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能救

  日光明媚，清風幾許，又是一個難得好清晨。

  一輛計程車在H市的「第一醫院」門口前停了下來。

  和兒子從車上下來後，楊城邁著歡快的步伐，走到車子的後備箱旁，從後備箱中拿出了兩件行李。

  目送著計程車離開後，楊城拖著行李來到了兒子身後，眸中欣喜難表，靜靜的看著兒子的背影。

  兒子那挺拔的背影，楊城似乎看到的是一株正在茁壯成長的松柏，歔欷道：「長大了！這一晃就是十幾年，你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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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遷雲張望了片刻後，返身對身後這個陌生的父親歉然一笑：「不好意思，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房子，街道，以及……。」

  楊遷雲低頭看了眼身上的那件黑色長褂，又是一笑：「還有這衣服。」

  「慢慢來，會熟悉的。」

  兒子雖然對自己是禮然有加，但這種生疏，這種隔閡，又豈是一時間便能彌補的？

  所以，楊城的這句話，說給楊遷雲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寬慰自己呢？

  「走吧！」

  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楊城強忍著酸澀的心情笑道：「爸先帶你來醫院，下午再跟爸回家，否則上班就來不及了。」

  「聽您的就是。」

  楊遷雲倒是隨性，聳肩一笑後，便跟著楊城向「第一醫院」走去。

  楊城本是這「第一醫院」中醫科科長，一身醫術乃為家傳，功底十分紮實，再加上楊城為人敦厚寬容，不知覺中，他竟已在這第一醫院內懸壺半世，醫人無數。

  而楊遷雲本是楊城之子，只是在他年幼時的一場變故中，被人帶往山中，到今日才從歸家門。

  路上，為了打破父子間的生疏感，楊城絮絮叨叨個不停，嘴上問著這些年苦不苦啊，生活咋樣啊之類瑣碎事，甚至連行李都不讓楊遷雲提拿。

  無奈下，楊遷雲唯有隨聲應付著這個陌生的父親，可心中卻油然而出一種親切的溫暖。

  「你走不走？」

  當父子二人跨過醫院大門，才剛要走進醫院的大廳中，卻聽到了一聲怒吼聲。

  怒吼聲驚詫了楊城父子，待楊遷雲抬眼看去時，才發現這醫院的大廳中，竟圍簇著一道黑壓壓的人牆。

  楊遷雲看了眼父親後，說道：「我過去看看。」

  楊城本欲告訴兒子，若再不去科室坐診的話，時間就來不及了，可誰想楊遷雲不過是匆匆一語後，便轉身朝人群走去。

  「哎！」

  楊城可不想兒子剛回來，就對他有過多的干預，如果真那樣的話，只會對父子間的隔閡加深，無奈下，楊城唯有跺腳一嘆，拉著手上行李，匆匆追了上來。

  「你放手，放不放？」

  當楊遷雲擠過人群後，才看清了這被人牆圍攏在其中的狀況。

  怒吼聲是出自場中那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而被斥責的應該就是癱坐在地上，緊緊的抓著男人衣袖的女孩了。

  「這孩子！」

  楊遷雲隨意的掃視了下場中的情況後，突然發現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躺在地上翻滾著，似乎極為的痛苦，那男孩別看年紀小，可就是這麼一個小軀幹，竟然挺著一個約近分娩的大肚子。

  楊遷雲的雙眼微微的眯了起來，那眼眸，似乎能看穿男孩肚皮下血脈的糯動。

  「這孩子很危險，若再耽擱下去的話。」

  看著孩子痛苦的用雙手掐著喉嚨，稚幼的臉龐上竟浮現起青紫色，一雙本該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正做嗔怒大睜，那白色的眼瞼浮現出一條條青色，紅色的血管。

  女孩緊緊的抓著中年男人的手，高仰著其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龐，哀哀求道：「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小弟。」

  「救他？」

  中年男人終於將女孩的手，從衣袖上剝了下來，用眼角藐了眼地上孩子後，抬手一指大廳中那排著長龍的繳費窗口，冷聲笑道：「把錢交了，馬上有人來救他，否則！就給我滾出醫院。」

  「這人怎能這樣？」

  「現在的醫生吶，都是沒人性的東西。」

  「可不是嘛，看樣子，這孩子怕是撐不過中午了，現在的醫院，就是一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怎樣？」

  中年男人抬手攏了攏鼻樑上的眼鏡，瞪著那雙被死魚泡眼袋遮掩幾乎看不到的眼睛，對著圍觀的人群冷笑道：「你們是善人，你們全家都是大善人，要不！您們把這孩子的醫藥費給交了？」

  圍觀的群眾本是群憤激昂，對著中年男人譴責不已，可當中年男人將這話一說，群眾們瞬間冷了下來，甚至有不少人悄悄的退出人群。

  誰不知道這年頭賺錢難？

  熱鬧可以看，但錢！

  笑話！出個百八十塊的話還好說，可這孩子看情況是那麼嚴重，誰敢！又有誰能眼皮不眨一下的，拿出錢來填個無底洞？

  「怎麼，沒話說了？」

  見到圍觀的群眾陷入鴉雀無聲中，中年男人攏了攏胸前衣襟，擺出一個自認極為風度的姿態，嘲弄道：「我這開的是醫院，不是什麼善堂，想要博可憐，求同情，最好去找媒體。」

  「小弟！小弟！」

  女孩緊爬了幾步，將地上男孩摟在了懷裡，淚眼滂沱的說道：「姐沒用，姐救不了你，小弟你別這樣！」

  男孩突兀的全身痙攣了起來，雙眼翻白的同時，嘴角處咕嚕咕嚕的吐出了一串泡沫，嚇得女孩拼命的將男孩緊緊的摟在懷裡，女孩那張清麗絕華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堅定後，雙腮微微緋紅的對中年男人哭道：「救救他，只要你能救我小弟，我什麼都願意做，包括……包括你昨天說的那件事。」

  「雲兒！」

  終於擠進了人群，當楊城剛和兒子打過招呼後，看到了地上的男孩後，驚呼道：「這孩子很危險，怎麼還不送去搶救？」

  「嚷什麼嚷？」

  看著楊城拎著兩坨行李，一臉急切的擠入人群後，蹲下身子要替孩子查看病情，中年男人一聲怒吼：「老楊你要是敢再做濫好人，老子就開除你。」

  「主任！」

  楊城抬起頭後，看清了面前男人後手上一頓，苦笑道：「這孩子再不急救的話，就要！」

  「我知道，但沒錢醫院就沒有責任救人。」中年男人朝著醫院大門處嚷道：「保安，保安！」

  幾名身穿蔚藍色安保服的年輕人，在中年男人的怒吼中跑了過來，諂媚的對男人笑道：「主任，怎麼了？」

  「沒看到這裡有人鬧事麼？」

  中年男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口中淡然的吩咐道：「趕出去！」

  「醫生，醫生！」

  見那幾名安保上前來拉扯自己和男孩，女孩如若夜鶯泣血般的哭喊道：「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只要你只要你能救我小弟。」

  「呵！現在知道答應了？」

  中年男人冷冷的撇了一眼楊城，使得楊城一臉訕訕的從地上站起後，閃到楊遷雲身旁，中年男人威坨坨挺著啤酒肚，邁著四方步來到了女孩面前，俯身盯著女孩那張嬌媚的臉頰，眼眸中閃過一絲貪婪與殘忍，冷笑道：「遲了！真以為老子稀罕，拖走。」

  被安保人員夾著胳膊後，連同男孩從地上被抱起後，女孩那俏媚的臉上浮現起絕望，她哀然一笑後，任由著安保人員將自己拖走。

  就在女孩即將消失在視線中，一直緊鎖著眉頭的楊遷雲，突兀的輕舒眉頭，朗聲喝道：「等等！我想，我能救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