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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英雄與情郎不可辜負

2024-08-04 07:35:40 作者: 不同歸

  院子空了,沈棠心間涌動的波瀾沉澱成了無邊落寞,重重地壓在身上,壓垮了筆挺的身姿與嘴角的笑意。

  百里末踏進院門就見沈棠蹲在院中池子邊,手指撥弄清水將池裡的金魚驚得四處亂竄。

  「計劃未成?」百里末走近,雪色袖袍掃過沈棠耳朵。

  「我於她們就如這池中之魚於我,動根手指便可決定對方處境。」沈棠收回作亂的手,見水波漸平金魚又自在的擺動尾巴,「從前我重實力輕權勢,滿心以為生死大義面前凡私慾皆不足以為重。奈何人心貪慾如溝壑,縱使身居高位,縱使大權在握仍無法滿足。後來我總算明白了,在野心和欲望面前,有牽制才有和平。」

  從前她一心撲在戰事上,以為悍然立於前線守住家國可鎮住後方爭鬥,她想鎮住混亂局勢,別人卻恐懼她功高震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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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戰時,以戰情一部四十九名精英戰士為誘餌,給她陪葬,到死那刻沈棠都不知該如何看待對方所給予的「最高禮遇」。

  英雄不該敗給人心,他們不該是那種結局。

  話未說透,百里末已心領神會,「你覺得有權便可萬事心安了?」

  「至少處境會不同。慕鈞尊貴,所以我即便是個受害者,背著淫亂的罵名無處辯白;劉掌事背靠太后,所以區區奴婢可顛倒黑白,定人生死。既然世道如此,我為何不順勢而為?」清眸鋒芒畢露,微眯起的眸子眼尾細長鋒利如刃,「兩年,我會成為望月國第一位上朝議政的女子,成為皇族見之繞道,國之不可或缺的存在!」

  「你若想抬高身份有的是法子,沒必要直接把權握在手裡。」百里末勸道。

  「比起依附於人的菟絲花,我更願意當個『劊子手』。」沈棠倏地起身,瘦小的身體單薄得令人心疼,周身氣勢卻猛烈強勁,「若有人自恃大權在握生殺予奪,我便爬到更高的位置將之打回去。」

  百里末的指尖如被燙到般蜷了下,不由屏息凝望著青陽下的少女,日光灼灼落於眸中,似一束白虹藏於深處,青衣黑髮卻灼如烈焰紅蓮,光華刺眼。

  那一瞬心間的火種似乎再次燃起,燒得人喉嚨發緊。

  太像了。

  海棠樹間飛鳥振翅,震落幾片枯葉,聲響如迴蕩在百里末胸腔,那雙總是冷淡無波的眸子裡頭激盪出萬千情緒。

  沈棠瞧著百里末那副愣住的模樣,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下一刻手被抓住。

  「見識到我的人格魅力,被我迷住了?」一句話功夫,剛才肅然的氣氛破壞得連渣都不剩。沈棠掙脫手撲進百里末懷裡抱住人,耳邊聽見他胸膛猛烈的心跳,「即便他日我飛黃騰達,也斷不做那等拋棄舊人的渣事。在我心中,阿蕭與英雄畫等號,同樣不可辜負。」

  百里末視線望向池中金魚,受困於此卻有人餵養,無需日日殫精竭慮的算計提防,何嘗不是一種好歸宿?

  「最大的權在皇城裡,那裡看似宏偉壯觀,卻是個吃人肉,喝人血的兇險之地,一旦踏入再無寧日。」百里末好心勸告,但沈棠到底是辜負了這番好意。

  「出生至今哪來寧日可言?」沈棠無所謂安寧,再兇險比得過從前槍林彈雨,炮火轟炸的戰場?相反的,約莫是她前世所歷非人,今朝家宅相鬥顯得小兒科,自來顛簸動盪慣了,或許那般處境更適合她,「局勢過於被動時,強突重圍方可扭轉局面。」

  在沈棠看不見的地方,百里末眼神沉得黑水,思緒翻湧卻又在短時間內收斂進軀殼,不露絲毫。

  百里末垂眸見靠在懷裡的女孩兒,無聲暗嘆——-罷了,沈棠明顯志不在安生。

  「我去領早膳。」說著百里末欲拉開沈棠的手,某人卻雙手在後背勾住不肯放,「你不餓?」

  「看是哪種餓?」沈棠從胸膛抬起頭自下往上看去,清涼水潤的鹿眼少有的露出分天真,「有句話說得好,一『日』之計在於晨,你可以想想接下來該幹嘛。」

  「領早膳。」百里末一本正經的回答。

  「早膳哪有我好吃?人間精品,錯過可惜。」沈棠沒正形的拋媚眼,手指輕輕刮過百里末後背脊骨,放軟聲線示弱撒嬌,「我有點難過,阿蕭哥哥安慰安慰我唄。」

  「別鬧。」修長的雙指按在沈棠唇上,百里末眼中透出些許無奈,語氣淡淡然道:「既有正事想做,就莫要耽於這檔子事。」

  眼珠一轉,神色狡黠飛揚,沈棠伸出舌尖舔了下唇上的手指,「你就是正事。」

  生命大和諧關乎繁衍後代,多大的正事。

  百里末似被燙到般縮手,偏開腦袋不再看沈棠,正欲教訓下她的作風問題,院門口出現一名穿淺綠衣裙的外院奴婢,見到院中場面愣住不前。

  「有人找你。」百里末說。

  「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你給我交代一下為何去西牆。」沈棠賴賴唧唧的放開人,見人轉身進方才端出官家小姐的正經做派,「何事?」

  「見過五小姐。」奴婢規矩福身問安,隨後雙手奉上一封信,「有您的信。」

  沈棠心裡「喲呵」一聲,深感稀奇,去拿信的腳步輕快愉悅,著實是好奇誰會給沈棠寫信。

  信封上空無筆墨,沈棠卻在看到信封的瞬間知曉信出何人。因為眼前一幕似曾相識。

  慕鈞求娶那日便是白日送來一封邀約信函,信封上連沈棠親啟四字也無,連寫她姓名都不屑。沈棠的情深似海卑微如塵,依言而去卻是赴了後來的死局,丟了姓名。

  沈棠當場把信封撕開,抖開信紙,信上所書——月上中天時,偏門相侯,夢澤台一敘。

  下一刻,紙張在手裡抓成團,殺意橫生。

  左右不過月余,慕鈞竟有臉給她送來封一模一樣的邀約信,他用一場虛情假意的婚事騙走鮫人淚,害得沈棠身死名損不夠,如今無法用鮫人淚入藥,又想到沈棠這個人了,竟想重演那場死局!

  「你是慕王府的人?」沈棠聲色懼冷,臉色陰沉如修羅,「轉告他,此生我去見他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落難,我去笑話補刀;二是他死,我去奏樂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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