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0 天皇墓內

  「這玩意到底是什麼！」

  上杉越撕開青銅巨人胸膛，他挖出好大一個傷口，露出肌肉一樣的紋理，還有血管。

  剛造成的傷口，又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癒合。

  

  青銅巨人追著上杉越，一拳頭下去，上杉越是逃了，地上又出現一個大坑。

  上杉越看著直咂舌。

  原來高天原的坑都是這玩意砸出來的麼？

  但不對勁，青銅巨人砸的坑，和其他坑相比，差距很大，小很多，一如湖泊之於江河。

  試試這玩意的力量。

  上杉越想。

  青銅巨人的速度顯而易見，總是卡頓，好像一台接觸不良的機器人，關節忘上潤滑油了。

  所以上杉越和楚子航可以很輕鬆的跟青銅巨人放風箏，遛著他，時不時給青銅巨人來上兩下。

  哪怕現在青銅巨人處在狂暴狀態。

  用遊戲裡的話說，他們可以一點一點慢慢磨掉青銅巨人的殘血。

  需要很多時間就是了。

  不巧，現在他們缺的正是時間。

  夏彌和耶夢加得困住空中花園，延緩諸神的歸來，但這種事只可一時，不可長久。

  諸神必定歸來。

  那是一個時代的重量，且是世界開闢之初的時代，不是耶夢加得可以承受的。

  楚子航猜測，昂熱留在尼伯龍根，肯定也有拖延諸神歸來的意思。

  所以，他們必須快一點，再快一點。

  上杉越和楚子航對視一眼，楚子航看到上杉越眼中的決絕，到現在，他們多少也培養出一定的默契了。

  很可惜，蓮花生法不能給上杉越加持，似乎是因為上杉越篡奪了八岐大蛇，而蓮花生法本就以八岐大蛇為假想敵，所以兩者不能兼容，又似乎是因為主陣者，零和諾諾到底不是最適合的主陣者，能運轉蓮花生法已很是不易。

  沒有蓮花生法加持，上杉越不能和楚子航建立精神連結，以至於只能靠語言和眼神交流。

  青銅巨人朝著上杉越追來。

  在上杉越和楚子航兩個目標，很顯然，青銅巨人更傾向於上杉越，龍族天生有著補全自身的衝動，這是烙印在他們基因最深處的本能。

  在補全自身，篡奪了八岐大蛇的上杉越，顯然比楚子航更符合青銅巨人的要求。

  這次上杉越沒有閃避。

  上杉越高舉雙手過頭，猛地拖住青銅巨人的拳。

  他膝蓋一彎，半截身子扎入土，像是木樁。

  上杉越咧嘴一笑。

  「還以為你這萬一有多大能耐。」

  血絲從上杉越周身鱗片往外滲。

  他現在的樣子很駭人，活脫脫一個修羅。

  上杉越咽下喉間湧上的腥甜。

  這味道讓他的黃金瞳熊熊燃燒。

  上杉越的骨骼被碾碎，又重新生長，長出比之前更堅韌的骨骼。

  上杉越猛地一振龍翼。

  龍翼拍打空氣，其上烙印的符文明滅不定，狂風驟起，遠處楚子航眯起眼，上杉越周遭竟是出現一圈真空，所有空氣被他給扇走。

  上杉越舉著青銅巨人的手往上飛。

  青銅巨人連連怒吼，看得出來他很憤怒。

  大概是覺得自己被挑釁了吧。

  眼下這一幕也實在誇張，上杉越和青銅巨人體型差距非常懸殊，上杉越連青銅巨人一隻拳頭都比不上。

  但這樣的上杉越卻舉起了青銅巨人的拳頭往上飛。

  「原來你也只有這種程度而已。」

  上杉越說。

  楚子航出現在青銅巨人身後，他估算著，神異還能用，那就用吧。

  青銅巨人感覺到了危機。

  他想逃了。

  但上杉越牢牢抓住了他。

  於是青銅巨人只能老老實實吃下楚子航這一式「清陽」。

  若路明非在此，見了「清陽」，定會大為讚嘆。

  放眼九州古往今來，清陽這等涉及到規則層面的神異，且在非人層次便能大放光芒的神異，當真罕見。

  畢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親眼看世界開闢萬物伊始這等福緣的。

  清陽脫胎於火部功法，如今卻是與火部功法相去甚遠，清陽的陽，已脫離「太陽」「大日」這等藩籬，這裡的「陽」是更本質的概念。

  清陽的陽，是陰陽的陽。

  清陽的清，是清濁的清。

  所謂清陽，確有幾分神話傳說中太清老子太極圖定清濁劃陰陽的意味。

  楚子航在非人時覺醒這等神異，當真為他武道一途奠定無比堅實的根基，未來的他，無論清陽而上，求那清之又清，陽之又陽的極，亦或者是謀求陰陽魚的彼端，補全陰陽清濁，以成太極，都是極好的道路。

  可說一條通天途已擺在楚子航面前。

  而具體到這清陽的威能，當真玄之又玄，當時幫助昂熱戰勝龍類人格，卻不是清陽有精神領域的能力，而是顛倒，是易。

  當時楚子航是顛倒了昂熱兩個人格的強弱對比，使弱的強，使強的弱。

  這是比單純增強昂熱人類人格精神力量更本質的手段。

  而此時作用在青銅巨人，楚子航也是顛倒，也是回溯。

  回溯和顛倒相輔相成，顛倒可說是把某物之前狀態和此時狀態兩者顛倒，如此表現出來，不正是回溯。

  回溯也是同理。

  所以說，神異「清陽」之能，當真是玄之又玄，難以言說。

  上杉越只覺手上一輕，反應過來，卻見青銅巨人正在發生某種他不能理解的變化。

  上杉越傻傻的張大嘴巴。

  青銅巨人的變化他無法用言語描述。

  甚至，若非此時上杉越已是純血龍類，感官和大腦結構超越普通人，若非如此，只是看到此時發生在青銅巨人身上的變化，上杉越怕是會難受到當場嘔吐。

  就好像有些人玩3D遊戲會眩暈噁心。

  有些人看全系電影會眩暈噁心。

  科幻作品不乏人類對高位空間的眩暈噁心感。

  和這些感覺一樣，上杉越此時也是相同，青銅巨人的時間好像不存在了，他的狀態開始倒流，從現在這種被凱撒打成了殘血的狀態，恢復鼎盛，又開始變形，最後定格為十根青銅柱戳在高天原的大地上。

  楚子航見有十根青銅柱，恍然明白，為什麼凱撒會說削掉青銅巨人九管血了，原來一根青銅柱代表一管血。

  「你幹了什麼！」

  諾諾驚呼。

  剛才那一瞬，蓮花生法差點崩潰。

  若非是有零和她分擔，共同支撐蓮花生法的運轉。

  楚子航根本用不出清陽，半途就得力竭。

  零和楚子航都是沉默，只有諾諾，後怕不已。

  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們三個都得死。

  上杉越當真是驚詫莫名，他幾乎是用一種看怪物一樣的目光去看楚子航，上一次楚子航使用神異清陽對象是昂熱，變化更多的發生在昂熱的精神世界，外面什麼也看不出，上杉越自然不知道清陽到底代表了什麼。

  這回不一樣，清陽直接把青銅巨人變成了青銅柱，之前還耀武揚威的大傢伙，現在變成十根柱子戳在地上一點動靜也沒有，變化如此明顯，上杉越怎麼也不可能裝著看不見。

  上杉越忽然想，這就是所謂的武道麼。

  真誇張啊。

  「幹得不錯。」

  上杉越聽到幾聲爽朗的大笑，叫人一耳朵聽上去就好像沐浴在夏威夷的陽光。

  然後就是這樣的一句。

  凱撒活動活動身子，他的衣服很破爛，是乞丐見了倍感親切的程度，不過凱撒本人確實對乞丐沒意見，如果你把他比喻成乞丐，還把這話跟凱撒說了，凱撒絕對不會生氣，大概率還會熱情的拍著你肩膀和你擁抱，為你這個棒極了的想法慶祝。

  畢竟在凱撒的印象里，遠東丐幫都是一群喝酒不要命的豪傑，比如喬峰啊肖峰啊什麼的。

  他凱撒也是豪傑，這是沒有疑問的，他凱撒也是英雄，英雄間總是惺惺相惜的嘛。

  此時，雖然凱撒穿了一身丐幫標準制服，但你第一眼看過去，絕對不會在意凱撒這身衣服。

  凱撒的神情太坦然太悠閒了，絲毫沒有衣衫襤褸之人的窘迫。

  大概這樣的他去法國走秀，哪怕丐幫制服，也能引領新世紀的時尚潮流吧。

  凱撒是在青銅巨人回溯成青銅柱後出現的。

  上杉越看到凱撒才想起來，對哦，高天原還有一個凱撒，剛才他怎麼就把這人給忘了？

  凱撒是和楚子航齊名的人，在戰爭開始前的那幾天，凱撒和楚子航這兩個名字上杉越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上杉越對凱撒的印象，比對楚子航的更深刻。

  他之前就見過凱撒。

  那時候凱撒晉升非人出關，過來見路明非，上杉越見過一次。

  現在看，上杉越發現凱撒的氣勢更盛了，他更張揚，更光芒四射。

  看來，連續的勝利給這位加圖索的繼承人增添了不少光彩。

  凱撒和楚子航真是兩個極端，上杉越想。

  但與此同時，上杉越也能感覺到凱撒和楚子航的相似點，他們兩個就像是照鏡子，一個人的鏡像。

  「你非人了。」

  凱撒說。

  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楚子航嗯一聲。

  「剛才是你的神異。」

  凱撒說。

  他笑了笑，沒有繼續，關於神異的話題到這裡也就可以了，再下去難免有窺探楚子航秘密的嫌疑。

  神異是一個武者的秘密，這是常識，路明非放在藏書閣的典籍，涉及到神異的，也只是簡單介紹，一些概括性的描述，再多就涉及到神異的弱點了。

  任何神異都有弱點，這是很自然的事，這包括路明非的大千萬象，畢竟這個世界從沒有什麼完美無缺。

  「他們呢？」

  凱撒問楚子航。

  「在那裡。」

  楚子航看向天皇墓。

  那也是這座尼伯龍根唯一的建築。

  上杉越有些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走了。」

  凱撒說。

  他們走向天皇墓，路上楚子航給上杉越解釋。

  和外表給人的印象不同，楚子航這個人意外地很適合當老師，雖然他話少，但每句話都能切中要害，言簡意賅。

  並且，有些意外又有些常理之中的，楚子航這人耐心很足，觀察力很強，你有哪裡不懂的地方，你不好意思說，也沒關係，楚子航看得出來，他會換一種表述方式跟你講，直到你懂為止。

  也難怪仕蘭中學的女生們會在熄燈的宿舍幻想楚子航未來當爸爸的樣子了。

  如果楚子航是爸爸，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想一想楚子航給小孩講童話講繪本的樣子吧，他簡直就是孩子的英雄。

  「原來如此。」

  上杉越露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他聽懂了。【】

  那個青銅巨人，竟是三貴命其中之二寄居在青銅柱之後的存在。

  經受了楚子航的「清陽」，三貴命之二逃向了天皇墓。

  當時場面太混亂，誰也沒注意到他們。

  不過，在這裡，楚子航和凱撒的認知有所出入。

  在凱撒，他認為這裡是有三貴命之二。

  在楚子航，他認為青銅巨人里只有一個三貴命。

  總之，先去天皇墓肯定沒錯。

  上杉越驚訝於他在這裡聽到三貴命的消息。

  最古的三貴命，初代，他們蛇岐八家先祖的先祖。

  上杉越的心情很複雜。

  他從小像孤兒一樣的長大，原本應該是家的蛇岐八家，卻只是冰冷的宮殿，充斥謊言和暴力。

  儘管上杉越自己不承認，但他對於血緣對於親族，的確有著很微妙的感情，既渴望又唾棄。

  走到天皇墓前，上杉越恍然一驚，他的心情堅定下來。

  上杉越告訴自己，現在可不是給你多想的時候，所謂的先祖，到底是一幫什麼玩意你自己心裡沒數麼，他們可是想殺死稚生他們取而代之，補全以成就真正的初代種啊。

  想到源稚生稚女和繪梨衣，上杉越的心就硬了下來，為了他們，上杉越什麼事都能做。

  凱撒環顧四周，他的目光掠過高天原，他在尋找什麼，看起來，凱撒沒找到。

  「你們有沒有看到……」

  凱撒想了想，他用狄克推多在地上畫出一隻巨繭，在巨繭上勾勒花草蟲魚，日月星辰。

  楚子航和上杉越都認真看了，紛紛搖頭。

  他們進入高天原的第一時間就是觀察這座神國，當時除了天皇墓什麼也沒發現。

  如果真有這樣一個黃銅巨繭，他們一定有印象。

  「奇怪，當時明明在這裡。」

  凱撒看著一個空處自言自語。

  楚子航和上杉越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凱撒坦言，他懷疑這個巨繭就是路明非。

  這個信息很複雜，如今混血種們都知道巨繭代表了什麼，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叫人聽說了S級化成巨繭這件事，指不定最後會傳出怎樣的風波。

  混血種難免會把路明非和龍聯繫到一起。

  楚子航和上杉越對視一眼，他們卻有別樣想法。

  他們知道，巨繭除了誕生龍族，也可以誕生神明。

  這是鮮少人知的絕對隱秘。

  結合這個消息，路明非的巨繭，更是耐人尋味。

  現在巨繭不見了。

  是在天皇墓麼？

  這是自然而然的想法，天皇墓是高天原唯一的建築。

  但他們現在得怎麼進去？

  天皇墓大門緊閉，他們輪流推過，推不開。

  上杉越還在沉思，凱撒和楚子航已經把目光投向了他。

  上杉越自然注意到了。

  「你們看我做什麼？」

  上杉越說。

  既然三貴命能進入天皇墓，那麼，沒道理篡奪了八岐大蛇的上杉越做不到。

  「我怎麼就沒想到。」

  上杉越很興奮。

  能和楚子航一起行動真是太好了，如果只是上杉越自己，想到法子指不定得浪費多少時間。

  「不過，具體得怎麼做呢？」

  「用血。」

  「我試試。」

  上杉越劃開手腕，他把汩汩流淌的血低在天皇墓的門。

  果然有效。

  天皇墓門仿佛沙漠一樣，如饑似渴的吸收了上杉越的血。

  最怕的是沒變化，有變化就是好事。

  上杉越對放血沒意見，只是龍族的自愈能力，有時候還挺麻煩，比如現在，上杉越得時不時劃開手腕，好讓癒合的傷口重新流出鮮血。

  這一幕經常上演，上杉越時不時就得給自己來上一下。

  後面楚子航和凱撒默默看著。

  諾諾在精神連結里笑了。

  好在蓮花生法連不到上杉越，不然上杉越聽到諾諾這聲笑，說不好心情得多複雜。

  在諾諾數到99時，天皇墓終於吸夠了血。

  「就差一下了。」

  諾諾說。

  天皇墓大門好像一張巨口，某種活物的口，他猛地張開，誰也沒料到會這樣，一口吞下了上杉越，立刻就閉上。

  村雨和狄克推多插入。

  楚子航和凱撒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趕到，他們用各自武器擋了擋。

  「大叔人呢！」

  諾諾喊。

  「被吃掉了。」

  零說。

  楚子航和凱撒齊齊發力，他們很有默契，天皇墓幾次試圖把門合上，都失敗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鍊金武器，哪怕是傳奇級別的，大概也會被天皇墓給碾成碎片吧。

  村雨和狄克推多都不是簡單的鍊金器具，他們被各自的主人以武道之中的特殊法門所溫養，幾乎生出了靈性，且還能隨著凱撒和楚子航的修為同步變強。

  如今凱撒和楚子航都已晉升非人，村雨和狄克推多也已完成一次蛻變，一時間，天皇墓竟是硬生生打開一道縫隙，其中景象也呈現在眾人眼前。

  楚子航和凱撒，以及通過蓮花生法建立的連結看到這一幕的諾諾和零，他們都看到了。

  天皇墓中景象不能用言語描述。

  在楚子航和凱撒，他們看到的只是五光十色的顏色的亂流。

  有些像楚子航在夢境世界的經歷，但兩者有本質上的不同。

  這時楚子航想起上杉越從龍族傳承記憶得到的秘辛了。

  夢境世界是世界的反面，是真實的對立，夢境聽上去和精神似乎有關係，但兩者截然不同。

  精神仍屬於真實世界的構成元素，精神的因子又稱第五元素，與地水火風一起，共同組成這個現實世界的基礎。

  但夢境世界，虛擬世界，反轉世界，那是另一個完整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