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宴間起風波
2024-05-03 16:35:33
作者: 蘇沫爾
年二十七,洛家大宴親朋。洛莞雖守孝之身,但熱孝已過,這等大節,她還是需參加的。
只注意,不食肉,不飲酒,不著紅掛綠既可。
今日,洛莞穿了件月白色繡銀線梅花紋的外衫,繡著細碎銀梅花的錦緞交領,下面是同色的百折細絹絲玲瓏羅裙,腰間束著一根雪白的織錦挺珠緞帶。
腕上白玉鐲,頸間細珠璉。頭髮鬆散的挽起,微向左傾,蓋住額中那道淺淺的傷疤。發間斜斜的插著的,正是洛夫人賜下的白玉牡丹釵。
除卻額間那道疤,洛莞的容貌是極美的,羊脂般柔嫩的肌膚,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墨,是個如神仙妃子般美麗,卻不顯妖嬈的女子。
尤其,古語云:女要俏,一身孝。洛莞這一身月白長裙,在宴席中,幾可稱是一道風景。
雖不顯眼,但就連洛贏桌上的客人,也都在偷偷瞧她。
「霞妹妹,你不知,你莞姐姐可是富貴人,頭面首飾,盡有的!」一旁,洛薰攬著宋霞兒,說笑般的鬧著,纖指點向洛莞,她道:「你瞧瞧,她那一套,可是溫白玉,最是難得的。」
似有意,似無意,她截斷了洛莞的話,根本不讓洛莞將這套首飾是洛夫人所賜的事說出來。
「不過尋常東西罷了,無所謂難得不難得。」洛莞側目,嘴角微翹,未可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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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玉指拔弄著白玉鐲,她淡淡一笑,唇畔勾靨出遙遙不可及的飄忽,神色態度,仿佛將這套令眾女羨艷的首飾,視做無物一般。
「哎呦,母親,姑母,快看看,莞妹妹這財大氣粗的模樣。」洛薰指著洛莞,面上笑靨如花,心頭卻恨極。
她堂堂洛家嫡脈小姐,比一偏遠,被過繼出去的庶枝之女,竟都不如。想起家中給準備的嫁妝,又看著洛莞那一身看似低調,實則奢華的衣裳,洛薰緊咬銀牙,尤泛毒汁。
洛莞的生父,是洛家旁枝庶子,不過十幾歲時,被過繼到一個遠嫁卻未生產的姑姑膝下,因此才隨著姑父姓了洛。
只是,過繼未得幾年,姑父姑姑便下世了。洛父守過三年孝期,又回洛府,依靠洛贏而活。
且做了洛家的『錢袋子』。
「說甚財大氣粗……呵呵,不過父母遺澤。」聽洛薰聲聲句句把話題把洛父洛母身上引,洛莞微微一笑,順而聽從。
「唉,莞兒失父失母,想想當真可憐。」洛夫人幽幽嘆了口氣,瞅著洛莞,她語帶憐惜的道:「可憐莞兒小小年紀,這三年來為守孝食素苦熬,如花的女兒,竟連個艷色都穿不得……」
這般說著,她目光上下打量著洛莞,直到瞧見洛莞發間戴著的白玉釵,才目帶滿意,微微笑著。
花園間,燃燒著百爐銀絲炭盆,將盛冬的寒意驅的如同暖春,圓桌之上,貴婦們早就退了披風,只著錦衣了。
想來,那粉珍珠上的白漆很快便會融化了吧!
洛夫人心中暗忖,尤自得意。
「說來,莞兒的孝期似乎馬上就要到了?」宋洛氏好奇開口。
「可不是嘛,只有一個月了。」洛夫人笑著點頭。
「嫂子你記得到真是清楚。」宋洛氏便笑著贊。洛莞一庶枝孤女,不過倚居洛府之輩,洛夫人還記得她出孝的日子,這在宋洛氏眼中,便是心疼洛莞的表現了。
「莞妹妹父喪母亡,如此可憐,我們不心疼她,又有誰來心疼她呢!」洛薰嘆道,一副極懂事的模樣,引得圓桌上的貴婦們交口稱讚,都道洛夫人養了個懂事的女兒。
「莞姐姐,等你出孝之後,我請你到我家去玩兒啊!」宋霞兒拉著洛莞的手臂,撒嬌似的道。
洛莞只笑了笑,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宋霞兒是個真正天真無邪,父寵母愛的嬌嬌女兒,出言邀請她,也未無絲毫壞心,洛莞並不想將她拉進洛家這灘爛泥之中。
圓桌上,眾人相談甚歡,時間飛逝而過。洛夫人和洛薰的目光時時注意著洛莞的發間,卻毫無動靜。心中焦急之下,先去也有些粗燥。
夜正濃,酒正甘,洛莞用銀筷子夾了個鴿子蛋到碗中,細細嚼著。夜風吹過,一片殘梅落到她的發間,纖指微抬,她在發間輕輕一掃,白玉釵上,隱隱露出些許粉色光暈……
「哎喲,莞妹妹,你,你……怎地竟戴了艷色首飾?」洛薰突然一聲驚呼,指尖直指洛莞發間,她捂著唇,低呼道:「你,你可是還在孝期呢,怎麼配戴粉珍珠,這怎麼對得起去逝的叔叔嬸嬸?」
隨著她的驚叫,圓桌上眾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千種情緒俱都聚集在了洛莞身上。
「什麼首飾?薰姐姐你這是怎麼了?」洛莞淡然的夾著鴿子蛋,放入口中,細細嚼過咽下後,方才放下銀筷。抬目瞅向洛薰,她嘴角微彎,「什麼粉珍珠,我怎不知。」
「你那白玉釵上的牡丹花蕊之中,明明便綴著顆粉珍珠,眾目睽睽之下,還能否認不成?」
「莞妹妹,我知你年紀小,貪花愛艷,行事總有些不謹慎,這怪不得你。只是,為父母守孝,此乃天地應有之義,你便是年紀在小,也應懂得才是。怎能在孝期之間,明晃晃的戴著艷首飾招搖?這實在太過不孝了!!」
洛薰語重心長,仿佛痛心疾首,嘴唇都在輕顫,竟是一副絕世好姐姐的模樣。隻眼底深處,那一絲絲得意之色,泄露了她的真心想法。
「哦?竟有這事?哎啊,當真家門不幸。」洛夫人好似才反應過來,苦著臉,她根本沒給洛莞說話的機會,只是恭著手,團團對圓桌上眾人求道:「莞兒年紀小,還不懂事,難免有一,二差錯之處,都是我教子不嚴,才出了這等錯事。」
「只,這事若出去,莞兒的一生怕是都要被毀了……我只請求,在坐各位,能看見莞兒去逝父母的份兒上,為她遮掩一,二,莫讓她沒了下場。」
洛夫人苦求著,到似慈母模樣,只是今日這場合,在坐的並非都是洛家人,得了這樣的消息,又怎會不四處說嘴。
尤其,連讓洛莞開口反駁都未有,洛夫人和洛薰就直接將不孝的帽子扣了下來,這哪裡是幫她遮掩,完全是維恐她不死。
「洛夫人放心,我等自然不會多嘴。」眾人連連保證,看似真誠。可瞧那目光流轉之色,躍躍欲試之感,明顯,言語不出真心。
「莞兒,還不快謝謝各位伯娘嬸嬸。」洛夫人板起面孔,嚴詞訓斥了洛莞一句,便趕她道:「還留在這做甚?丟臉不成,快回去吧。」
隨後,又吩咐,「綠柳,還不扶你家小姐回去。」
「諾,尊夫人的命。」早在洛薰開口之時,綠柳就嚇的冷汗直冒。聞得洛夫人開口,竟如聽得仙樂,匆匆來到洛莞身側,她伸手就去扯洛莞的衣裳,「小姐,快隨奴婢走吧。」
「嬸娘,薰姐姐。」被柳綠拉著衣裳,洛莞穩坐位上,紋絲不動,盈盈水眸微轉,掃向圓桌眾人,她突然笑了,「說甚粉色珍珠,艷色首飾,當真無稽之談。」
「父精母血,生我育我,三年守孝,理應行規道矩……不孝云云,我卻是萬不敢當的。」
「不過一顆白東珠,怎地到了薰姐姐嘴裡,卻成了粉色?」洛莞目帶冷然,伸手將發間白玉釵拔下,置到燈光前,她冷笑道:「大家也都看看,於我評評理,這珍珠究竟是白是粉?」
白皙柔軟的掌心中,暈黃的燈光之中,白玉釵散發著柔和的光暈。牡丹花蕊上,足有指頭大小的珍珠綴在其中,交映成耀。
通體潔白,珠圓潤滑,色澤分明,飽滿豐潤的……
竟是一顆白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