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似曾相識

  何記米行

  蘇州米行的魁首，仗著與知府衙門的關係，向來是欺行霸市，來歷不明的大米價格自然稍微便宜些。門庭若市的場景，只要不是傻瓜就都可以猜出這意味著什麼。

  何記米行斜對面的小酒館裡，張小帥點了一桌子酒菜，和高成、張標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眼睛老往米行這邊瞟。

  「哎，小二，來，問你點事情。」張小帥把沒事找事做的夥計喚到自己跟前。

  「這位公子喚小的什麼事？」夥計哈著腰回應著。

  「這米行生意怎麼這麼好啊？這還不發財啦？」張小帥朝米行努嘴問道。

  夥計陪笑道：「人家手眼通天唄！跟著知府老爺還能有不發財的道理？」

  「哦。」張小帥恍然大悟的點頭問「那別家米行也這麼好的生意嗎？」

  「那哪能比啊？！沒得比！人家何家，那白花花的新米比一般的米行要便宜好幾十文錢呢！」夥計煞有介事的介紹了起來「一斗米便宜了幾十文，這一家子一個月得吃掉多少啊？一個月就得省下好些康熙大子呢！誰不願意買啊？別家也降過，也爭過，可人家無論你怎麼降，總是便宜那麼多，爭到後來，也就沒得爭了。現在，只要是有何家米行在的地方，別家米行就得搬家！牛氣著呢。」

  本書首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張小帥若有所思的點頭，扔了幾個銅板賞給了這個夥計，接著問：「那離著這兒最近的別家米行怎麼走？」

  夥計得了賞賜，笑得狗顛尾巴似的巴結道：「謝爺的賞！您老要是往東走兩里地，那兒有一家陳記米行，老字號了，米里絕對不摻假，您上那兒買的話，一準滿意！」

  「行，謝謝了。」張小帥聽完後，領著高成二人按著店小二的指示方向，向東走了兩里地，果然找到了一家叫陳記米行的店鋪。

  果然老字號了！連招牌都老得快散架了。

  張小帥領頭一步跨進這家米行的大門。

  冷清的店鋪里，夥計眼睛賊亮，一瞧見一副公子哥模樣的張小帥進門，趕緊的上前招呼了起來：「這位爺，您吉祥！瞧公子爺這模樣，定是個大富大貴的人家！光臨小號，實在是榮幸之至！您這邊請。」

  張小帥心裡聽著這奉承話，心裡別提多舒坦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張小帥樂呵呵的點頭應道：「嗯，托你的吉言啊。我來瞧瞧你們店裡有什麼好米？」

  夥計趕緊顛顛的領著張小帥來到櫃檯前的一溜盛米的大木桶前，隨手抓起一把來，攤在手心裡，送到張小帥跟前道：「你老法眼，瞧瞧這米的成色！好米啊！這是上好的新米，個個圓潤飽滿，再聞聞這米香！這可不是陳米能有的味道啊！」

  張小帥將鼻子湊到跟前，仔細一聞，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撲鼻而來，甜甜的香氣，讓人不禁聯想起遍地金黃的稻穗。

  「呵呵…是挺香的。可這米里有沒有摻陳米啊？」張小帥故意問道。

  夥計臉色一沉，趕緊回應：「瞧您老說的，咱這百年老字號了，可不敢開這個玩笑！雖說這何家的米行如今生意旺，可畢竟也還搶不走我陳家的老客。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咱這米都是貢米！都是一等一的好米！圖的就是薄利多銷！不干那缺德的事呢….您瞧瞧，這是湖州米，那是鄱陽米，還有那個，洞庭米，都是上等的貢米。各有各的味道，絕對不敢摻假！」

  聽得夥計的辯解，張小帥樂了。拍了拍夥計的肩膀道：「別激動嗎，我也就隨便一說，別往心裡去。」

  看這夥計的臉色緩和了許多，張小帥道：「這何家的米摻假嗎？他們賣這麼便宜。這還有利潤嗎？」

  夥計一聽何家，臉色頓時難看得像死了親娘一般，扁著嘴：「這何家的事情，我可不知道了…您買米沒必要問這些吧….」

  聽到張小帥問到何家的時候，一位老者從門邊後的櫃檯里走了出來，神情自若的來到張小帥跟前，笑呵呵的說道：「這位公子似乎不是來買米的吧。打聽這麼多做什麼？有些事情問多了，要闖禍！聽公子口音不是本地人，不了解情況，還是謹慎些好啊。」

  張小帥一邊打量著老者，一邊回應道：「你是老闆吧？我不了解情況，只聽說陳家米行百年字號，特意來見識見識了。只是人家都說何家米行的米又好又便宜，所以我才多嘴問問而已，不要介意啊。」

  這老者慈眉善目的笑容可掬，一身錦緞長袍馬褂，顯得很富態，清瘦的臉頰上紅光滿面的，身體硬朗的很，說起話來，是又和氣又親切。

  張小帥忽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似乎早就認識這老者。猛的想起了自己的老校長，那個從來不發脾氣的林校長，也是這樣和和氣氣，笑容可掬的。

  老者和藹的自我介紹了起來：「老朽姓陳，叫陳可法，字雲逸。世居蘇州，這祖宗傳下的百年字號，老朽可不敢用摻假的大米糊弄各地客商啊，呵呵…」

  對這個氣質酷肖敬愛的林校長的陳老闆，張小帥心裡多了幾分敬意，聽得老者的介紹和解釋，張小帥恭恭敬敬的鞠躬道：「請陳老先生不要責怪我的不禮貌，我只是一時好奇，問問而已，絕對沒有惡意啊。」

  對張小帥的恭敬，陳老闆倒覺得很是意外，沒來由的如此恭敬的給自己鞠躬，讓陳老闆感覺消受不起，連連回禮：「公子太客氣了，折煞老朽了！」心裡也對這個看似富貴公子的張小帥多了幾分好感，遂偏手一讓：「請公子後堂說話，怠慢了！」

  本來還有那麼點劍拔弩張的味道，突然就祥和一片了，這讓米行的夥計和高成、張標二人丈二摸不著頭腦。本以為張小帥是故意來攪和的，無端端的拿人家陳家米行和何家米行比較，還亂七八糟的問人家大米里摻假嗎。這簡直就是踢場子嘛！

  世界變化太快，突然間兩人就好像上輩子就熟悉似的，比肩走進了內堂，還越聊越投機的模樣，讓米行夥計和高成、張標三人傻子般的呆看著張小帥二人遠去的背影。

  隨著老者來到了後堂的張小帥驚嘆不已，清雅的後堂一股濃濃的書香氣迎面撲來，一進門就能看見一副畫，淡雅的蘭花躍然紙上，清麗脫俗，一手娟秀的小字在畫的左側提了一首詩。掛著畫的這面牆下，一張古樸的書桌上擺放齊整的文房四寶，書桌的旁邊一個紅木的書架上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各種書籍，書架的對面是一方琴台，台上的琴被一張雪白的絹絲蒙蓋著，雪白的絹絲一塵不染。琴台的旁邊是一張茶几，几上擺放著一套茶具，煮茶的小火爐還燃著，爐上的水壺絲絲的冒著熱氣。

  陳可法笑呵呵的請張小帥坐到茶几跟前，仔細的泡起茶來。

  張小帥由衷的讚嘆道：「陳老先生可真是個清雅之士啊！小子佩服之極！」

  陳可法笑呵呵的將沏好的茶遞給張小帥，然後謙虛的說道：「公子過獎了，老朽不過是一屆書生，沒有功名在身，只靠著祖上的基業勉強餬口罷了，閒暇之時，偶爾寫寫字，看看書，撫琴自娛而已啊。」

  張小帥喝了一口清香的茶水，品味著這茶的香味，陶醉不已。

  看著張小帥陶醉的表情，陳可法大有知音之感，志同道合的人要是不湊一塊，就真是對不起這老天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