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硝煙味

  兩撥人同時來做客，可忙壞了林氏，賠笑說：「招待不周，還請諸位見諒。我也沒想到我這小小地方，還能有這麼熱鬧的一天。」

  賈氏拿出高門主母的風範來，「不打緊的，是我們也沒提前打聲招呼，想著閒來無事，來府上坐坐，沒曾想，也有客人在，是我們冒昧了。」

  「哪裡的話，我只盼著你們能來呢。都不是外人，不必生分的，這位是我大嫂，旁邊的是她娘家姊妹。」林氏一一給雙方介紹。

  賈氏笑著點點頭，見俞大夫人長得一臉刻薄相，身邊的趙六姨穿金戴銀的，塗得滿臉水粉，打扮誇張，氣質俗氣，一看就是商賈出身。

  再看她身邊的女兒，穿得艷麗，髮髻上的珠釵華麗名貴，就是模樣生得一般，略有些豐腴，還不如自家的丫鬟，母女倆臉頰上都長著點點麻子，遮都遮不住。

  也不用過多對比，兩撥人光是站在那，便能分出一個天一個地來。

  趙六姨瞧出對方的輕視，不滿地冷哼了聲，心想自家雖是商戶，可在當地，那些官老爺求自家辦事時，不還是低聲下氣的，有錢便什麼都有了。

  官夫人又如何？她有的體面，官夫人未必能有。

  

  明明話沒說幾句，空氣中早已瀰漫著淡淡的硝煙味。

  最難做的當屬林氏，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得罪人的。

  俞大夫人是自家大嫂，心眼小，是得罪不起的，趙六姨母女又是親戚。賈氏的身份地位，別說林氏了，就是俞家也得罪不起的。

  氣氛有些尬住，想裝出和和氣氣的場面來，誰都拉不下這個臉子，光林氏忙活也沒用。

  當下就珉哥兒一個孩子在，他跑到拂清身邊，「拂清姐姐你來了，你上次給我帶的八寶蜜餞很好吃，怎麼我到外面買不到呢？我娘說，是姐姐你自己做的？」

  拂清笑說：「我不會做，是我們家裡廚娘做的，知道你愛吃，我又給你帶了。」

  珉哥兒歡呼，賈氏說：「哥兒這麼喜歡吃，改天可以到家裡來，儘管吃。」

  林氏說：「珉哥兒，還不謝過姚伯母和拂清姐姐。」

  看她們聊得正歡，俞大夫人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她可不想在趙六姨面前丟面子，便插嘴說：「姚夫人好生福氣，有那麼出眾的一雙兒女，讓人好生羨慕吶。」

  賈氏滿意一笑，烽連的優秀自是不用說的，拂清拋開出身不提，容貌的確極為出眾，帶出去，確實是很給她長臉的。

  她看向沉默不語的俞悲淮，毫不掩飾地誇讚說：「他們兩個哪比得上大夫人的淮哥兒，年少有成，最是難得。」

  冷不丁被人稱讚，俞悲淮多少有些不自在，他本就不善於應付這些場面的，還都是婦人。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半天就憋出一句：「姚夫人謬讚了。」再沒話說，連珉哥兒說得都比他多。

  賈氏又一連串問了他許多事情，問他年少時怎麼讀書的，又是怎麼進的刑獄司等等。

  他句句回答得艱難，像是被審問般。

  他這副拘謹無措的模樣，和在刑獄時截然不同，和平常時也不同，拂清偷偷看著，笑容止不住浮現。

  珉哥兒小聲問：「拂清姐姐，你在笑什麼啊？」

  她抿嘴說：「看到好笑的東西了。」

  俞大夫人見賈氏極為滿意俞悲淮，再看看賈氏身邊的拂清，又想到林氏說和姚家常有來往，心中不免多想，尋思著姚家不會相中了俞悲淮吧？

  轉念一想，就算真看中了俞悲淮又怎樣？她這個做母親的不點頭，別管是姚家還是什麼高官顯貴人家，誰都嫁不得。

  她拿捏著俞悲淮的婚事，別說高攀，就是低娶，倘若不是她看中的人，那就別想娶進俞家。

  婦人們聚在一起，話家常，談論的無非是夫家婆家，還有兒女事。

  林氏怕幾個年輕人無聊，就讓俞悲淮領著烽連他們出去走走，「家裡小，你們不妨出去走走看看也好，免得悶得慌。阿淮，你可得替我好好招待他們。」

  俞悲淮應下，領著珉哥兒，帶著拂清兄妹，還有那個芷芬，一併出門去。

  因為烽連還記著刑獄司的事，對俞悲淮印象不大好，還時刻提防著，護住拂清，不讓俞悲淮靠近半分。

  俞悲淮和他說話，他都是愛搭不理的，這讓俞悲淮有點摸不著頭腦，尋思自己也沒做錯什麼。

  拂清看在眼裡，是哭笑不得，悄悄拉住他解釋說：「大哥哥，刑獄司的事只是誤會，你不用太在意，都過去那麼久了。」

  烽連不這樣認為的，「是誤會，也過去那麼久了，可這是你真真切切受過的傷。倘若當時我們晚去半步，你性命難保。你還是太善良，怎麼還能向著他說話？也不知道母親怎麼想的，居然要和他家來往？」

  「他…… 他真的還好，沒有你說得那樣不堪。」

  「我親眼所見，怎會有假？」

  於是，一行人硬是分成三派，烽連和拂清兄妹倆，俞悲淮兄弟倆，芷芬單獨。

  還是珉哥兒要找拂清說話，否則場面還得僵下去的。

  好不容易有了能和拂清說話的機會，俞悲淮正要開口，芷芬便嬌滴滴地說：「表哥，找個地方坐下來吧，我走得累了。」

  俞悲淮張望四周，見附近有個茶棚，就提議過去坐坐。

  拂清顧著和珉哥兒說話，好些會才留意到那芷芬有意無意地打量自己，意味不明，像是暗暗和自己做比較。

  她懶於理會，自己和對方是八桿子打不著的關係，沒必要費心思。

  坐到茶棚後，俞悲淮先是給珉哥兒倒了杯茶，倒第二杯時，是想先遞給拂清的，拂清也是這樣以為的。

  誰料當茶水倒好的瞬間，拂清剛要伸手，芷芬搶先伸出了手。

  俞悲淮頓時愣了下，看向拂清，拂清識趣的低頭當沒看到。

  「表哥，你怎麼不遞給我啊？」芷芬直接拿過。

  再要倒茶時，拂清索性自己動手，不麻煩別人。

  俞悲淮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是做錯了。

  芷芬說：「不虧是天子腳下，來往的人也多。表哥，哪裡好玩啊，你得空的話，能不能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