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回門

  這一天雖說是女兒三日回門的日子，可姚家卻是靜悄悄的，並沒有請一些親戚過來，若是姚青菁當初嫁給了那李秀才，這一次三日回門姚家定會操持的風風光光的，七大叔八大姨的也全都會請來家吃飯，可如今女兒嫁了這麼個來歷不明的窮鰥夫，令姚母受盡了旁人的嘲笑，又哪兒肯去大肆操辦？

  是以聽到女兒的敲門聲，姚母仍是睡在榻上，也沒有起身，姚父倒是坐在堂屋裡候著，催促著兒子去開門。

  姚吉打開門，就見陸宴一家三口在外頭站著，看見妹妹回來，姚吉心裡雖是高興的，可再看著妹子身邊的陸宴，姚吉唇角的笑容剛露出來便又是收了回去，只微微側過身，示意他們進來。

  姚吉的婆娘萬氏眼尖，一眼就瞧見陸宴手中拎著酒肉點心，甚至還有一匹布，當下一張臉就是笑成了一朵花，也不理會別的，只一手抱著閨女，另一手則是向著裡頭張羅著，央著陸宴夫婦進屋，就連對陸平也是笑眯眯的，還抓了一把瓜子兒給他吃。

  「爹爹。」姚青菁進屋看見了父親，眼睛就是紅了，只輕聲喚了一句，一旁的陸宴亦是向著姚父俯下身，抱拳行了一禮。

  姚父的目光在女兒女婿身上划過，女兒的這一門婚事，是他一力促成的，做父親自然不願委屈了女兒，可他也是沒有法子，只得將女兒許給陸宴。

  眼下，看著女兒回來，還帶著個孩子，念起女兒小小年紀，就要去當人後娘，姚父心裡也不是滋味，只嘆了口氣，與女兒道了聲：「你娘在屋裡。」

  「那我進去看看娘。」姚青菁說著，她俯下身，和陸平輕聲說了句：「小平和爹爹在這兒和外公說一會兒話，娘一會就出來，好不好？」

  「好。」陸平點了點頭，鬆開了姚青菁的手。

  姚青菁微微笑了，揉了揉孩子的發頂，她看了眼丈夫，亦是和陸宴說了句：「我去看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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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吧。」陸宴微微頷首，看著妻子進了裡屋，萬氏則是進來，招呼著陸平，讓他和自己兩歲的女兒一道去了院子裡玩耍。

  堂屋中，便是剩下翁婿兩人。

  「你坐吧。」姚父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對著女婿開口。

  「是。」陸宴在椅子上坐下，他的脊背筆直，坐在那裡紋絲不動，倒是讓姚父忍不住多瞧了他兩眼。

  翁婿兩人都不是善談的主兒，姚父沉默了一會兒，將自己的煙杆子遞了過去，示意女婿抽兩口。

  陸宴便是恭聲回絕，只道自己不會。

  「不會好，這東西抽了費錢，對身子也不好。」姚父自言自語，將煙杆又是收了回去。

  兩人又是沉默了下來。

  「你這臉上的疤……」姚父躊躇著，終究是開了口。

  「岳父容稟，小婿當年逃難時，不慎在路上遇到了劫匪，所以留下了這道疤。」陸宴聽得姚父問話，便是恭聲回道。他一語言畢，姚父便是長長的「哦」了一聲，有心還想再盤問個兩句，就見兒媳婦萬氏恰在此時送來了茶水，萬氏笑盈盈的，先是將茶送給了公爹，而後將茶水遞給陸宴，陸宴起身接過，言了句：「謝過大嫂。」

  見狀，萬氏倒是有些驚訝，平時里看這陸宴雖是有些孤僻，可卻也是個知禮的。

  「不謝不謝，姑爺慢喝。」萬氏和和氣氣的，說完又是悄悄打量了陸宴一眼，見他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心裡也是暗暗稱奇，她沒有多待，只去了灶房準備起了午飯。

  灶房裡，姚吉翹著二郎腿坐著，看見萬氏回來，姚吉皺了皺眉，和媳婦道：「那種人你也去送茶，你是閒的？」

  「他是小姑的丈夫，就是咱家姑爺，你這說的什麼話。」萬氏瞪了丈夫一眼，一面收拾著案板，一面與丈夫道：「況且，那陸宴雖然性子冷了些，可人卻是個知禮的，我倒看著不錯。」

  姚吉聽著媳婦的話，越發不以為然，「你是眼睛瞎了還是心被豬油蒙了？就他那樣，一把年紀還帶著個兒子，家裡連兩畝薄田也無，這叫不錯？」

  萬氏聽著丈夫的話，索性將手中的菜一把扔在灶台上，回頭與丈夫道：「只要他幹事勤快，為人本分，對小姑好，怎麼就不行了？」

  姚吉聽著婆娘這般言語，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只對著萬氏嚷道：「行行行，我不和你吵，隨你怎麼說。」

  萬氏見丈夫如此，倒也是來了脾氣，兩人在灶房裡拌了幾句嘴，只傳進了裡屋，就連躺在榻上的姚母也是聽見了。

  姚母為著女兒的婚事本就氣悶，又聽得兒子和媳婦吵架，心裡更是窩火，剛要發作，衝著屋外呵斥了幾句，卻見姚青菁推開門，從外面走了進來。

  「娘。」姚青菁看見母親一臉病容，當下眼圈就是紅了，母親雖然性子急躁了些，可她都明白，母親也全都是為了自己好。

  「雲丫頭。」姚母看著女兒，當下就要從床上起身，姚青菁瞧見，只連忙上前扶起了母親，讓她靠在了床頭上。

  姚母的眼睛不住的在女兒身上打量，見姚青菁好端端的，卻還是放心不下，只一把攥住了女兒的手，啞聲問道：「快和娘說說，那個樵夫欺負你沒有？」

  姚青菁搖了搖頭，只和母親說道：「娘，您別擔心，他沒欺負我。」

  「他那個小子呢？」姚母想起了陸平，只道：「那孩子跟他爹一樣，也是不愛說話，看起來古古怪怪的，他招惹你沒？」

  說起這些，姚母念起女兒小小年紀，就去給人當了後娘，若嫁個殷實的人家，讓女兒不愁吃穿的，姚母心裡興許還能好受些，可嫁的不過是個窮苦的樵夫，還比自家閨女大了十三歲，臉上還有一道駭人的疤，又帶著個拖油瓶，想起這些，只讓姚母心裡越發不得過，只攥著女兒的手，差點兒哭了起來。

  「你說說你，那天去哪兒不好，偏要去河邊洗衣裳，要沒這一出，你何至於過這種日子？」姚母又氣又痛，忍不住在女兒的身上下狠勁兒擰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