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選擇

  當年，女子將蒼江化作鏡面之事，趙客仍舊曆歷在目。

  而如今，他卻也能做到這一步。

  體會了一下體內的金色光粒，發覺已經填滿心神。

  這種境界該稱作什麼，三品還是二品？

  趙客有些迷糊，在這裡待得太久，使得他都有些茫然了。

  「別來無恙。」

  伸出手，遙遙一指，蘇白衣與狼被他分開，從之前的激鬥里，他瞧出了下一瞬蘇白衣就會被狼掏中心窩，不死也得重傷，念在當年的情分，趙客最終選擇了出手。

  「是你！」

  李無極張大了嘴，一半興奮一半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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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

  趙客搖了搖頭，二十年過去，他的相貌也開始了衰老，但程度遠沒有李無極那麼大，現在看上去也不過三十餘歲，只是之前一直刻意佝僂著身子，遮蔽著面孔，也無人看得出來。

  「江湖的恩怨我已不插手，你又來找我作甚？」

  「部分是皇上之命，另一部分則是我想找你問問武道的前路。」

  李無極苦笑，這些年他總覺得自己走到了頭，若非身邊有趙客這神武例子在，他甚至沒有信心繼續練劍下去。

  趙客道：「武道前路依舊在，只是你的心疲了。」

  李無極愣道：「心？」

  趙客點點頭。

  心便是前路的關鍵，可接下來就全得李無極自己開悟了。

  像是那狼，便是因為深仇大恨，心有執念，加上武道資質不錯，才能踏入此方境界。

  趙客嘆息。

  另一個自己找了他二十年都不可得，卻依舊沒有放棄，看來迫切的想要離開這個世界的執念，根本無法放下。

  趙客不希望自己再被打擾，雖然他這次被發現純粹是一場意外，但是他覺得還是要杜絕一切的可能性。

  他決心去再見皇帝。

  「好了，我得走了。」

  「你就不打算入宴嗎，白衣他也對你甚是想念，我們三人可以……」

  「不必了，我處於江湖，而你們卻未曾真正踏入，沒什麼好說。」

  趙客一勾手指，李無極感覺四周的江濤重新涌動，遠處的蘇白衣也是一怔，他之前還是與狼相鬥的，可是下一刻，狼卻出現在了他的幾十丈之外，就如同瞬移了一般。

  見鬼了……

  當然更茫然的則是狼，他本可以下一擊取對方性命，這一下又重新變成了戰初之時。

  李無極則已然顧不得那邊發生的爭鬥，之前趙客說話時，看他的眼神就如同訣別。

  一輩子都無法再見了嗎？

  李無極喃喃道：「這就是江湖的真意……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

  趙客恢復了江面的洶湧之後，便一眨眼出現在了他居住的竹屋。

  竹屋落於江畔，地處幽靜，無人知曉。

  二十年來，他就是做他那船夫，與胡纓一同生活。

  二十年前，他告知了胡纓這世界的真相，本以為胡纓會以為就此與他斷開聯繫，卻不曾想，他歸隱的前一日，胡纓尋到了他，與他私奔。

  趙客心中暗嘆。

  眼前的竹屋很簡樸，但稱不上簡陋。

  屋外種著花花草草，離著遠處便沁人心脾。

  趙客看了看屋子，沒有走近，只是駐足看了許久，正欲在下一瞬前往宮中時，卻被後面傳來的碰撞聲驚動。

  「你要走了？」

  一名麻衣粗布，五官卻仍舊能看出過往秀麗的中年女人無神地看向趙客，地上是她灑落的盆碗，裡面是洗過了的衣物。

  趙客心縮了一縮，他明白自己無可躲避。

  但話及嘴口，他卻發現自己無論都說不出來，最終只能沉重地點了點頭。

  中年女人更加崩潰了。

  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但是她卻扭過頭，擦拭了淚水，轉回來時眼角仍舊是紅潤的。

  「這場夢，我過得很快樂，但如今到了必須要決斷的時候，你走吧。」

  趙客深深地看向這個女人，這二十年前的白鷹衛胡纓，心裡一痛。

  這是夢，必然是夢，現在雖然很美好，但外面有真正的胡纓在等著他。

  胡纓儘量用平靜的口氣道：「真正走前，能否回來這裡，再見我一面？」

  趙客點頭。

  他會的，當然會的。

  這些年的歸隱，使得他心境愈發平和，甚至可以說，相較天庭之時，境界已高了太多太多，而境界的拔高，使得他也對神職的探索，只差一道念頭。

  只要念頭一起，他就能遠離此方天地。

  但是，時間有能迷惑天下任何人的魔力，就算知曉眼前是假，可趙客卻已經對夢裡的胡纓產生了濃厚的感情。

  二十年的纏綿，二十年黑夜裡的相擁，如何能就視作過往雲煙？

  趙客嘆了口氣，他明白自己的這個選擇意味著什麼。

  但他不後悔。

  「我走了。」

  說罷，他的身形淡了下去，留下了一名啜泣的女人。

  ……

  宮內。

  皇帝正空洞地望著，望著，仿佛一座冰冷的石像。

  這些年他一直在追尋趙客的蹤跡，可卻都是虛假消息。

  這裡是夢，更是幻境，如果今生無法甦醒，他甚至隱約覺得自己將在下一世失去所有的記憶，永遠地留在這裡。

  皇帝一直在思索著當初趙客走前說的幾句話，那些話一直在他心頭縈繞。

  他真的只是一隻被力量沖昏頭腦的可憐蟲嗎？

  這百世輪迴，其實只是一場騙局，一場與公孫止一樣，將他改造成對方的輪迴騙術？

  這並非沒有這種可能。

  正是因為思索著這種可能，所以皇帝一直沒有親自下場，去尋趙客。

  「你說的有道理，或許我這法子並非是對的。」

  玉皇大帝修道行一億三千兩百劫，每一劫皆是一次人生，所以皇帝本能地以為這場幻境就是對他作為人皇資格的考究。

  若是百世皆為明主，那自然是最能受的玉皇之位。

  可是現在，皇帝想想，這一億三千二百劫或許並非是去證一種道果，一種資格的認同，或許就如趙客走的路子一樣。

  證的是一種經歷千世萬世，都依舊如一的心。

  「或許我不該去找你了，我經歷了九十九次，心早就蒙塵了，在第一百世，分出你這道心神，我還以為是加重了難度，如今想來，這玉皇神職果真有問題，分出心神或許是我們心神冥冥示警。

  你的心比我通透，依舊如最早的自己，這一世你若是能明悟，誕生出一絲靈明，或許就能登臨玉皇之位。」

  皇帝嘴角露出一抹苦澀。

  趙客也是他自己，但是他卻感覺到了一股悲哀。

  他是本體，而趙客是分身，可如今，分身卻比本體要表現的要好的多，甚至要取代他去成為了真正的自己。

  「你是在覺得不甘心？」

  忽然，空蕩蕩的大殿裡忽的想起了趙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