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們結婚吧
2024-08-04 07:07:06
作者: 陌陌123
正午時分,大概沒有什麼人會選擇這個時間點來掃墓拜祭的。
林舒意看著前方整齊劃一的墓碑,第十四列第五行。
明明來過的次數屈指可數,卻仍然能夠記得那麼清楚。
秦奕就跟在她的身後,不聲不響的。
頭頂上的太陽有些猛烈,林舒意突然覺得有些唇乾口燥。
她停了下來,視線遠遠就能夠看到那兩個緊緊挨著的墓碑。
「走啊。」
身後的秦奕抬頭看著她,對她臉上的蒼白視若無睹,只是懶懶地鬆了鬆口。催促著她往前走去。
林舒意抿了抿唇,抬起腿往裡走,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那釘滿了釘子的路面一樣,一步比一步慢。
第十四個。
她閉著眼睛,數著數著就到了。
旁邊墓碑上的女子風姿卓越,面容和她有七分相像,臉上的笑容恬靜淡雅。
那是她媽媽,長得太像了,以至於以前林盛言看到她的時候總會有那麼幾分的怔忪。
秦雪華就在她媽媽的旁邊,相比於林舒意媽媽的淡雅恬靜,秦雪華笑起來有些妖艷,眉眼間濃墨淡彩。
明明是素顏,那天生濃厚的眼線卻讓她笑起來風情萬種。
她站在那裡,雙手緊緊地拽著襯衫的下擺,沒有回頭看秦奕,只是極力地壓抑著喉嚨中的酸澀開口:「到了。」
林盛言癱瘓之後,她全副心思都是怎麼賺錢,也就是三年前來拜祭過一次。
幸好墓園有人打理,到不會顯得多麼的骯髒凌亂,只是比起其他人墓碑前放著的鮮花,秦雪華和她媽媽的墓碑顯得太過於單調。
他們來得兩手空空,鮮花也沒有帶上一束。
林舒意站在那裡,陽光打在秦雪華的照片上,那嘴角的笑容仿佛越來越大,最終成為諷刺的笑意。
她整個人一抖,身子往後一退,踩在路面上的石子,差點兒就往身後摔過去。
秦奕沒有看她,視線落在秦雪華的墓碑上,眉頭緊緊地蹙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站在那裡,稍稍退後秦奕一步,只能看到他冷硬側臉。
「林舒意。」
他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銜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林舒意只覺得頭皮發麻,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這麼多年,你都不來看看我媽,你難道就不會做噩夢的麼?」
他看著她,聲音沒有半分的起伏,開口的話卻讓她唇瓣都在發抖。
她站在原地,半句話也辨別不出來。
時隔三年,重新站在秦雪華的墓碑面前,站在秦奕的身側,就像是,看著被自己親手殺死的人伸手掐著自己的脖子要自己償命一樣。
她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見她低著頭不說話,秦奕陰戾一笑:「還是說,你壓根兒就沒有半點兒的愧疚?」
林舒意驚恐地抬起頭,看著秦奕,眼淚不受控制地就下來了,她張著嘴解釋著:「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可是秦奕只是看著她冷笑,笑到她心底都發慌。
她這一輩子,最害怕面對的兩個人就是秦雪華和秦奕了,秦雪華已經成了一堆骨頭,而秦奕現在正活生生地站在她跟前,質問她的良心。
那些翻天覆地的黑暗又開始襲來,最開始的恐懼和難受壓得她喉嚨發僵,開著口,卻也只能說出那麼幾個字。
秦奕盯著她好一會兒,視線落在她媽媽的墓碑上,笑了:「林盛言倒是有心,把我媽葬在你媽隔壁了。」
她不知道秦奕這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在她媽媽墓碑前,秦奕說出這樣的話,她只覺得那是一種褻瀆。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啞著聲音辯駁:「我媽媽是無辜的,請你在她的跟前放尊重一點!」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抿了抿唇,沒有繼續說些什麼難聽的話。
死者為大,在兩個死者面前,兩個人沒有再開口針鋒相對。
林舒意不知道秦奕要站到多久,正午時分,頭頂上的太陽很是猛烈,灼熱的陽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只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整個人在發燙,就好像被人放在了滾燙的開水中一樣。
就在林舒意覺得自己要暈倒時,秦奕終於再次開口,「我們結婚吧。」
「轟」的一聲,林舒意在想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她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好,只覺得自己是聽錯了,忍不住再開口問多一次:「啊?」
秦奕回頭看著她,微微抿著唇,「我們結婚吧。」
他看著她,眉眼不動,聲音清涼得就好像此刻拂面而過的山風一樣。
不是詢問,更像是一則通知。
林舒意整個人被他那樣的一句話驚得皮肉開花,她站在太陽底下,手腳都在發冷,用盡所有的力氣才壓抑住自己的情緒。
她仰著頭,看著秦奕,一臉的不可置信,拼了命才從口中擠出那麼幾句話:「為什麼?」
他涼涼地看了她一眼,眉眼一揚,仿佛說著今天的天氣一般開口:「你愛我嗎?」
林舒意一怔,咬著唇僵在那裡,許久說不出話來。
秦奕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替她做出了回答:「不愛,是吧,舒舒。」
她沒有說話,因為秦奕將她堵得半句話都開不了口說出來,只能將身側的雙手死死地緊握著,乞求透過那樣的力度讓自己不倒下去。
他從她的臉上收回了視線,轉而落到秦雪華的墓碑上,仿若呢喃般開口:「舒舒,你難道不覺得,我和我媽很像嗎?」
蒼白的臉色唰的一下完全就失去了血色,她抬頭看著秦奕,眉毛、眼睛、鼻子還有那微薄的雙唇,她每看一眼,就覺得愈發地像秦雪華。
頭頂上的太陽那麼地猛烈,她仰著頭,陽光打在她的眼睛裡面,刺得她眼球發痛,只覺得腦袋「嗡嗡嗡」地作響。
大片大片的黑暗襲來,隨即聽到自己轟然倒地的聲音。
不得不說,秦奕太聰明,僅僅是這一步,就將她永遠地禁錮在地獄之中,永不翻身。
她又開始做夢,夢到第一次見到秦奕的時候,她坐在別墅院子裡面的鞦韆上隨意地晃蕩著,一抬頭就看到站在二樓窗台前的秦奕,看著她,清亮的眼眸間似乎帶著點點的笑意。
只是還沒有等她勾起唇角,秦奕和煦的面容突然變得猙獰起來,一下子就衝到她跟前,用力地在她身後一推。
鞦韆盪得老高老高,她吃驚一鬆手,整個人直直地飛了出去,掉到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洞裡面,什麼都看不到,只有陰嗖嗖的陰冷。
風吹過來,她冷得瑟瑟發抖,可是她的世界只有黑色,斗轉星移,她甚至連日月的變幻都不知道。
冷,很冷。
她蜷縮著,抱著自己,太陽穴處的疼痛突突地傳來,還有那些頭皮撕裂的難受。
明明那麼冷,可是她抱著自己的時候卻發現整個人燙得很。
「冷,冷,好冷——」
林舒意睜開眼,入目的是那白齊齊的天花板,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竄進鼻息。
她微微動了動,病房安靜得有些嚇人,窗外的天色暗淡一片,而秦奕不在。
林舒意鬆了一口氣,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背上打著點滴,身上的襯衫牛仔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換成了藍白色的病服。
門微微動了動,她渾身一緊,直到發現進來的人是護士之後才鬆了松神經。
「顧小姐。」
護士推著車子進來,看到她坐起身子對著她甜甜一笑。
她點了點頭,也笑了笑,「你好,請問是誰送我進來的?」
護士微微怔了怔,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耐心地回著:「是顧小姐的未婚夫,葉先生啊。」
未婚夫。
她覺得那些滴進血液裡面的藥水是冰水,流遍全身,害她此刻全身都是冰冷。
護士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皺了皺眉,一邊拿著吊瓶一邊開口解釋:「顧小姐四十一度的高燒呢,頭上還有縫合的傷口,額頭也有很大片的腫傷。如果不是你的未婚夫及時送你到醫院,顧小姐這種情況還真是難說啊。」
護士的話一句句地落到她的耳朵裡面,她只是看著前面,目光有些縹緲,直到手上被幾滴冰涼觸碰,她抬起頭才看到護士幫她換了另外一瓶點滴。
林舒意對她笑了笑:「謝謝。」
「應該的。」
眼看著護士就要推著小車走了,林舒意還是忍不住開口叫住了她:「護士小姐。」
護士回頭看著她,臉上依舊是溫暖的笑容,大概是以為她不舒服,連忙回頭問道:「怎麼了?」
她抿了抿唇,許久才找到措辭:「葉,秦奕呢?我,我是說我的未,未婚夫。」
護士鬆了一口氣,「顧小姐不用擔心,葉先生說公司有個會議,大概晚上八點多會過來看你的,沒什麼事我先去忙了。」
林舒意點了點頭,看著護士消失的背影,只覺得整個人的意識又開始不太好了。
她不擔心秦奕不來,她只是擔心秦奕要過來看她。
在墓地秦奕說的話,她還記得一清二楚。
「我們結婚吧。」
「你愛我嗎?」
「不愛,是吧,舒舒。」
「舒舒,你難道不覺得,我和我媽很像嗎?」
因為看穿了她的內疚和恐懼,所以要這樣綁在一起,讓她一輩子都逃脫不了那些良心的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