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痴男怨女

  陳可法的祖父陳曹里，與長洲才子王稚登在蘇州相識，兩個人真是相見很晚，越聊越投機，聊啊聊的就拜了把子，成了哥倆。要不是兩人都是男的，估計好事都成了。

  有一回，陳曹裡帶著落魄書生王稚登去南京旅遊，兩人玩得開心著呢。陳曹里呢有銀子，奸商嘛。雖然有文化，可畢竟還是個奸商，再有文化，也一個鳥樣。

  陳曹里就拉著王稚登，上了一條豪華的花船去找樂子，結果就碰上了馬湘蘭。

  才子佳人，王八看綠豆，對了眼，相見恨晚啊！聊啊聊啊聊的，就情投意合了。陳曹里也被馬湘蘭迷上了。可惜，人家馬湘蘭先跟王稚登好上的，說什麼都晚了。陳曹里雖然奸商，可起碼不是壞人，也不會幹那種拆散鴛鴦的混蛋事情。所以呢，這陳曹里就極力撮合兩人的好事。

  可惜，王稚登這小子貪圖功名富貴，不願意馬上跟馬湘蘭好，就說：先去討功名，等功成名就再回來，風風光光的過日子。

  馬湘蘭就傻傻的等啊等的，誰也別想占據她的心，也包括她的人。

  人家馬湘蘭可是賣藝不賣身的，不屬於婊子，所以清高著呢。

  左等，右等，還是沒等到王稚登的回來。馬湘蘭就奇怪了，然後拜託陳曹里將她親手畫的這副一葉蘭花，送到王稚登的手上，以表自己的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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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稚登到了北京，倒霉的透了，跟了個沒前途又罩不住自己的大學士，結果，可想而知結局多悲慘。看看沒有前途，而自己又誇下海口說要給人家馬湘蘭過好日子，這下，竹籃打水一場空。心灰意冷的王稚登悄悄的自己溜回老家去，不好意思再見馬湘蘭了。

  等王稚登見到找上門的陳曹里，將馬湘蘭的花拿出來的時候，他哭了。哭完了，王稚登告訴陳曹里，自己已經娶了老婆了，不能實現對馬湘蘭的承諾了，請陳曹里轉告馬湘蘭，兩人緣分已盡。

  唉

  倒霉的馬湘蘭碰上了這麼個男的，沒話說了，傷心絕望的她，將這副蘭花圖送給了陳曹里，留做紀念。

  就這麼著，這副畫就流傳到了現在。

  張小帥聽完陳可法的講述，心裡的火一陣一陣的冒。你M的王稚登！害人家苦等就算了，結果自己跑回老家去娶老婆生兒子，丟下人家馬湘蘭，我呸！混蛋一個！嗯！老子不能學這個王稚登，得引以為戒。

  想到這裡，張小帥來時路上的一點點猶豫也已經被驅散了。

  沒了心魔，自然就鬆快多了，再要思考問題，腦子就清醒了不少。

  張小帥鎮定的問陳可法「哦，原來是這樣，好一個痴情的馬小姐！佩服，佩服！」

  「是啊……誰說婊子無情？」陳可法感慨的回答。

  「閒話不提先了，陳老先生，我拜託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張小帥不再糾纏兒女情長了。

  「好了，老夫已經派夥計去聯繫了，咱們坐下喝茶，邊聊邊等吧。」陳可法拉著張小帥坐到了茶几前，又開始了茶道縱橫。

  沒了心裡的障礙，放下了心裡的包袱，張小帥恢復了往日的開朗活潑，跟著陳可法牛皮嗚嗚響的胡吹亂侃，一時間，後院裡笑聲不斷。

  快到中午的時候，夥計走進了後堂，來到陳可法的身前躬身回稟：「回老爺話，鹽幫已經打點好了，今天晚上有批貨要出江寧，所以，小的趕緊回來稟報。」

  夥計告辭出去以後，張小帥樂呵呵的朝陳可法拱手謝道：「陳老啊，真是太感謝你了！你真夠意思！」

  「咱們是朋友嘛，幫一下算什麼？晚上我讓夥計帶你們去走貨，送你們出城。」

  「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我再過來，你讓夥計準備好。等我從江寧回來，你一定得帶我到處走走，見識見識蘇州的美景！」

  「好！一定一定。」

  離開了陳家米行，張小帥沒往回走，而是帶著四名侍衛徑直來到了林曉曉所在的妓院。

  「喲！是公子爺呀！您吉祥！」妓院的夥計一看見張小帥這個冤大頭進門，趕緊狗顛尾巴的上來打招呼。

  張小帥掏出懷裡的二十兩銀子，扔給夥計，吩咐道：「去，帶我這四哥弟兄去樂呵樂呵。」

  一聽有人花錢請自己去嘿咻，那幾個侍衛樂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個個都誇張小帥會做人「早就聽說江南出美女，結果這次來，根本沒機會出來玩！好在這回能陪張侍……不是，張公子出來辦事，才了了哥幾個的心愿！哈哈，這回可得好好挑上一挑了……」

  張小帥從高成，張標二人的表現上，早就知道這些兵痞大爺們的喜好了。這回帶著人家來辦事，不得先請客啊？所以才大方的一甩手就是二十兩，頓時引得侍衛們的歡喜。

  侍衛們打打鬧鬧的跟這夥計去挑花姑娘去了，張小帥獨自來到了林曉曉的門前，敲開了林曉曉的房門，跟著林曉曉的背影，進到了房間裡。

  張小帥開門見山的說：「林小姐，我這次來是帶你走的，等下你要配合我，不然會有大麻煩的！」

  沒反應過來的林曉曉，瞪著美麗的眼睛，呆看著張小帥，沒有做聲。

  張小帥不理她的反應，繼續說：「等會我回去準備，到晚上的時候，我來接你，你到時候就說：你要為你爹爹伸冤，所以才告到了欽差大人哪裡，我就是欽差的侍衛，這次就是專程來帶你出城的！明白嗎？不要說錯話了！」

  「哦！」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林曉曉的腦子一時無法反應過來，只能是木訥的點頭回答。

  交代完了這幾句話後，張小帥不願意再呆在這個令自己尷尬的房間裡，揮手告辭就走了，甚至都還沒有聽完林曉曉的挽留話語。

  一朝被蛇咬了，張小帥此刻真是不敢，也沒有勇氣再去面對林曉曉了。獨自坐在樓下的大廳里，看著妓女們跟嫖客們的迎來送往，張小帥苦笑的搖頭。

  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王稚登會拋下馬湘蘭了。雖然經歷不一樣，可張小帥深信，此刻自己的情感跟王稚登當年一樣，矛盾，尷尬，羞憤，怨恨，愛戀，自卑……種種感覺糾纏在一起，就跟打翻了的五味瓶一樣，內心深處根本無法鼓起勇氣去面對這份感情。

  她不喜歡自己嗎？無法肯定。她喜歡自己嗎？無法肯定。自己喜歡她嗎？無法肯定。自己不喜歡她嗎？也無法肯定！唯一肯定的就是，她，拒絕了自己。自己的自尊心已經嚴重受挫，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再去祈求？祈求人家的施捨嗎？自己成什麼了？如今能救人家脫離苦海，然後就去要挾人家？自己又成什麼了？

  怎一個亂字能說得清楚喲！

  張小帥頭大如斗的胡思亂想。

  房間裡的林曉曉自從張小帥連多坐一會都不肯的離開後，便呆呆的站在原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直就這麼站著。

  想哭，想痛痛快快的哭上一把。可為什麼哭？他是自己的什麼人？自己為什麼要哭？他曾經想將自己擁入懷裡，可自己又拒絕了人家。

  他為什麼不回頭？或許他回一下頭，我就……

  他為什麼要回頭？都拒絕了人家，人家憑什麼再回頭？當初沒能救自己，自己就拒絕人家，現在人家能救自己了，自己就去投懷送抱？那自己成什麼了？

  當初為什麼拒絕了人家？為什麼？為什麼？

  好嘛，兩個痴男怨女，傻瓜似的一個在房間裡，一個在房間外，傻乎乎的亂想一通，真是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