今兒是妹子回門的好日子，媳婦剛才瞧了，姑爺也是個知禮的，先前咱們沒和人家處過，倒覺得他不近人情，可眼下接觸了，姑爺也是本本分分的好人。」

  姚母鬧了半天，也是累了，她倚著床頭，聽著兒媳的話仍覺得不解氣，只「啐」了一口，道：「他能是好人？誰曉得他以前幹過啥？你見哪個好人臉上有道疤的？就他那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姚青菁走到堂屋，母親的聲音仍是從屋子裡不斷的傳出來，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姚青菁心裡難過，抬眸，就見陸宴仍是與父親坐在那裡，她看著丈夫，想起母親剛才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心下便是浮起幾分愧疚，她的眼圈紅紅的，只走到陸宴身邊，陸宴站起了身子，就見姚青菁清亮的雙瞳中漾著歉疚，而她的聲音很輕，和自己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看見姚青菁的臉頰上猶有淚痕，剛才姚母的話他全都聽見了的，也知道自己的小娘子在母親面前定是因為自己受了難為。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男人聲音很低，他顧不得姚父在場，只伸出手，為姚青菁將臉頰上的淚水拭去，告訴她：「因為我，讓你受委屈了。」

  他不說這些還好，說了這些倒更讓姚青菁覺得心裡酸酸的，剛剛忍下去的眼淚又是冒了出來，在眼眶中輕柔的打著轉，若按著風俗，回門的女婿可都是貴客，陸宴在今天應該要被岳父一家人款待的，可如今他拎著酒肉和棉布陪著自己回到娘家，等著他的卻是一頓奚落與挖苦。

  「青菁她娘就是這麼個性子，你莫往心裡去。」姚父老實了一輩子，拿自己的婆娘也是沒法子，聽得姚母在裡屋謾罵，姚父只嘆了口氣，和陸宴道。

  「岳父放心，小婿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陸宴的聲音十分平靜，說完，男人的目光又是落在妻子身上，看著她眼睛中的淚水，男人心下一陣憐惜，只與她溫聲道了句：「好了，別哭了。」

  姚青菁點了點頭，將淚水壓下，她向著丈夫看去，聲音中幾乎帶著祈求般的與他開口：「咱們既然回來了，就在家裡吃頓飯吧，好嗎？」

  姚青菁想起母親剛才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只擔心丈夫一怒之下會帶著孩子破門而出，雖然母親的話很過分，可今天畢竟是她三天回門的日子，這裡也畢竟是她的娘家，若陸宴轉頭就走，那也就意味著丈夫再不會和自己的娘家人來往，只會讓她夾在夫家和娘家之間，不知該怎麼做。

  「就當是為了我。」姚青菁聲音很小，秋水般的眸子看著陸宴時，只讓他的心也跟著變軟，他看出了妻子的心思，便是與她點了點頭，和她說了一聲：「好。」

  聽著這一個字，姚青菁的心頓時踏實了，她舒了口氣，與丈夫微微笑了一笑，輕聲說了句：「我去幫嫂嫂做飯，你陪著爹再說一會兒話。」

  「嗯。」陸宴答應著，見萬氏也是從裡屋走了出來，姑嫂二人一道向著灶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