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是威爾雇來的人嗎？」那女人只覺一陣冰冷的寒意從背脊升起，但她不肯示弱，她咬緊了牙，心裡充滿了恥辱感，「算他狠！」竟然這麼保護她！

  溫嫻不做解釋，鬆開她的手，「你走吧。」她不想再添一筆鬧劇。

  那冒火的眼神表明主人有多麼想殺了她，但自稱是威爾未婚妻的女人再傻也知道自己處於劣勢，她狠狠地一丟菸頭，「你給我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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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們離開後，三人也收了槍，互相看了一眼，服務生打扮的安妮想上前解釋，卻被溫嫻一個手勢制止，「我想我知道了，謝謝你們一直陪在我身邊。」媽咪始終是放心不下她。沒有被欺騙的惱怒，溫嫻心裡升起暖流。

  他們很想說這三年是他們過得最舒心的時間。來自闇部的三人恭敬地一鞠躬，明白她不想在眾人面前泄漏身份，各自退回自己的位置。

  林靈眨眼反應了幾秒，激昂地尖叫起來：「呀——老闆！好浪漫啊！我還以為這種情節只有漫畫裡才有！」

  「什麼？」溫嫻不解，被幾把槍指著是件浪漫的事？

  「劉先生竟然為你雇了保鏢暗中保護你耶！」小姑娘開心地蹦起來，興奮得臉都紅了。

  一些老顧客面面相覷，他們清楚地記得這些員工比威爾·劉出現的時間早。

  「林靈，這個……」

  外面警鳴聲突然大作，不一會兒，一名稍胖的黑人片警推門而入，板著臉看了看四周，然後才雙手插腰看向溫嫻，「我們接到舉報說這裡有人鬥毆。」

  溫嫻微訝，視線不經意掃過不久前從洗手間出來的退休老人歐姆，只見他擦淨了手，一臉平靜地喝下一口格雷伯爵茶。

  「謝謝你來，卡爾，我想應該是場誤會。」溫嫻微笑，「來杯咖啡嗎？」

  黑人片警注視她片刻，擺了擺手，「不喝，我可不想一個下午就耗在這裡。」他轉身出門，但片刻他又轉了回來，「如果你下午煮咖啡，記住留一杯，我晚上來。」

  「好的，當然。」溫嫻輕笑，目送他出去後，闔上書本，對林靈交待道：「剛才發生的事不要告訴威爾。」

  「咦？為什麼？」她正想著怎麼渲染整個事情的經過呢。

  「既然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讓他擔心了。」溫嫻不知該如何向她明說，只得如此道。

  「可是，老闆，萬一那個瘋女人還來怎麼辦？」

  「不會再來了，你放心。」說完，她安撫地對林靈一笑，然後走到正坐在窗邊看報紙的老歐姆對面坐下，「謝謝您的幫忙。」

  從老花鏡後抬眼看了看年輕嫻靜的店主，老歐姆慢吞吞地道：「……看起來是多此一舉。」

  「不，我覺得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只不過我也沒料到……」

  「從你一搬來這裡我就知道你不是平常人，」雖然他一生沒什麼大作為，但活了這麼久看得總比別人多一點，「不過沒關係，我只要有茶喝就行了。」

  因他的包容豁達笑出聲來，溫嫻覺得自己也能像他一樣就好了，雲淡風輕。

  「啊，我們美麗的小姐難得這麼高興。」歐姆放下報紙，也像是受了感染似的唇角上場，「如果我有這個榮幸，能不能為我演奏一曲蕭邦的什麼……C小調？」

  溫嫻揚唇，「升C小調圓舞曲。我原以為您更喜歡聽小狗圓舞曲。」

  「不知怎麼回事，聽那個C小調總讓我想起我的妻子在世時的美好時光。」歐姆聲調低了一些。

  溫嫻凝視他，柔柔一笑，「我的榮幸。」

  她站起來走向鋼琴處。

  升C小調圓舞曲本就是蕭邦懷念情人喬治·桑所作，她彈奏這一曲時往往是她在想白蒼璧的時候……她稱之為「美好治療法」，她無法擺脫他給她造成的傷害，卻嘗試回憶兩人在一起的快樂時間覆蓋悲傷的記憶，然後徹底從他的魔咒里走出來，但是……每次總是陷入更深的痛苦中。或許稱之為「自虐治療法」更為合適。

  她苦澀一笑，在鋼琴前坐定，暗自深呼吸了一口，不管怎樣，能給別人帶來珍貴的思念她也很高興了。

  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樣從指縫間溜走，接近日落時刻，林靈焦急地在門口左顧右盼，一邊還皺著眉頭喃喃自語，「奇怪，怎麼還沒來？」

  「你在等人嗎？」為保護視力從電腦前抬頭溫嫻見她心不在焉，不由問道。

  「是老闆你在等人才對！你說劉先生怎麼還沒來呢？」林靈伸長脖子往外看。

  或許來不了了。溫嫻眼中異光一閃，她剛剛侵入他公司的電腦，的確跟那個女人說的一樣，若是沒有大筆資金的援助，他甚至撐不過明天早上的開盤。就他目前的狀況而言，聯姻是他惟一的方法了。

  「咦？那個好像是劉先生的車。」林靈乍呼一聲，「謝天謝地，他終於來了。」她差點以為那個瘋女人講的是真的了呢。

  溫嫻有些愕然。

  林靈小跑回到櫃檯邊，怕他看出她不久前懷疑過他。

  不消片刻，玻璃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威爾穿著一身上班時的西裝出現在咖啡廳里，顯得有些匆忙，他直直走到溫嫻面前，帶著一絲愧疚地笑道：「抱歉，嫻，我來晚了。」

  溫嫻愣愣地看著他。

  「真生氣了？」見她不語，威爾雙手合十，「家裡出了點突發狀況，我不得不處理。我已經在路易登餐廳訂好了位置，我們先去吃晚餐再去看夜景好嗎？」

  「你……晚上不是有事？」溫嫻見他一臉誠懇，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不由得呆呆地問。

  威爾眉頭動了一下，但馬上恢復表情，「當然，與眼前這位美麗的小姐約會啊。」

  溫嫻覺得自己心動了一瞬。原來……還是有這樣的男人的。

  「你……」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動容地凝視他剛毅俊朗的臉，或許自己真的可以……

  坐在她身旁不遠處的闇部成員艾麗絲見到她的表情緊張起來，大小姐不會真的對那個男人動情了吧？主母的話還猶言在耳，如果真讓今天正式成為族長的少主白蒼璧知道了，那這個男人……

  「什麼？」威爾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不，我只是想說我真有些餓了，我們早點過去吃東西吧。」溫嫻關了電腦，釋然一笑。

  威爾敏銳地感覺溫嫻似乎有點不一樣，他莫名雀躍起來，工作的陰霾一掃而光。他不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若是在遇到溫嫻之前，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商業聯姻，但是昨晚徹夜未眠，他發現自己無法放棄這個已不知什麼時候牢牢擒住他心的女人，事業可以從頭再來，而他好不容易與這個追求了兩年的女人有一絲進展，他不想就這麼被破壞。即使宣布破產，他相信自己也有能力給她幸福。

  林靈滿意地看著眼前頗為曖昧的狀況，真好，要是她也能跟太子殿下……「啊！」她突地驚呼起來，「太子的加冕！新聞，新聞！」她忙不迭地打開電視。

  溫嫻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但馬上恢復，「走吧。」她拿了自己的小包，抬頭對威爾道。

  不想威爾也對這件事極感興趣，他以商量的口氣道：「我看看龍騰財團的消息好嗎？」

  拒絕的話語哽在喉嚨里，她最終只得點點頭。算了，不可能一輩子不見面的。看看他與他的妻子的近況，也算是……「自虐治療法」。

  誰知二十四小時的新聞頻道此時播的不是白蒼璧繼任白氏家族族長一事的新聞，而是與之有關的另一條讓人倍感興趣的新聞：「據FBI對外發言人稱，根據他們昨日得到的消息，龍騰財團長女白嫻的錢幣藏品里，有一份能夠證實一名兇殘的連續殺人犯的確鑿證據，今日剛剛成為新一代龍騰財團總裁的太子白蒼璧表示，他無條件配合FBI的行動，只是錢幣藏品保險室的密碼只有其姐白嫻一人知曉，因此他希望透過各大媒體與三年前悄然離家獨立生活的姐姐溝通，請她在看到新聞後撥打電話，告知密碼，將連續殺人犯繩之以法。」

  「這是唱哪出？」威爾挑了挑眉，他聽說龍騰有一個神秘的地下組織，負責一些不能搬上檯面的事宜。而情報網就是其中之一，為什麼他們連自家的大小姐都找不到？

  溫嫻只覺一股深沉的憤怒，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所設的密碼，事到如今他還逼她主動現身！

  富麗堂皇的白家主宅第一宴會廳里，白蒼璧周旋在眾賓客之間，微勾的薄唇掩飾著眼底最深處的焦躁。她竟然還沒有給他打電話……她是那麼善良的人，不可能故意視而不見，難道，她對他的厭惡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了嗎？插在褲子口袋裡的手握緊手機，心臟又一次糾緊。

  他現在要找到溫嫻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莫名其妙地，明明是那麼強大的想念，到了最後一步自己居然舉步維艱。或許是近鄉情怯，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發現自己竟然在強烈的喜悅的同時湧上了排山倒海的恐懼。是的，恐懼。害怕見到她時不是記憶中充滿愛意的笑臉，害怕不是輕輕軟軟的情語，害怕她渾身帶刺的冰冷視線！

  從沒想過三年前竟然那麼突然地不告而別，因為他的犯錯，她走得那般絕決，連一絲原諒的空間也不願給他。三年的時間，一千零九十五個日日夜夜，她究竟是已開始原諒他還是……恨得更深？

  一思及此，從來對任何事無所畏懼的他第一次退縮了，他不敢就這樣去見她，而是彆扭地找了個蠢辦法，希望她能主動打電話給他，讓他認為她已經原諒他了……

  「白主。」他的機要秘書文森在他耳邊輕聲道，「FBI來電。」

  白蒼璧眼中冷光一閃，對閒聊的賓客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宴會廳二樓的休息室里。

  與女賓聊著天的達芙妮看著他走上樓去，表情複雜極了。她來電話了嗎？

  「我是白蒼璧。」進入房間，他示意文森按下擴音鍵，倒在大皮椅上冷聲道。

  「白先生，五分鐘前，我們總部接到了一通電話，她聲稱是您的姐姐，並且留下了一串數字密碼後就掛了電話。」

  白蒼璧閉著眼沉默片刻，突然他猛地將放置電話的書桌一掃而空，她居然打電話給他們！俊臉上浮出暴戾的神情，他一揮手將古董時鐘揮至地下。

  電話斷了線，文森默默地將它拾起，放回桌上後安靜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向來靜謐的休息室內里陷入危險的靜默，半晌，白蒼璧開口，「聯繫FBI，無論他們說什麼都說密碼是假的，讓他們再次發布消息，強調那個殺人的拘留時間。」

  「是。」文森雙手貼著褲縫，恭敬一頷首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