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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天將明

2024-08-15 09:20:40 作者: 文笀

  神輝升空的速度是多少?

  溫早見默數著時間,見著光在天玄城上空綻放。她猛地捏緊雙拳,深深吸了口氣,心臟好似被鬧鬧攥住,肺臟里的氣體被反覆擠壓,一種靈魂被抽離的感覺在精神上閃過。片刻後,她又重重吐了口氣,站起來,走向外面,只在這裁雨樓里留下一撇嘆息。

  人皇的加冕儀式已經開始了。事實上,天玄城裡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個儀式到底是什麼,只是看著神輝升空,看著登神台再一次浮現,在心中想,大概陛下要舉行什麼盛大的儀式吧。他們接觸不到這些。天子與民同樂,但不與民共生。

  「宵魚賢人,請跟我來。」

  身穿暗紅色的儀式奉行是一位溫柔的紳士,可以從他系掛在腰間的束帶看出來。

  「赫連瑄呢?」

  溫早見一點都不客氣,直呼他們偉大的陛下之名。

  儀式奉行深知陛下對這位宵魚姑娘的寬容,心中也就升不起對她的不滿。

  「陛下已經在登神台等候宵魚賢人了。」

  溫早見冷哼一聲,「她應該親自過來的。」

  

  儀式奉行不知如何接話,便默不作聲,但臉上依舊掛著標準的笑容。

  空間規則微微蕩漾,空無一人的地方忽然走出一孑人影。披著長袍的赫連瑄就站在那裡,平靜地看向溫早見。

  早已脫俗的赫連瑄,並不會穿戴凡間皇帝所穿戴的龍袍。凡間的皇帝們信仰著澤被萬物的「龍」,立以真龍化身。赫連瑄這位諸聖的陛下並不信仰龍,沒有什麼值得她去信仰,反倒是她是這濁天下萬物的信仰。她即是她,是單獨存在的赫連瑄。

  儀式奉行早已跪在地上行禮,只剩溫早見和赫連瑄默默對望。

  「你讓我來,我就來了。」

  赫連瑄淡淡開口。她的聲音如同點綴在虛無的空間之中,輕而深。

  跪在地上的儀式奉行心想,陛下果然對這位宵魚賢人足夠寬容。她想要什麼,陛下就給了她什麼,除了自由。

  溫早間躲開赫連瑄的目光,大步向前走去。

  「你在害怕。」赫連瑄不急不緩跟在她後面。

  「沒有。」溫早間即答。

  「你怕真的能見到曲紅綃。」

  「我想見到她。」

  「但是你怕。」

  「我為什麼會怕見到她?」溫早見生氣地看著赫連瑄。

  赫連瑄輕巧地瞥了她一眼,然後說:「你在裁雨樓的幾年裡,無時不刻都在告訴我,你害怕見到她。越是要見到,就越是怕。」

  溫早見站定,握著拳頭說:「你以為你很懂我?」

  這種憤懣夾雜著一些心酸的吵架語氣,讓她們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曖昧。赫連瑄感受到了這種曖昧,當然,她很明白,在某種程度上,溫早見將對曲紅綃的怨氣全都施加在了她身上。

  也正是這些溫早見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情感,讓赫連瑄感受到了一切。赫連瑄甚至不需要動用任何手段,僅僅看著她的眼睛,聽著她說話,只是站在她身邊,就能體會到她對曲紅綃的情感。

  赫連瑄絕對不會試圖去與溫早見共情,相反,溫早見這份感情越深,對她而言越好。

  想到這裡,赫連瑄忽然溫柔一笑。她很久沒笑過了,但這次她想要對溫早見笑一笑,用溫早間記憶里曲紅綃的微笑方式笑給她看。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赫連瑄的聲音撞進溫早見心房。

  這一刻,溫早見看到的,感受到的並非一位女帝,而是她害怕見到又迫切想要見到的曲紅綃。

  於是,所有的不安與焦躁,都煙消雲散了。

  溫早見看了看赫連瑄,然後茫然地看向遠方,似呢喃一般幽語:

  「赫連瑄,你真是一個卑鄙的人。」

  赫連瑄沒有就此發表什麼感受,只是以她最平常的語氣說:

  「走吧,去見你的故人。」

  這一次,溫早見不再抗拒。

  去往登神台的路並不長,卻也讓溫早見走出了幾個春秋的感覺。腳下的距離在逐漸拉近,但心中的距離愈發遠了。

  核心城第三層的布置,如何如何華麗,如何如何震撼人心,此刻在溫早見眼裡都褪去了顏色。她只看到那擺在正中央的時之門,看著已經呈現出藍黑色的門縫。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各位尊貴的人物相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天橋從濁天下一端延伸向另一端,天橋上,一列又一列祭祀隊伍吟唱著亘古的歌謠,擺出大勢,送來濁天下各地的氣息。頌唱恩典與讚歌的大祈命開了神眼,一字一句,以奇怪的音符,像是無性的神明,布告儀式的開場。任何一個儀式,或者說祭祀大典都不缺乏這些,儀式感是聚攏人群必要的手段。

  溫早見站在赫連瑄旁邊。她們周圍的地方都沒什麼人,也沒有人刻意地看向這邊。

  「什麼時候,她會出來?」溫早見問。

  她一點都不關心這場儀式有什麼人參與,對於濁天下而言代表著什麼,赫連瑄在其中又有什麼關於大勢的考慮。很早她就清楚,這不是她能夠去左右與參與了,甚至她所期待的曲紅綃都不真的是曲紅綃,是超脫了她認知的存在。

  赫連瑄站著永遠都像是傲雪的寒梅,也自帶著非非凡人不可靠近的氣息。

  「儀式最多只能喚醒她,而她願不願意來,我無法給予你肯定的答覆。」

  「為什麼?」溫早見偏頭,彎著眼睛看向赫連瑄。

  「你覺得人皇代表著誰的意志?」赫連瑄問。

  意志……

  這對溫早見而已,是一個難以去考量的概念。什麼叫意志,什麼又叫誰的意志。不過,這令她想起經常聽說的「天道」,所謂天道,即是規則的意志。

  人皇的話……

  溫早見不肯定地回答:「天道嗎?」

  赫連瑄搖頭,「如果是天道,那她應該被稱作天使,或者天皇。」

  赫連瑄的示意已經很顯然了。

  「人的意志?」溫早見有些疑惑。

  「你且記住,人不是人族。人是萬物之長,規則之下的一切代表。成為這個代表的都可以叫做人族,就像天神族,若是成為了萬物之長,那麼也可以叫做人族。」

  這對溫早見而言是空泛晦澀的,她難以去接觸和理解。只能提取一些關鍵。

  「所以說,人皇代表著規則之下的一切的意志?」

  「是的。」

  「那她是否願意來到這個時空,取決於這份意志?」

  赫連瑄眼中閃過微光,「沒錯,這個世界倘若需要她,那她就會奮不顧身前來。」

  溫早見艱難地理解著這些話。

  與此同時,加冕儀式還在布告著族靈的偉大。

  直到大祈命讚詞頌唱完畢,溫早見才好似想到了什麼。她湊過來,看著赫連瑄,略微緊張地問:

  「有沒有可能說,你之前給我說的時之門和空之門,就是紅——就是人皇留下的手段?」

  赫連瑄幾乎不會感到詫異,因為大多數在她掌控之中。溫早見忽然的發言確實讓她詫異了。

  「你為什麼這麼想?」

  溫早見其實沒什麼突然的頓悟,只不過是曲紅綃性格里的特點,讓她這樣去猜想。當然,她可不會大大方方地說出來,稍稍扭過頭,嘟囔道:

  「猜的。」

  赫連瑄眼神稍稍柔和,她緩聲說:

  「關於時之門和空之門的猜想,從第二天開始,就衍生出了無數種版本。大多都覺得,這是先天之物,在規則形成之前,就存在了。畢竟,它們過於神奇和玄奧。」

  「你呢,是怎麼覺得的。」

  赫連瑄疑惑道:「為什麼先問我的看法,而不問更有信服力的說法?」

  溫早見冷哼一聲,「時之門就在你手上,我自然先問你的看法。」

  赫連瑄搖搖頭,「口是心非的女人。」

  「你!」溫早見生氣地指著赫連瑄。

  這是對女帝陛下的大不敬,當然是對其他人而言。

  赫連瑄對溫早見足夠寬容。

  溫早見表露態度後,也沒說什麼。她也不是呆瓜,知道赫連瑄身為君王,對她已經夠好了。

  「你的猜想或許是正確的。我不能給你一個定論,因為人皇的存在過於縹緲了。」

  「強如你也不確定?」

  「到了我這個境界,實力都是虛的,畢竟已經站在了規則的極限之處,再往上,那就是規則的升格了。」

  她說這些,溫早見都聽不懂,也不想去思考了。

  「我姑且相信我自己的猜想了。」

  「這沒什麼問題。」

  赫連瑄說完,看向登神台階最中央。那裡,一切都準備好了。

  紫袍高帽的靈相大人像鬼怪異聞中的黑白無常,從遠處飄過來,目光在溫早見身上一晃而過,弓起身,溫吞吞地說:

  「陛下,一切準備就緒,等待你開啟時之門。」

  赫連瑄看了溫早見一言。

  溫早見立馬問:「我要做什麼?」

  赫連瑄搖頭,「站著別動就是。」然後,她對靈相說:「保護好她。」

  「好的。」

  溫早見很早就知道,這位靈相大人在神域的地位僅次於赫連瑄,而且,他誰都不會理睬,只被赫連瑄所影響。

  然後,赫連瑄一步邁出,身形直接閃爍到時之門前。

  偉大的女帝陛下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里,理所應當他們安靜下來,只管瞻仰神貌。

  「我會有危險嗎?」溫早見問面目模糊的靈相。

  靈相搖頭,他像書齋里溫文爾雅的年輕先生,「你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為什麼?」

  「陛下會竭力保護你。」

  溫早見目光黯淡,「其實我很不理解,赫連瑄為何以榆次態度對待我。她是君王,是濁天下的領風者,不該這麼容忍我的肆意妄為的。」

  剛來到濁天下,住進裁雨樓後,她以各種方式試圖激怒赫連瑄,尋求一死,但赫連瑄態度從來不變。

  「陛下不會對一個無辜的人施加惡意,何況,你本就承擔著你不應該承擔的重擔。」靈相聲音像是幽深空巷裡吹過的風,「大概你會認為陛下是一個蠻橫專制的人。」

  溫早見有些不太理解。不過她沒有太過糾結,畢竟要看透一個活過三個規則天的人,是她幾乎做不到的事。

  靈相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打開了話匣子。

  「你見過你的祖師青君嗎?」

  「嗯。」

  「那你或許知道她是陛下的妹妹。」

  「我知道。」

  赫連瑄同她說過,她的祖師青君,李青青,原名是赫連青。

  「我曾經侍奉她們許久。在性格上,她們大部分是相反的,但也有許多共性。」

  溫早見想了想祖師的形象,然後試著去做個反轉。祖師青君聽著有個「祖」,其實一點都不老氣,反而很活波,甚至有種不符合年紀的可愛。這麼想的話,赫連瑄的確是這樣,沉穩內斂。

  共性……共性的話,她擅自猜想,那就是都很可靠吧。

  「陛下習慣於將自己認為重要的事或人放在心裡好好珍惜,大多時候都默默一個人做著很多事,甚至於是忘我的。青君大人……」靈相語氣悠遠,「我許久沒有侍奉過青君大人了。不過,在我記憶里,她願意坦誠地展示自己的喜好與煩惱,所滿意的,所不滿意的,全在臉上,在眼裡,在言語和行為之中。」

  「你……很了解她們。」溫早見說。

  「我看著她們長大,見證她們取得成就,雖然她們最終分別。但我陪伴陛下至今,將直至萬物終結,亦會守望青君大人如此。」

  這是了不起的忠誠。

  溫早見心中升起一些敬意。她想,自己對曲紅綃的情感,遠遠不如這位靈相大人深刻而悠久。

  「和我說這麼多,不會……」溫早見沒說話,但意思顯然。

  靈相微微搖頭,「陛下相信你,那麼你亦是我守護之人。」

  「為什麼說她相信我?」

  靈相看了一眼遠方,「這大概可以從青君大人願意將你託付給陛下體現出來。」

  溫早見愕然,「我難道不是將被犧牲之人嗎?」

  靈相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輕輕說:「誰知道呢。」

  「赫連瑄告訴我,我將在這場典禮中失去命格。」溫早見神情黯然,「而我也沒有什麼怨言。」

  「死亡,何嘗不是一種新生。你活在過去,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溫早見沒有說話。她無法反駁靈相,即便是她自己,也認識到了這一點。

  不過,她漸漸地很好奇,赫連瑄與青君大人這一對姐妹,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會走到對立面。而即便是在對立面,她們又如此願意相信對方。

  思緒正遠,腳底下湧起一股卷襲之勢,將她驚醒。

  她連忙朝腳底下看去,只見著無數頭髮絲粗細長短的流光從四面八方湧來,向著時之門匯聚而去。

  赫連瑄就站在時之門之前,那些流光匯聚在她手上,然後她用手輕輕推向厚重高大的玄色巨門。

  沒有嘎吱聲,那扇大門只是以著緩慢的速度向裡面沉去,青黑色的虛無景象漸漸鋪開。

  「這是……什麼?」溫早見細聲呢喃。

  「萬物意志。」

  「這就是意志嗎……濁天下的意志。」

  靈相搖頭,「還有清天下的。」

  溫早見愕然,「為什麼?」

  「清天下的山海關,落星關,你應該知道。」

  「可這有什麼關係嗎?」

  「在過去的時間裡,濁天下很多次藉由清天下世難,發起侵略。在濁天下大多數人看來,那是尋求新家園的遠征戰,在清天下大多數人看來,那是保衛家園的守護戰,但更大程度上,那是收集清天下萬物意志的手段。」靈相看了一眼溫早見,「甚至說,你可以把那視作陛下的神通。」

  「可為什麼,之前落星關告破後,赫連瑄沒有繼續深入。」

  靈相笑了一聲,不過不太像是在笑。

  「因為,陛下找到你了。」

  「我……」

  「陛下尋求的只是清天下的萬物意志,而你,是她所尋求的,最後一道意志。」

  溫早見徹底迷茫了,「可,為什麼……」

  「你誕生於洛河之端,洛河是最後一條龍所化,而你身上潛藏著龍的意志。」靈相有著一雙看穿一切的眼睛,「早見姑娘,你或許要去明白,世間一切恰到好處的相逢,都是某種命中注定。」

  靈相最後一句話讓溫早見深陷思維籠子裡。

  她的記憶被牽出來,一點一點去聯繫,去貫穿。

  青君大人在洛河之端找到了我,將我收入洛神宮,紅綃從遠方來到洛神宮,我與她相識,在落星關,我被青君大人的一封信託付於赫連瑄,到現在,我將以最後一道萬物意志,去迎接在遙遠的另一個時空里的「紅綃」。

  「這就是……命中注定……」溫早見神情惘然。「可這些秘密,你為何要與我講訴。」

  靈相輕聲說:「因為陛下相信你。如果你去問,陛下也會告訴你。」

  「我聽說,龍是玄女所造之物。我如果代表著龍的意志,那麼玄女又代表著什麼意志呢?」

  「玄女……」靈相聲音微沉,「那是陛下也無法看透的存在。興許,玄女是天道意志。」

  溫早見愕然,「天……道!那豈不是就是規則的化身……」

  「無人知曉。都只是猜測。」靈相又笑了起來,「只可惜,這一代似乎沒有『玄女』了。」

  溫早見沉默了。她漸漸發覺,有些事,大概從一開始就被決定好了。

  似乎,每個人都只是在既定的命運中流轉。

  這種感覺,並不會讓她舒服。自由與超脫是她這個年紀所最嚮往的。

  只是……會有不被既定命運做決定的存在嗎?

  一束流光從她眉心湧出,前往時之門。

  靈相輕聲說:「去吧,一切都在等你揭幕。」

  溫早見看著青黑色的虛無之境,深深洗了口氣,踏步前行,腳步愈來愈穩,眼神愈來愈堅定。

  大祈命高昂的聲音響徹登神台。

  「請正典授命賢人點亮歲月之燈!」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陌生的溫早見身上。

  她來到赫連瑄身旁,輕聲說:「靈相大人告訴了我一切。」

  「是嗎,那我就省力了。」

  「我會死嗎?」

  「會。」

  「我真的會死嗎?」

  「不會。」

  「人皇是曲紅綃嗎?」

  「不是。」

  「曲紅綃是人皇嗎?」

  「是。」

  「我懂了。」

  溫早見說完,一步踏入虛無的時之門中,等待著最熟悉的陌生人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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