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鳳鳩

  我從黑暗中悠悠醒轉，頭疼得厲害，一摸額頭，才發現流了不少血。我坐起身來，從衣服上扯下一根布條纏在腦袋上，暫時把血給止住。四周黑咕隆冬的，伸手不見五指，仿佛這是一個沒有生機的世界，安靜得能讓人從骨子裡感到森森寒意。

  我從懷中摸出火摺子，點燃。火摺子的光在這漆黑的地方顯得十分微弱，借著這微弱的光，我開始仔細觀察周圍的物事。這裡就像是一個洞穴，周圍空蕩蕩的，每走一步都發出咚咚的回音。我隱約記得自己好像是從樹枝上掉了下來，然後就暈了過去。我抬起頭，發現頭頂上鬱鬱蔥蔥的布滿了枝葉，我的心裡驀然一驚，莫非我掉進這古樹粗壯的樹幹裡面了？

  我舉著火摺子慢慢走了一圈，發現我確實是掉進樹幹裡面了。想不到這外表粗壯的古樹，它的中心卻是空的，但它又長得如此枝繁葉茂，它是怎樣吸取養分來促進生長的呢？我疲憊地坐了下來，要想從這裡爬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大概算了算，這樹穴里離樹幹頂端少說也有十多米高，我跌下來的時候要不是被上面的枝條減緩了下墜速度，只怕不跌死也成殘廢了。

  雖然看不見那兩條大蟲了，但是我又陷入了困境，那就是如何從這深邃的洞穴里爬出去。而且必須要在火摺子熄滅之前想到辦法，否則，我只有在這漆黑如墨的地方慢慢等死了。求生的欲望促使我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傷也感覺不到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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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著火摺子在樹穴里走來走去，忽然，只聽嘩啦一聲，一團黑乎乎的物事從天而降，啪地落在我的面前，我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嚇得一跤跌倒在地上。我的面前，赫然橫躺著一條色彩斑斕的大蟲。大蟲這一下跌得不輕，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哭泣聲音。

  樹穴里不算寬廣，這龐然大物一落進來，幾乎就沒多少空地了。我躲在大蟲看不見的地方，背靠在樹幹上，不停地打著哆嗦。我想我這次是徹底完蛋了，我將匕首摸了出來，我心想，與其被大蟲活活吃掉，還不如自己來個痛快。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著，火摺子散發出的火光也越來越微弱，只能照到丈許左右的範圍。朦朧的黑暗裡，只見大蟲的身體動了動，看樣子它就快要醒了。我將匕首擱在脖子上，心中已、是萬念俱灰，我下定決心，只要大蟲一甦醒，我立刻把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反正橫豎都是死，自己了斷好過被怪蟲剝皮吞噬。一時間我有些難過，自己死在這樣一個黑暗的樹穴里，只怕變成白骨之後都沒人能發現自己的屍骸，想想就覺得萬分淒涼。

  大蟲的身子又動了幾下，它慢慢昂起腦袋，鼻子上的利刺伸縮著，發出滋滋的寒人的聲音。我深吸一口氣，默默地閉上眼睛。就在我咬牙準備自殺的時候，忽聽得樹穴里響起一聲尖銳的鳥叫。

  黑暗中，慢慢亮起了兩盞幽綠色的燈籠。不！那不是燈籠，那是兩顆斗大如輪的眼睛，那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大蟲。大蟲一邊扭動著身體一邊後退，看上去頗有些害怕。只聽翅膀撲棱的聲音，一隻大鳥從黑暗裡躥出來，閃電般撲向地上的大蟲。

  那隻大鳥模樣似雞，披著五彩羽毛，有三條尾巴，和傳說中的鳳凰長得很相似。它利爪成鉤，向著大蟲俯衝而下。

  大蟲昂著腦袋，利刺急速擺動。那隻怪鳥從它頭上掠了過去，撲棱著盤旋了一圈，再次向著大蟲急速撲去。

  我躲在角落裡，火摺子被勁風吹得忽明忽滅。看來這鳳凰一般的怪鳥是那大蟲的天敵，不過這隻怪鳥剛才躲在什麼地方，我可一點也沒看見。我緊張地看著面前這一鳥一蟲的搏鬥，我當然希望那怪鳥能贏，至少它長得沒有大蟲那麼令人噁心，相反，它的羽毛多少還有一些漂亮。

  這一鳥一蟲斗得十分火熱，怪鳥腦袋一點，尖尖的鳥嘴便在大蟲身上留下一個窟窿，濃如墨汁的黑水流了出來，整個樹穴里都是刺鼻的腥臭。大蟲被怪鳥啄得滿地翻滾，蟲尾劇烈地擺動，猛地撞在我的腰間，我被撞飛出去，砰地摔在身後的樹幹上，嘴巴鼻子裡都溢出鮮血，下半身疼得一時無法移動。火摺子也掉在了一旁，旁邊儘是乾草朽木，只聽噼啪兩聲，有火星飛濺起來，那些乾草朽木被火點燃了，冒出縷縷白煙。在這常年不見陽光的樹幹里，原本應該是潮濕的才對，沒想到這樹幹里卻很乾燥，不一會兒，整個樹穴邊沿都燃燒起來，濃烈的煙霧熏得我睜不開眼睛。

  大蟲見到火光更是害怕，一個勁地往沒有火的地方游去。怪鳥趁機追上，利爪唰地一聲從大蟲的背上划過，留下幾道深深的血印。大蟲吃痛，轉過頭來對著怪鳥，揚頭便是一束黑水箭。怪鳥動作敏捷，輕輕一展翅膀躲了過去。不等大蟲回頭，怪鳥從斜刺里猛地沖將下來，利爪一鉤，恰到好處地抓住了大蟲的七寸，大蟲胡亂掙扎著，但七寸受制，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怪鳥一聲長嘶，爪上用力，尖利的爪子噗地插進了大蟲的身體。然後怪鳥飛了起來，在樹穴里盤旋兩圈之後，將大蟲從高處擲下來，只聽砰地一聲，大蟲發出痛苦地哀嗥，躺在地上不能動彈。

  樹穴里的火光越來越是明亮，我站在一小塊沒被火焰燒著的地方不知所措，這裡距離樹頂那麼高，看來今日我不是葬身蟲腹，而是葬身火海了。滾滾熱浪撲面而來，我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大蟲還沒有死，黑色的血液在地上緩緩蔓延，流到火焰里，升起一縷縷黑煙。怪鳥在煙霧中焦急地飛來飛去，發出嗚啊嗚啊地叫聲。

  樹幹外傳來隱隱約約的笑聲，低低如鬼泣，應該是另一條大蟲發出的聲音，聽上去頗為焦急。然後那大蟲的聲音不見了，整棵大樹開始晃動起來。

  我被煙霧嗆得連連咳嗽，借著火光，我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迫切地想找到攀緣的地方。可是樹幹竟然光滑的要命，還緩緩滲出一些滑膩的黏液，看來要想爬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

  本來有些昏迷的大蟲被火給燒醒了，它的身子盤曲在樹穴正中，一副倉皇失措的樣子。看見它那個樣子，我心裡沒來由一陣痛快，衝著大蟲罵道：「你剛剛不是挺神氣的嗎？現在好了，你還不是爬不出去，你就在這裡等著被火慢慢燒死吧！」

  噼啪！有火焰躥到了大蟲的尾巴上。大蟲使勁翻滾拍打，想把尾巴上的火給撲滅。它不斷翻滾，周圍的火焰反而越發高漲，整個樹穴差不多都快變成一片火海了。

  只聽嘩啦數聲脆響，樹幹頂端忽然裂開了一條口子，原本呆在外面的那條大蟲竟然從那口子裡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