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霍家莊

2024-08-03 09:10:50 作者: 趙丹陽

  步驚雲徒自醒來,見身處暖閣,四壁靜影沉落,卻也不俗:

  奇書異畫窗前擺,曲徑通幽暗香深。

  此時,心中已有九分端倪。

  助理阿福見了大喜道:這個小孩醒了,快去稟過經理!

  職員玉鳳忙去稟過。

  霍步天疾步前來,見了步驚雲,忙替其把脈斷傷,須臾,大奇道:只不過剛一劑天蘇玉合散下去,傷勢就恢復了三、四成,好!

  步驚雲輕輕把手一移,徑直朝外走去。

  

  你傷勢剛好,不宜走動!待到恢復到七八成時,我再讓助理阿福帶你在霍家聖地玩賞。霍步天喝止道。

  步驚雲恍若不聞,繼續向前走去。

  助理阿福道:你不熟悉這霍氏公司,我帶你去吧。

  不必!我是要離開!步驚雲冷冷回絕道。

  霍步天暗自驚詫:你的傷還沒好利索,能去哪裡?

  你說的話似乎也合理,我是不能就這樣走了。天蘇玉合散是天下奇藥。步驚雲說著,從衣袋之中掏出五萬塊支票,拍在桌上道:這應該夠了!

  霍步天又是一驚。一是驚他小小年吉何身上帶有面值如此之大的支票,二是驚他作風談吐完全不似一個七八歲的少年。

  這步淵亭鑄劍成狂,故此對步驚雲無暇照料,常常放下一月或數月的支票,就不見蹤影。

  步驚雲起初不會使用,但見使得人多了,便也學會。如何去銀行,如何兌現錢,倒也一清二楚。

  這支票是他父親準備打造赤精火石時所留,僅供他四個月之用,雖是區區之數,卻也是傾其所有。

  至於他少年早成,亦是被迫保護自己的需要,他自幼跟隨父親,眼見親人之間尚且互相仇殺,寧不心寒?!

  心寒則多計,多計則謀盛,謀盛則寡語。

  施恩不圖報,我怎會要你的錢?再者說,你把錢都給了我,你自己用什麼?霍步天關切地問道。

  這點不勞費心!步驚雲道。

  霍步天笑道:講講也無妨。

  生存的方式有很多種,沒了錢,可以自己去賺、去拿,甚至去搶。步驚雲道。

  霍步天見他說的三種方式之中唯獨沒有偷和要,便知其是個冷傲之人,雖也不正,卻勝過萬千雞鳴狗盜之輩。

  當下便有三分欣賞。

  留下來吧!孩子!你的傷很重,不利於你在外勞作。等三月之期一過,我決不留你,可這眼下你如果要走,呵呵呵,我霍某人向來好事做到底,我可不想被我救過的人最後因傷情惡化而死而且傳出去也不好聽!。霍步天講到此處,呷一口茶水,繼續道:你要是非要走嘛恐怕我這雙拳頭不會答應吧。

  霍步天見其強行要走,生怕其傷情惡化,故此以武力相脅。

  步驚雲略一思忖,淡然一笑道:你在求我,我能不答應嗎?於是又躺在了床上。

  助理阿福道:怪人真是個怪人!

  霍步天敲了敲茶蓋,細細的又送呷一口茶,匝了匝舌頭。

  良久方道:怪?!不!這才剛品出一點味道來。是杯苦丁茶呀,苦中帶澀!可我就是喜歡這苦澀之後的醇香!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清山生幽,流水競秀,鳥啼婉轉,花落樹香)

  又逢一場大雨,雨後別樣清新,好山:

  雨過天連青壁潤,風來松卷翠屏張。

  佳木堆螺排黛色,懸崖峭嶂峻平崗。

  野莊茅村,陋舍之內,斷帥冷笑陣陣。

  須臾,叱道:看來,聶兄是不打算與再下一戰了?沒想到堂堂北飲狂刀,竟如此懦弱怯戰!

  我已心如止水,再無爭名奪利之心。聶人王道。

  我只求在武功上與你一較長短,非求天下第一之名!斷帥道。

  我相信你不會逼我!因為堂堂南麟劍楚絕對不會對一個已經沒有戰意的人苦苦相逼。聶人王此言一出,斷帥登時語噎。

  對於一個武林俠客來講,確實沒有什麼比失去戰意更可怕。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戰意是自強的源泉,是進步的動力,更是精進不休、出類拔萃的必備條件。

  斷帥沉默良久,問道:為什麼?

  聶人王知其指意,回首看了看嚴盈與聶風,對斷帥道:你應該明白了!

  斷帥大笑數聲,離座而去,臨走時獻上一語:一個人可以因為情退隱江湖,也可以為了情而再戰江湖!你——聶人王!註定不會在這荒村孤老!

  言畢,絕塵而去。

  望著斷帥遠去的背影,嚴盈失望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悵恨數聲。

  夜已漸深,四鄰皆鎖門閉戶。

  嚴盈冷眼一瞥熟睡的丈夫與兒子,試探的叫了數聲,見無反應,方才溜出房門。

  聶風此時卻已半醒,見為娘如此一反常態,竟深夜外出,又是擔心又是奇怪,也躡手躡腳的跟了出去。

  門外漆黑一片,四下靜謐,只隱約看到娘親的身形。

  突然遠處閃過一個虎背熊腰、威風凜凜的身影。

  接著,傳來一陣令聶風終身難以忘懷的沙啞、堅沉、雷響般的聲音:嚴盈,跟我走吧!

  我還要再想一想!一個輕靈柔蜜的聲音回應道。

  他對南麟劍楚的怯戰,你都看到了!像他這種男人,根本不堪大用!你留之待何?

  我也知道,他的懦弱、平庸、不爭,已令我煩透了!

  那你還又何猶豫?我舍不下風兒!那是我的兒子!

  你可以帶他一起走!

  不那人王將一無所有!

  你還是舍不下聶人王!!

  畢竟是多年夫妻!你要再給我一些時間我需要多一些時間!

  我已經給了你整整四年!四年吶!

  再給我一個月,一個月就足夠了!你貴為天下之尊,不宜在此過久,請回吧。

  好吧!就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來接你!

  言畢,男子幻閃而逝,電光毫髮,雷速風行。

  聶風見此大駭,見娘親回首反顧,忙即跑進屋內,佯裝睡下。

  嚴盈輕靈而至,撫著聶風的額頭輕輕嘆道:哎!要是十年前,為娘要走就走,絕不如此委決不下!你讓為娘失去了當年的魄力!風兒啊風兒,娘就只有這一個月陪你了!為娘捨不得你!

  言畢,有淚珠淌下,徑直落在聶風額頭之上。

  聶風此時便即欲抓住娘親問個明白,又恐跟蹤娘親之事敗露,只得強行放下驚訝與疑惑先行睡下。

  待找到合適時機,再行盤問。

  刀,一把靈鋒古樸的雪刃,隱隱閃著寒光,仿佛隱含著一位衰變靈獸的沉吟。

  靈獸與刀身本為一體,卻已因為多年沒有鮮血的灌洗而變得頹老。

  它渴望嗜血,渴望殺戮!

  它本不該如此,一柄蓋世神鋒絕不該有如此淒涼的際遇。

  何況以它主人的功力,完全可以讓自己喋血江湖、呼風喚雨的。

  而今,它已然淪落為一把供人玩賞、參觀的器物。

  它暗自驚異主人當年的血性與剛猛究竟為何消失無蹤,觸摸它的手,也不再像當年那樣充滿激情。

  只有主人的女人一日三遍不厭其煩的擦拭著它的身軀,而她的手,柔膩細滑的讓它噁心,她的媚氣,更令它倍感厭煩。

  它想,也許就是這柔膩的雙手、迷人的媚氣,才令主人意志消沉的。

  就在數日前,它曾狂喜、激動、徹夜放光!

  只因它將與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傾世絕劍再次見面、暢談、交鋒

  那一面雖已是在五十年前,但對方那血紅、鋒利、頎偉的身軀仍令自己記憶猶新。

  可令它失望的是,主人拒絕了!

  乾乾脆脆、毫無興趣的拒絕了!

  自己再無緣與那夙求已久、唯一可以與自己爭鋒的奇劍見面了。

  它已生無所戀,本欲就此沉化焚空,可就在七天前,主人的兒子給了它重新振奮的希望

  小主人在一次不經意間將自己從刀架前摔到地上,讓自己本就惱怒的心情愈加無法平靜。

  於是索性癱在地上。

  小主人並沒有呼喝主人來為他拾起,而自己用力的搬移,主人要幫他,他卻說自己闖的禍自己負責。

  可以自己那沉重的身軀,壯漢尚且無能為力,何況是一個小孩

  一次又一次,它竟沒見過小主人要放棄,反而愈挫愈勇,從第一次的只搬起一寸到第二日的搬起兩寸

  就這樣,自己為他執著的付出感動了,暗自跟著小主人一起使勁,可小主人畢竟年僅六歲,心有餘而力不足,直至把雙手虎口磨得出血,也未見起色。

  小主人不愧是小主人,竟找來兩根繩子,一端綁住它細長的腰身,另一端滑過一把四尺高的椅子,系在自己的手上。

  小主人真聰明,他是在借力呀!

  這樣的話自身的重量就減少了一半。

  於是自己暗自為其加油鼓勁。

  唯是,以自己一半的重量,也足有四十餘斤,亦非六歲孩童所能及。

  小主人終於憤怒了、發狠了

  讓自己油然而生產生一股恐懼到了第七日,終於隨著小主人一聲暴喝,自己穩穩落在了刀架上。

  小主人高興得歡呼雀躍,主人卻不以為意,認為他不值得這麼高興!

  不過拾起一把刀而已!

  而自己卻同小主人一起興奮著,因為自己從小主人的眼神中,看到了對成功的堅定追求、愈挫愈勇的鬥志與及同齡人沒有的智慧。

  只此三條,便足夠讓自己與小主人一同歡慶,那喜悅的神態,仿佛在說:小主人,我將來名霸江湖,就全指著你了!

  …

  小聶風在農田之上歡快的跑著,如同一隻東竄西跳的兔子,一會兒幫西家阿姨打打水,一邊幫林家大爺捶捶背,還時不時地為父親擦擦汗。

  小聶啊,你家的兒子真可愛、真懂事!李嫂贊道。

  說著,拿出橡皮糖讓聶風吃。

  聶風接過橡皮糖,朝自己父親走去,掰開一半兒道:來,我們兩個一起吃!說罷,朝聶人王的嘴巴遞去。

  聶人王叫道:乖!說著嘴巴向前一咬,卻咬了個空。

  聶風逕自將兩半一併放在嘴裡,一邊嚼一邊道:逗你的!哼!大傻瓜!

  呵呵呵臭小鬼!敢開老子的玩笑!聶人王笑聲中充滿愛憐,仿佛有了聶風、有了嚴盈,一切便已足夠

  可天未必遂人願,一個一心追求強勢男人庇護的女人,是不會自甘平庸的。

  溫暖的家庭,濃重的親情,亦只能制肘其一時,絕不可能牽絆其一生!!

  話分兩頭,自步驚雲入了霍氏公司後,恰逢五年一度的英傑會客宴,天下會派人送來請帖,強邀霍步天出席。

  霍步天婉拒道:愚鄙之人,至輕至賤,不勞相請。

  天下會總管文丑丑明令霍經理必須出席!霍經理,賞個臉吧!信使面帶不悅道。

  霍步天道:以老夫殘年餘力,曾不能達武林十大首席,何以相邀?

  信使道:別這麼說,你霍經理也算名揚海外了,連封進勸表都懶得上,何必過謙呢!

  霍步天笑道:如果連這麼點小事也要在意,胸懷如此狹隘,又憑什麼成皇成帝!遂入門不顧。

  家人以為禍端,令霍步天賠禮。

  其不以為意。

  使者大怒,歸天下會,果言霍步天之無禮。

  雄霸強為喜笑容人之態,心甚忌之。

  喂,你過來給我當馬騎!快一點!霍步天的二兒子霍桐覺蠻橫的指著步驚雲道。

  步驚雲並不予以應答,徑直向院中走去。

  霍桐覺指著身邊的兩名打手道:把他給我抓回來!

  兩名打手快步走上前去,攔在步驚雲的前邊道:我們少爺在喊你!聽見沒?!

  步驚雲不以為意,依舊踏著原來的步子,從兩人身畔間撞了過去。

  那打手罵道:小兔崽子!你耳朵聾啊!

  言畢,用手扯住步驚雲的肩膀,用力回拉,卻是拉之不動。

  於是兩人一齊走上前去,方將其拉回半步。

  霍桐覺把一塊銀子扔在地上,戲謔道:讓我當馬騎,這就是你的了!

  鬆手!步驚雲對身後兩名漢子說道。

  兩名漢子不以為意,反而抓得更緊。

  步驚雲見預警無效,靈巧的將肩向後一挪,二人的手臂便空了出來。

  步驚雲雙手電閃而至,用力一鎖,二人竟動彈不得,之後用力一折。

  但聞得一聲慘叫,二人的手腕被生生扭折脫臼。

  霍桐覺見此,大為驚怒,上前欲與其廝打,伸腿就是一腳。

  步驚雲身形急轉,繞過此腳,靈閃至數丈之外,並不打算傷人。

  霍桐覺見一腳未中,心下更怒,朝步驚雲的背門攻去。

  步驚雲回身出拳,虛晃一下,瞬間卻變拳為掌。

  霍桐覺未料有此,猝不及防,被生生扇了一個嘴巴,嘴角留下血絲。

  狗奴才,我跟你拼了!!霍桐覺自覺受辱,像瘋狗一樣的撲了上來。

  卻被趕來的霍步天喝住。

  爸爸,他欺辱孩兒!霍桐覺哭喪著臉道。

  霍步天大奇,忙詢問助理阿福。

  阿福據實稟報。

  霍步天聽罷大怒:是你無禮!怎能叫人給你當馬騎!

  當下撇下哭鬧的兒子,一手拉住步驚雲道:跟我過來!

  二人走至一片樹蔭之下,霍步天先開了口:桐覺欺你是他不對,可你也不該折斷他兩個僕人的手啊!這也太殘忍了!

  是他們逼我的!步驚雲毫不在意道。

  好了,我知道了!以後我會給手下打過招呼,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客人。霍步天和藹道。

  今天是你生日?!張燈結彩的!步驚雲問道。

  敝人五十壽辰!霍步天笑道。

  有份禮物送給你!步驚雲道。

  什麼?太好了!在哪裡?霍步天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步驚雲冷冷答道:就是我剛才打你兒子那一巴掌!

  霍步天又是一驚,問道:願聞其詳!

  後世子弟不知父輩辛苦,常常二世而亡。多因紈絝不堪,貪求逸樂。今日我以此相激,是想他讓他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令其精進不休,終濟大業!步驚雲道。

  霍步天聽罷讚不絕口,愈加露出欣賞之色,因為他知道,步驚雲,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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