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孝禮生齷齪

2024-05-03 16:35:31 作者: 蘇沫爾

  那白玉釵,通體溫玉,潔白無瑕,釵上雕牡丹為花,珍珠為蕊,兩旁垂下長長水晶瓔珞墜至肩膀,華美異常,優雅精緻。對任何女子而言,都是一件足以傳世的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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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白玉自不用說,價值連城。牡丹雕工異是精堪,渾然天成般。配飾的水晶瓔珠,顆顆滾圓,碰之清脆有聲。就連做花心珠蕊的珍珠,既有姆指大小,圓潤可愛。

  將白玉釵放置手中,洛莞抿然一笑,「綠柳,你去到正院,替我去向嬸娘道謝吧!就說,年宴之上,我自會戴上這些首飾,以全嬸娘慈愛之心。」她笑容加深,別有深意。

  「諾,奴婢尊姑娘令。」柳綠全然未曾發覺,忙領命,歡喜著退下。

  『蹬,蹬,蹬,蹬……』數聲響,柳綠下了樓梯,在洛莞點墨般冷然的目光中,越走越遠。

  「小姐,這首飾……是有何不對嗎?」一旁,宋乳母出聲尋問。

  到底,她從小奶大了洛莞,哪怕重生,洛莞神色間的些許異樣,亦被她所發覺。

  「有何不對?」洛莞微微揚起唇角,笑容似諷似嘲。

  朱唇輕啟,吐氣如蘭,她道:「東西確實是好東西,白玉無瑕,珠光寶氣,只是……這白珍珠……」她執起白玉釵,將之放在琉璃燈下。

  白玉精雕的牡丹花,水晶瓔珞為配,白珍珠為蕊,華光溢彩,美輪美煥……只,細看之下,那做蕊的白珍珠,在接鑲牡丹花之地,竟隱隱透出了粉色光暈。

  「這……小姐,這是什麼?」宋乳母瞧著那一抹粉暈,蹙眉不解。

  「呵呵。是什麼?」洛莞冷笑,從妝盒中拿出繡帕,沾上清水將白珍珠從裡到外仔細擦試一番。漸漸,繡帕濕上白漬,而白玉釵的珍珠花蕊,卻異光流彩,漸出本色。

  竟是一顆泛著點點光暈,萬珠中難見一顆的粉珍珠。

  白玉為釵,通體潔白。水晶為配,清瑩秀澈。只把那一顆做蕊的粉珍珠襯的嬌嫩無比,竟似白玉釵的主題了。

  「小姐,夫人為何要藏這粉珍珠……竟是何意?」宋乳母在一旁瞧著,滿心疑惑。

  「乳母,她是何意……見此還不明白嗎?」洛莞面若寒霜,輕啟朱唇,略帶殤然,「如今,不過三日後便是年節,到時,洛府賓客雲至,我雖在孝期,卻不好躲在樓中,自要參加。」

  「尤其,洛夫人賜了首飾於我,邀我參宴。我寄人籬下,不好拒絕。定然要戴著洛夫人所賜的首飾參宴。」

  「這珍珠上的遮掩……若我未看錯,卻是一種溶於高溫的染料。三日後,年宴時,廳中自然燃燒炭盆,暖如初春。到時,這白珍珠莫名變成粉珍珠,乳母,我卻還在孝期呢!」

  還在孝期中的孝女,大廳廣眾之下被瞧見配戴艷色首飾,洛夫人是要毀她名譽,斷她生路。

  「大魏民風開放,但以孝治國,不孝之女,莫說逐出家門,便是直接送入家廟亦不會有人說嘴。」洛莞冷聲。

  無聲無息,半點錯處不沾,便讓她名聲盡毀,送入家廟。而洛夫人,卻可得她全部嫁妝,補點洛薰……呵呵,當真陰狠非常,算無遺策。

  「小姐,夫人因何如此?這,這可怎生是好?」宋乳母大驚失色。那珠光寶暈的首飾,如今在她眼中,卻仿佛食人野獸般令人恐懼。

  「洛家……呵呵,他滿門上下,何曾盼我洛家好過。父喪母亡,我寄人籬下,又帶大筆嫁妝。在她們心中,怕早就是眼中之釘,肉中之刺,恨不除之而後快了。」洛莞垂下眼帘,心中深恨。卻也明白,若不是前朝在出雲寺中,和廣王的意外相見,引得洛薰嫉恨。洛夫人怕不會如此急切的對付她。

  起碼,前世之時,她是平安度過孝期,並無『粉珍珠』的風波。

  「乳母,無需焦急,此計我已看破,自然不會上當。」點墨雙眸望向宋乳母,洛莞溫聲安慰著她。如今,在洛府中,她尚且無依無助,手中無權,身邊無人,洛夫人和洛薰算計與她,她並無反擊的能力,不過,若借力打力……卻也並非毫無辦法。

  將白玉釵執置眼前,洛莞伸纖指輕撫粉珍珠,笑道:「到當真是件好東西,嬸娘親賜,我受之有愧,卻之不恭了!」

  時間流水而過,轉眼,大年將至。

  這一日,年二十八,連下了三,四天的大雪,在這一日驟然而停,一輪紅日旭旭而升,天空中萬里無雲,翠如碧玉。

  洛家門前,門庭若市,車水馬龍。本家族親,嫡脈庶枝,都在這一日團圓之節,齊齊上門。

  正門大開,賓客云云而至。前院花園中,兩旁燈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築在水上的白牆,約兩米高,上覆黑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正中一個月洞紅漆大門虛掩著,有琴音和著曲聲隱約傳來。

  年宴早已經開始。園中,高台之上,歌舞昇平,衣裙飄蕩,鳴鐘擊磬,樂聲悠揚。園內四角,點燃的檀香,煙霧繚繞,徐徐而升。

  宴會上,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古琴涔涔、鐘聲叮咚。園內四周裝飾著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洛氏族長洛贏高坐上首,正與族老親朋歡笑暢談,下自有其嫡長子洛溫招待客人。

  洛夫人和洛薰,端坐女眷圓桌之上,談笑風聲,受人吹捧。

  「薰姐姐,你家的宴會,辦的當真奢華的很,比之前次我參加周家姐姐的及芨宴時,還要風光呢!」圓桌之上,坐在洛薰旁邊的粉衣姑娘笑著開口。

  「霞兒快別這般說,怎當敢奢華二字,無非年節,大家熱鬧熱鬧罷了。」洛薰笑著擺手,字字謙虛,但若細瞧,眼底深處,卻隱隱透著非凡得意。

  「大嫂,幾月不見,薰兒更加懂事了。」洛夫人身側,華服美裳的貴婦聞言讚嘆著開口,「比之她,我的霞兒卻還如不懂事的小孩子般,竟只會瞧熱鬧。」

  「怎敢當姑母誇讚,霞兒天真爛漫,我是比不上的。」洛薰連忙笑應。

  「可不是,真兒快莫這般說了,你若不喜歡,便把霞兒給我,我是想要霞兒這樣懂事的女兒的。」洛夫人亦開口幫腔。

  與洛夫人和洛薰談笑的華衣貴婦,正是洛贏的嫡妹,洛薰的姑母,年三十有六,嫁工部侍郎宋家,乃長媳冢婦,而粉衣姑娘,則是她的女兒,名喚宋霞兒。

  宋侍郎家是書香門第,清流傳世,雖位高權重,但比不得洛家滿門富貴。宋霞兒年紀,何曾見過這等精緻奢華的宴會,自然滿口誇讚,羨艷不已。

  「好,好,好,大嫂既喜歡,我就把霞兒陪給你了,只要你莫嫌她話多就成……」宋洛氏捂唇大笑。

  「娘……」宋霞兒頓足不依。

  圓桌上,眾人哄堂大笑。

  敬坐末首,洛莞冷眼瞧著這一幕,嘴角勾著的笑,恍若罌粟綻放,比這三冬嚴寒還要冷然。

  洛家的富貴,奢華的宴堂……這一切的一切,儘是出自洛家手中,是飲她父血,食她母肉所制,如何不令她深恨。

  聆聽身側歡聲笑語,洛莞聽覺得刺耳異常,不由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深深恨意。

  「疑,這位……是莞姐姐嗎?」一旁,銀玲般的脆聲響起,宋霞兒面帶疑惑的望過來,猶豫道:「今日年宴,莞姐姐怎麼穿的這般素靜,不過……你這首飾到當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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