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章 對不起

  登陸異星之後，驥星河並沒有感覺到他預想之中的輕鬆，只有蔚藍星三分之一的重力，並沒有讓他身輕如燕，回到他二十歲左右的巔峰時期，這讓他的自信受到了一些打擊。

  「脫掉太空衣之後感覺會好很多。」

  韓力的聲音在驥星河的耳邊響起，他直接駕駛著他的機甲從宇宙飛船裡面走了出來，雖然機甲很重，可宇宙飛船以及基地內部的地面都能夠輕易承受。

  驥星河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身上穿著笨重的太空衣，60KG的重量能夠抵擋他在宇宙飛船降落時遭受的衝擊力等等，但同時也足以抵消重力減弱產生的差異。

  

  身後的機庫大門已經關閉，氧氣填充完畢的提示音響起之後，提醒眾人脫掉太空衣的人聲也隨之傳開。這一艘宇宙飛船里的一千名乘客裡面，只有十幾人之前來過異星，其他人全都是第一次來，包括了專家級機修師沈木。

  「快脫快脫。」

  沈木率先摘掉了頭盔大呼小叫了起來，於是一千人開始在寬廣的平地上脫衣服，一群機器人從機庫一側剛剛開啟的金屬門內跑了出來，出現在眾人的身旁收拾他們的太空衣，然後檢測、歸位，等待下一次的使用。

  驥星河終於有了身輕如燕的感覺，和他預想之中差不多，當重力突然變低之後，他的力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於是直接提升了，身體的負擔也隨之減小，已經65歲的身體在他的感受之中，就像是回到了20歲的巔峰期一樣。

  但這種變化只有力量、速度等方面，涉及到了手指的靈活性、反應速度等方面，他能夠感覺到的變化並不明顯，因為他的身體真的已經老了。

  「感覺怎麼樣？」

  韓力駕駛著機甲站在了驥星河的身旁，收拾太空衣的機器人相比於韓力的機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站在成年人身邊的三歲幼童一樣，而脫去了太空衣的驥星河原本身材高大可以俯視韓力，可此時只穿著緊身防護服的情況下，就像是一個六七歲的小朋友一樣。

  「還不錯。」

  驥星河開始活動身體，在宇宙飛船里的三個月航程時間裡，他一直保持的身體狀態有些下滑。

  「要不要我們再打一場？」韓力的聲音透過機甲的揚聲器傳出來之後，能夠讓附近的很多人都聽到，「低重力環境下你的實力肯定比在蔚藍星上強很多，如果再打一場的話，你可能會贏的。」

  驥星河不為所動，繼續活動身體，小範圍的小動作看起來有些怪異。

  「韓力少校你不要騙老驥了，他的身體在低重力環境下會更強大，但你的身體也是一樣啊。」

  已經脫掉了太空衣的沈木跑了過來，仰視著韓力的機甲高呼出聲說出了一個事實。

  65歲的驥星河能夠使用出來的身體素質，在低重力環境下確實會強一些。但34歲的韓力同樣處於體能的巔峰期，雖然不如二十多歲一晚上不帶停的身體素質，可缺失的那一部分完全可以用經驗來彌補，這樣的韓力在異星的低重力環境下，能夠發揮出來的戰鬥力遠超他身處於蔚藍星的時候。

  更能夠發揮出戰鬥力的，則是笨重的機甲。即便是韓力的機甲使用了特殊合金打造，有超強的引擎和核燃料電池驅動，但放在蔚藍星的環境中還是可以用笨重來形容，而當這樣的機甲身處於異星的低重力環境時，戰鬥力何止是成倍的提升啊。

  「我說的是老驥最擅長使用的聯邦一代機甲。」韓力解釋了起來：「我們兩個在虛擬世界的戰鬥是模擬了蔚藍星的環境，並不是異星的戰鬥環境，他的機甲太笨重了，他操作的時候難度也提升了一些，但現在是在異星，他的機甲速度、力量都會有很明顯的提升。再來一次的話，我覺得驥叔叔你很有可能贏的。」

  周圍的人安靜了下來，沈木想要說些什麼卻沒能說出來，韓力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很明顯是想要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放水，讓驥星河登陸異星之後拿到一個開門紅。

  正常情況下，一個65歲的機修師駕駛聯邦一代機甲，打敗了34歲的特級機甲戰士駕駛的聯邦第二十三代機甲，怎麼可能不開心呢？

  就像是大家一起幫助驥星河打造老頭樂一樣，他們都想讓驥星河開心，因為所有人心裏面都認可一個事實：這場戰爭，應該是他們這些年輕人來保護驥星河這樣的弱者，老人、孩童……他們不應該直接參與到這場戰爭之中。

  但驥星河卻來了，當他成功登陸異星之後，他成為了除科學家之外，整個異星之上年齡最大的聯邦軍人。

  「我沒試過真正的駕駛機甲，虛擬世界的模擬有些問題。」驥星河終於停下了活動身體，仰視著韓力緩緩出聲，他想到了那一桿沒有槍頭就捅不死人的長槍。

  「如果你真的想打的話，你出來。」

  韓力愣住了，周圍的人都愣住了。

  「咳咳！」沈木湊到驥星河身邊：「老驥，要不你先去檢測一下身體吧，還是讓我摸摸你的頭，我就摸一下。」

  發燒了才需要摸摸頭來確定溫度，換成年輕人現在沈木已經把手放上去了，可面對驥星河他可以開玩笑甚至調侃，但卻不敢動手動腳，這是龍洲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

  驥星河看了沈木一眼，再次說出了讓周圍所有人都覺得他生病了的話。

  「你可以和韓力一起上。」

  「咳咳……咳……」

  沈木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他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並不是剛才清嗓子吸引注意力的咳嗽。

  「好！」

  韓力機甲之中傳出來的聲音，讓周圍所有人繼續保持發愣的狀態，和剛才安靜時的錯愕不同，現在的安靜有些驚愕：韓力少校要幹什麼啊？

  已經猜出來韓力要故意輸給驥星河的人們，實在是想不明白驥星河和韓力的腦迴路。駕駛機甲的時候可以放水，因為機甲本身的性能差距其實並不明顯，駕駛機甲的人身體素質就算是有明顯的差距，放水的時候也不容易看出來。

  但沒有了機甲的增幅，34歲的少校韓力VS65歲的列兵驥星河，結果再怎麼放水也是註定的啊，太明顯了有什麼意義？不太好吧。

  「好。」

  驥星河也答應了下來，但戰鬥卻沒有立即開始。

  韓力的機甲艙門打開，他從中走了出來輕聲說道：「驥叔叔，你先去檢查身體，我們一會去另一個地方打一場。」

  檢查身體和消毒是登陸異星之後的必備流程，所有人都必須要遵守，本來很無聊的過程，這一次卻顯得格外有意思，宇宙飛船里的一千人全都興奮無比，除了第一次登陸異星帶來的興奮之外，還有韓力第二次VS驥星河帶來的期待。

  哪怕結果已經註定，哪怕不明白為什麼要打，但大家都很期待。

  所有必須流程結束之後，驥星河換上了列兵軍裝，內里依然是緊身防護服，在異星之上所有人都要穿這種防護服，哪怕是身處於基地內部。

  6號基地很大，基本上所有的建築構造都在地下，宛如一個地下城市一般。第一次登陸異星的人不能在第一時間離開基地，他們需要在基地熟悉異星環境，然後才能夠奔赴各自的崗位。

  所以驥星河、韓力這一戰的觀眾有很多，不止是和他們一起來的乘客們，還有一些基地里暫時沒有工作任務的人，烏泱泱的數千人來到了基地的一個會場之內。

  但真正讓韓力和驥星河在意的觀眾只有一個人，她被一位剛剛哭過的女護士牽著，站在了她原本沒權限在的第一排。

  不知道的人覺得很奇怪，因為異星上的兒童本來就非常非常少，比只有三百多人的特級機甲駕駛員還要少。知道的人卻一點都不奇怪，他們也在看到這個小女孩的時候，明白了韓力為什麼不依不饒的要和驥星河再打一場。

  這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個禮物。

  少校韓力，送給驥辰星禮物，送給驥星河的禮物，送給小女孩的禮物。

  以聯邦特級機甲戰士之名，以聯邦戰鬥英雄之名，以軍校格鬥大賽第一之名，以機甲之上的七十三顆金星之名，以這些韓力並不需要、並不想要的名聲為賭注，送出來的一件禮物。

  對不起，我害死了你兒子。

  對不起，我害死了你父親。

  對不起，請讓我輸給你。

  對不起，請讓我輸給你爺爺。

  對不起，我能做的並不多，但我願意做我能做的一切，只要你們能過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