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蝮蟲

  我凝足目力向二狗子身後看去，一時間嚇得魂飛魄散，我發誓，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體形這麼巨大的蟒蛇。那巨蟒蛇輕輕一擺尾，便如利箭般躥出來。我看得仔細了，那不是蟒蛇，而是一條和蟒蛇模樣差不多的巨蟲。那巨蟲長逾三丈，差不多有上百斤，全身五彩斑斕，煞是可怖。巨蟲雖然體形巨大，但是行動如風，鼻上長著利刺。

  那色彩鮮艷的巨蟲唰地捲住了奔逃的二狗子，二狗子在地上翻滾嗥叫，叫聲悽厲異常。

  我的腳都快嚇軟了，本來我是想去救二狗子的，但我身上只有匕首和小黑槍，只怕是沒打死這龐然大蟲，反被大蟲所吞噬。

  色彩越是鮮艷的東西毒性越是猛烈，這大蟲的花斑如此鮮艷奪目，只怕是劇毒之物。濃烈的腥臭一陣又一陣撲面而來，讓人聞之欲嘔，甚至有種暈眩的感覺。我不敢再看那怪蟲，轉過身子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剛跑出沒多久，就聽見二狗子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我回過頭去，只見大蟲將鼻子上的利刺猛地扎進了二狗子的身體。二狗子的身體慢慢軟倒，再也不能動彈半分，不過他並沒有閉上眼睛，那雙眸子裡充滿了驚駭與恐懼。大蟲驀地張開嘴巴，一大團一大團黏黏的黑色液體掉下來，將二狗子淹沒在其中。大蟲的嘴巴里竟然長著兩排倒齒，它在二狗子身上輕輕一咬，一大塊帶著血肉的人皮便被他扒拉下來。大蟲如蟒蛇般盤曲著身子，慢慢享受著它的美餐，一邊吃一邊發出嗚嗚地，猶如女子低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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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驀地一緊，難道這大蟲就是我們所猜想的那個鬼魂？

  大蟲吃東西的速度很快，唰唰，幾下子便將二狗子舔食的只剩一些白花花的骨頭，骨頭上還掛著一些零碎了。

  我想我要崩潰了，我大吼一聲，發瘋般地向前跑去。我只想跑得越遠越好，我不想再看見這些噁心的屍體，更不想再看見那醜陋無比的大蟲。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實在是跑不動了，兩腿軟得就像麵條，我在一棵大樹幹下停了下來，背靠著樹幹，直喘著粗氣。我感覺整顆肺都像是要炸裂開了，我不想再在這個鬼林子裡呆下去，一刻也不想。

  我正準備挪動身子，突然啪地一聲，我感覺有黏黏的東西落在了我的右邊肩膀上。然後只聽頭上勁風大作，向是有什麼東西整飛快地向我撲將下來。憑著多年的經驗，關鍵時刻，身體的潛能被激發出來，我猛地向前一躥，然後瞬時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只聽砰地一聲，我扭頭看去，臉上霎時沒了血色，我的身後，赫然是那條食人大蟲。

  大蟲撲哧撲哧喘著粗氣，這一下看來跌得不輕。

  那令人作嘔的腥臭味肆無忌憚地衝進我的鼻子，我不敢呼吸，慌忙用手捂著鼻子，轉身倉皇而逃。我不知道那大蟲是什麼時候跟在我後面的？我也不知道那大蟲是怎麼跑到那棵大樹上去的？我只知道，那是被那大蟲追上，必死無疑。

  人到危急關頭，往往不會想的太多。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兩隻腳機械性地不斷向前飛奔。那隻大蟲仿佛沒有繼續追擊我的意思，跑了片刻鐘之後，我扭頭回望，還好，那大蟲並沒有追上來。

  我感覺口乾舌燥，小腹里像是有一團烈火在跳躍。我心想，要是那大蟲再追上來，我怕我真的跑不動了。老天好像很喜歡捉弄人，當我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的一顆心霎時飛出了嗓子眼，我的前方，那條大蟲正虎視耽耽地盤曲著身子，死死地盯著我。

  註：文中大蟲名曰蝮蟲，又叫反鼻蟲，《山海經》有記載：又東三百八十里，曰猿翼之山，其中多怪獸，水多怪魚，多白玉，多蝮蟲，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郭璞註：「蝮蟲，色彩斑斕，鼻上有針，大者百餘斤。」

  我就像被電擊似的震立當場，越害怕來什麼越是來什麼，但這大蟲的速度也太不可思議了，方才明明就沒跟在我後面，怎麼突然就躥到我前面來了？我的心裡忽地亮了道閃電，莫非……

  只聽得身後傳來悉悉倏倏地聲響，我的心沉入了漆黑的深淵。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樣，又一條大蟲出現在了我的身後。我恐慌地轉過頭去，只見那隻大蟲橫臥著身子，將我的退路堵得嚴嚴實實。無邊無際地恐懼籠罩著我，大蟲的利刺隱隱透著黑氣，那些黑氣飄散出來，惡臭熏人。

  我深切地明白自己處在怎樣的危險境況，原始的大森林，兩隻巨大的怪蟲，我獨自一人孤立無援，逃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那怪蟲的爬行速度迅捷如風，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和它賽跑了，而現在兩隻怪蟲一前一後地將我困在中間，我便是想跑也無路可逃了。

  橫豎都是個死，好歹也得搏上一搏，至少不會死得那麼悽慘。我強忍著內心的恐慌，往手心裡吐了兩口唾沫，伸手從褲腰裡摸出小黑槍來，我想此刻的我一定害怕得要命，不然為什麼握槍的手都在發抖呢。

  兩條大蟲虎視耽耽地看著我，它們的眼睛很小，小到幾乎只剩一條縫隙。那狹長的眼睛閃著幽幽的綠光。在我看來，這兩條大蟲委實比巨蟒還令人恐怖，如果你看見一條似蛇非蛇，似蟲非蟲的龐然大物臥在你的面前，你肯定會嚇得尿褲子。我不是個十分膽小的人，但我還是忍不住小腿哆嗦，渾身像篩子般抖個不停。

  兩條大蟲鼻子上的利刺如同蛇信一般伸縮顫動，發出滋滋聲響，我的身上立刻爬滿了雞皮疙瘩。

  太陽也許藏到雲朵後面去了，樹林裡一下子變得暗淡起來，世界仿佛變得很安靜，安靜的只能聽見大蟲蠕動身體的聲音。

  我和大蟲互相對峙著，還要不時用眼睛的餘光注意身後的那條大蟲，我是真的被逼入絕境了。我的手指悄悄拉開了槍栓，汗水溢滿了手心。再這樣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決定先下手為強。想到這裡，趁著前方大蟲擺動身體的一剎那，我揚手便是一槍嘣了過去。我本想射大蟲的眼睛，但是因為過度緊張，子彈失了準頭，砰地打在了大蟲的脊背上，一股黑水濺了起來。大蟲仰起腦袋，竟然發出詭異莫名的笑聲。

  來不及多想，抬手一連三槍，前方的那條大蟲身上炸起三朵黑色血花，腥臭的黑水流了出來，刺鼻難聞。大蟲身中四槍，疼得在地上翻滾。這時候，我猛地聽見身後勁風大作，伴隨而來的還有嚶嚶的哭泣聲。我慌忙伏下身子，整個人趴在了地上。嗖地一聲，身後那隻大蟲從我頭上飛了過去，落在那條受傷的大蟲身旁。

  兩條大蟲纏繞在一起，煞是噁心。忽然，那條沒受傷的大蟲忽地仰起腦袋，大嘴一張，一股黑色水箭向著我當頭射到。我翻身一滾，回頭看方才站立的地方，那股黑水變成了一縷黑煙，燒得地面滋滋作響。

  我不敢回頭，看也不看，一梭子彈全都向著那兩條大蟲兜頭打了過去，然後爬將起來，撒腿便跑。沒跑多遠，就瞥見那兩條大蟲殺氣騰騰地追了上來，一路留下烏黑的血跡。

  前面有一棵枝繁葉茂的遮天大樹，那大樹就像一把巨傘，擋住了蒼穹。來不及多想，我蹭蹭蹭地沿著樹幹爬了上去，藏匿在一根粗壯的樹枝後面，濃密的樹葉將我包裹在中間。我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只露出一雙眼睛，悄悄地向外張望。

  我忽然發現自己犯了個極其嚴重的錯誤，因為那狀如蟒蛇的大蟲是可以上樹的。我想我不能躲在樹上，我必須下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我看見那兩條大蟲已經游到了大樹下面，昂首四處張望。

  我把極力把身子蜷縮在樹幹上，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在這一刻我的呼吸放毒都停止了，我在心裡拼命祈禱那大蟲趕快離開。說來也奇怪，那兩條大蟲不但不離開，反而在樹下盤著身子，不再遊動了。看樣子兩隻大蟲都被子彈打中了，發出撲哧撲哧的喘息聲。

  我被困在樹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焦急萬分。眼見天色漸漸黑了起來，要是再不想辦法逃走，到了晚上那更是危險。我心想要是我現在有挺機關槍，我一定把這兩條噁心的東西打成篩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困意漸漸襲上腦海，大蟲身上散發出的惡臭隨風飄蕩，我感覺腦袋暈暈的，眼皮越來越是沉重。我拼命掐著自己的大腿，告訴自己不能睡過去。要是在這裡睡著了，指不准什麼時候被大蟲吃掉了都不知道。

  此時的我如坐針氈，我不知道這兩條大蟲要呆成什麼時候，要是它們在這裡呆上兩三天，我不困死餓死都會被渴死。天色漸漸黑了，我坐在樹幹上，越想越是焦急，忍不住掏出匕首猛地扎在樹幹上。樹幹上緩緩溢出綠色的汁液，風吹過，一滴汁液從天而降，啪地落在其中一條大蟲的腦袋上。那條大蟲猛地揚起腦袋，我想藏起身子已然是來不及了，那條大蟲已經看見我了。它身子一卷，唰地纏住了樹幹，游蛇般一樣滑了上來。龐大的身子壓得樹幹瑟瑟作響。有斷枝從樹上掉了下去，另外一條大蟲也驚醒了，那條大蟲惡狠狠地盯著我，在樹下盤成一圈，只等著我跳下去，它便將我捉住。

  我心下大駭，趕緊向後爬去，可那條大蟲轉眼間便游上了大樹。我揚起手槍，使勁砸在它的腦袋上。砰！大蟲吃痛，整個身子向下墜了丈許，然後它怪叫一聲，以極其迅捷的速度蹭蹭蹭地纏著樹幹遊了上來。

  我已經看見它鼻子上的利刺了，我轉過身子拼命向樹冠上爬去，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這噁心的大蟲越遠越好。那條大蟲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樣，死死地跟在我的身後。

  我在茂密的樹幹上騰挪跳躍，身軀龐大的大蟲在這樹幹之上沒有在地上那麼靈活，有時候它游著游著，就會被枝條給纏住，不得不擺動身子，將那些枝條全部壓斷。大蟲在樹幹上不停地晃動身子，整棵大樹都開始搖晃起來。

  嗤！一聲輕響從我身後傳來。我雙足一點，猛地向前一躍，抓住了一根突兀出來的樹枝。剛剛站立的地方，一灘黑水正在滋滋地冒著黑煙。

  我心下火起，對著那大蟲大罵不已，一邊罵一邊沿著那樹枝往高處攀去。攀著攀著，忽然腳下一輕，整個身子驀地懸空擺盪。只聽咔嚓一聲，雙手攀著的那根枝條不堪重力斷折了，我啊地大叫著，從大蟲旁邊跌了下去，耳邊只聽得嘩啦之聲不絕於耳，身上被枝條劃得鮮血淋漓，忽然我眼前一黑，背上一軟，整個人不知掉進了什麼地方。砰！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立馬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