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是他娘

  進宮時，宋南雙還能笑出聲來，可是從皇宮出來，她的臉上一片煞白，連一絲血色都找不到。

  柳無眉未曾進宮，在門外馬車裡等著，瞧見她這般蒼白，心裡不禁擔心。待馬車走出去一段路程後才問道：「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皇上真的要把明月塞到烈王府？」

  「那倒沒有，沒什麼大事，不用的這麼擔心。」宋南雙搖搖頭，摸著肚子，只覺得心口堵著一口氣喘不過來。

  她不知道皇帝把她放走，是不再糾結這件事，還是已經有了決斷，這件事懸而未決，她的心就一刻也放不下來。

  從前做殺手，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麼乾淨的人，所以從未想過結婚生子，她不願意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沾染髒污。

  可如今她成為烈王妃，她的孩子出生在權力的漩渦之中，本就已經是人生苦難，若是把孩子送進皇宮，豈不是把他推入火坑？

  她才來到這個世界多久，就已經遇到過那麼多骯髒的事情，難道要讓自己的孩子也這樣過一輩子嗎？

  

  靠在馬車上，宋南雙的眼前混沌不明，若非柳無眉拉住她，險些就要撞在桌角。

  「要不先不回烈王府了，去看看沈墨吧。他一直在師兄那裡，不知道過得怎麼樣。」柳無眉見她心不在焉，提議道。

  宋南雙點點頭，她現在去哪裡都一樣，或許看見沈墨那孩子，心裡還會好受一些。

  來到陸鴆的院子，宋南雙沒有看見沈墨，倒是陸鴆躺在床上像個大爺似的。

  柳無眉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過去：「那麼大的孩子，你就讓他一個人出去了？」

  「他也是會些拳腳功夫的，讓他一個人出去又不是什麼大事。附近都是寺廟村莊，不至於走丟了。」陸鴆心大，渾然不在意。

  眼見宋南雙臉色陰沉，他才做起身，指了指窗外山下的方向：「我瞧見他往那邊去了，山腳下有梅花，興許他是去摘梅花了。」

  說罷，他又指了指牆角放著火爐的地方：「往常他最喜歡摘梅花，一摘一籃子，都放在火邊。」

  「她才這么小，不會有心上人了吧？那也用不著摘這麼多梅花呀？梅花在樹枝上才好看，這樣一朵一朵摘下來，送給誰看呀？」柳無眉繞到裝花的籃子旁，左右打量，怎麼也想不通沈默在做什麼。

  但宋南雙知道，「我把他帶回來的那一日，就是去摘梅花的。」

  所以，沈墨摘梅花不是為了送給別的姑娘，是為了送給她。

  雖然不知道幹什麼，但既然宋南雙喜歡，他就這麼做了。

  想到那孩子，宋南雙又不禁眼眶酸澀，連大氅也沒有披，就這樣出門尋人去了。

  柳無眉慌亂間回神，指著陸鴆罵道：「若是王妃或是那孩子有什麼事，你就等著向師父以死謝罪吧！」

  直到這時，陸鴆才意識到事情大條了。可他體內的毒素尚未清除，動一步都覺得渾身乏力，只能提心弔膽地在屋裡等人回來。

  門外風雪越來越大，越往下走雪就越深，宋南雙還能看見前路有淺淺的腳印，但被風雪覆蓋，但能看出來應該是沈墨的。

  「你再緊張那孩子，也得先把自己照顧好了，現在你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柳無眉趕緊把大氅給她披上，接著才跟在他身後一步步去尋找沈墨。

  雖然是在冬天，但好在山下的梅花是紅梅，她們隔著老遠就瞧見了紅梅樹旁圍著一群孩子。

  「沈墨想必是交了朋友，這才在外面忘記回來，你在這呆著，我去找他。」柳無眉拍了拍她的手，走兩步就聽到了孩子的聲音。

  「野孩子，沒爹娘，扔進山里餵豺狼！叫爹爹，叫阿娘，沒有爹娘沒人幫！」

  那聲音如同毒舌一般，鑽進柳無眉的耳朵，也鑽進了宋南雙的耳朵。

  回過神來，柳無眉回看一眼身後臉色鐵青的宋南雙，當即撿起幾塊石頭砸在那些孩子的腿上，叉著腰上前罵道：「小崽子，你們罵誰呢！」

  她身量頎長，又是冬天穿著襖，身形帶來的優勢就已經足夠讓那些孩子嚇得屁滾尿流，何況她還身手不凡，更是把那些娃娃嚇得哇哇直哭。

  沈墨被他們圍在中間，倒在雪地上，身上的綠色錦緞夾棉襖也沾染了雪水，洇濕大片。

  「你們為什麼罵他？你們爹娘就是這樣教你們？」柳無眉心疼地把沈墨扶起來，怎麼也是自己的徒弟，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欺負，就算是一群孩子，她也不想饒人。

  那幾個孩子裡有個年紀較大的小胖子，帶著哭腔罵道：「他本來就是野孩子！沒爹沒娘，不然怎麼會一個人出來？我們都跟他過去看過了，他家裡只有一個癱子在床上躺著！」

  聽到此言，宋南雙捂著肚子，面色慘白，沈墨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趕忙跑過來扶著她。

  感受到冰冷的小手扶在自己的胳膊上，宋南雙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雖然狼狽卻依舊沉靜的小傢伙，一把推開他，指著那幾個小胖子道：「他們怎麼打你的，打回來。」

  因為腹痛，宋南雙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只能倚靠在柳無眉的身邊。

  那小胖子還是不依不饒，哭得滿臉鼻涕眼淚，「你是他什麼人？你憑什麼幫他？」

  「我是他娘！」宋南雙狠狠瞪著那孩子，耳邊傳來接連不斷的腳步聲。

  對於這些，宋南雙充耳不聞，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盯著沈墨，「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