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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山有老人

2024-05-03 12:15:10 作者: 嬌氣包子

  待走出木橋,遠離湖面,趙客便見著周伯符口裡咬著根草,翹著腿,正悠哉地躺在馬車邊的草地里睡著懶覺。

  「我沒想到,你餓到連草都吃。」

  

  「你懂什麼?這是山里孩子吃不到糖時的替代品。」

  周伯符一臉不屑,口中卻是不停,輕咬一口,甘甜的汁水流出,令他舒服地嘆了口氣。

  趙客自然知道這是茅草根的嫩芯,算是小孩子們田邊、路邊都能一抓一大把的零食,如此說,只不過是想埋汰一下周伯符。

  「你為何又來了?」

  「過來看看。」

  周伯符翻身,斜倚馬車的車廂,道:「你見著閣主了?」

  趙客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算見著,還是沒見著?

  周伯符苦思冥想了一會兒,終於求助般看向趙客。

  趙客回首,望向那木質樓閣,道:「算見著,也可以算沒見著。」

  周伯符懵了。

  「見不見得著,還能說這麼玄乎?」

  「你不走武道,自然不明白。」

  對於周伯符,既能與大名鼎鼎的楚中生而戰,卻又在某些武道方面的常識非常貧瘠,說出去,怕是江湖中人也不敢相信。

  趙客也不信,但他又明白周伯符獨獨只練輕功,走的是外道一流。

  於是,他耐心道:「武道分九品,又分三層境界,下三品在一層,中三品在二層,至於上三品,則會生出種種奧妙,有陸地神仙的威能。」

  周伯符撓了撓頭,道:「所以,你這是算見著了嗎?」

  趙客扶額,與周伯符這種另類說話,他得說的更加明白。

  「見著了,但她不是用真身見我。」

  周伯符倒吸一口涼氣,這話他倒是聽懂了。

  「武道到了三層樓,當真有這種變化?」

  「古有修士練氣士,成就神仙大能,而後元氣枯竭,仙道已斷,萬年未有人升仙,但如今我們這群凡人也漸漸尋到了屬於自己的路子,那便是武道。」

  周伯符聽趙客所說,只覺得回到了萬年前波瀾壯闊的時代,無數仙人御劍飛行,翱翔於天地間,鬥法之下,攬星摘月,開山斷流,無所不能。

  周伯符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道:「那世上還有誰到達了三層?」

  「我說過,三層樓只有一個人,天下也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如今就在這裡,然後她馬上就要啟程。」

  回望天空,那龍狀的雲霞仍然昭示著這裡的不凡。

  周伯符當即緊張了起來,道:「她要走了?」

  趙客點了點頭,道:「是。」

  周伯符頓時萎靡了下來,喃喃道:「她要走了……她要走了……」

  趙客看著周伯符神不守舍的樣子,唯有苦笑。

  天下只有一人化龍,他們這群魚蝦,又何嘗不想與她同游,去往那方更加壯闊的世界。

  念及於此,趙客也心生悸動。

  水咕嚕咕嚕燒開了,硃砂捧著水壺,慢慢地澆到桌前的紫砂壺與品茗杯里。

  這是茶道所必須的步驟,除了能清潔茶具,能令使茶具預熱,如此出來的茶味道才會更香。

  「小姐,請用茶。」

  一次完美的鳳凰三點頭,將壺嘴點頭三次,然後拿起壺蓋,輕輕地拂去水面上的茶末,硃砂將茶杯遞給女子。

  「好。」

  窗外,陽光明媚,幾縷透過紗簾灑進閣內。

  女子品了口茶,然後繼續拿起手中的書,靜靜地讀著。

  硃砂不禁道:「小姐,為何你不去見見他們?」

  趙公子自邊城而來,越過萬山綠水,可以說只為見小姐一面,周頭領對小姐的情誼,除了馮一笑這種呆子,也是世人皆知。

  他們二人對小姐都很敬重,關係也十分親密。

  但就是如此,小姐卻是只在閣內飲茶看書,沒有出半步門。

  硃砂無法僭越,只是覺得這樣太過不近人情了。

  女子放下書卷,看向硃砂,道:「有些人,我不是不打算見,他千里迢迢而來,我自然應該用真身去見他,可我並不在這裡。」

  並不在這裡?

  硃砂愣了愣,隨即臉色大變。

  她伸出一雙縴手,穿過女子的軀體,卻什麼也沒抓住。

  這竟是一道幻影!

  女子笑道:「我真身早已出門幾日,自然見不了他們。」

  硃砂連忙垂頭,將手老老實實地置於自己的腿上,她的心裡已掀起了軒然大波。

  小姐早已出門,她卻不知,她侍奉了幾日的小姐,其實並不是真身!

  如此的境界,真的是武者可以抵達?

  硃砂微微抬起頭,發現女子仍然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著手裡的書卷。

  「請小姐原諒硃砂的無禮。」

  硃砂頭頂冒起了香汗,之前她一時衝動,伸手觸及女子,儘管這並不是女子的真身,硃砂也覺得逾越了主僕的身份。

  「我只是鏡中花,水中月,現在的我既是我,又不是我,你又何須執念呢?」

  女子輕笑一聲,揮起手,一道清風而過,書卷自動往後翻了一頁。

  蟬鳴。

  夏日的草叢裡少不了這樣的聲音,東方極曾並不在意。

  因為他的心中只有劍,也只能有劍。

  所以他的耳朵往往會過濾掉這種噪聲,將全身心全部都投入進劍中。

  他認為,只有極於劍,才能極於武道,只有極於武道,才能為義父殺足夠足夠多的人,義父的心情也才會變得酣暢,變得愉悅。

  至少,他之前是這麼認為的。

  行走在這山間的小徑,他第一次分了心,他聽到了蟬鳴,這是一種低沉且惱人的聲響。

  東方極的心亂了。

  東方極惱怒道:「你們難道也覺得我很可憐?」

  他的手按在他的劍鞘上。

  劍出,聲滅。

  無數的成蟲被一陣寂滅的劍意斬落,從花草之上而落,深陷泥濘當中。

  蟬的聲音沒了。

  東方極送了口氣,可隨後他又聽見了別的聲音。

  風穿梭林間的呼呼聲、花朵盛開時的簌簌聲、蜘蛛在角落吐出潔白的蛛絲搭網時,幾條腿的摩擦聲……

  山林間,無數的聲音貫入了他的耳里。

  「你們也在可憐我?」

  滿山都是惱人的噪音,滿山都是揮之不見的雜念。

  東方極雙眼一紅。

  劍未停,殺氣四溢。

  剎那間,山道旁的花葉枯萎,蛛網盡斷,漫天的落葉化作了葉末,青翠欲滴的樹木漸漸枯黃,所有的生機全部涅滅。

  然而,風還在吹,還在呼嘯。

  東方極半跪於地,眼裡閃過一抹絕望。

  他縱然能斬滅天下所有的生機,但又如何去斬滅掉風,斬滅掉這世世代代都在這大地的呼嘯聲。

  他只是人,所以不能,所以痛苦。

  他回想起那刺進白鳳胸口的那抹紅,綻放出來了血紅的花,白鳳倒地前那驚恐的雙眼,那掙扎的動作,那口裡想要說出的話,腦海里都在不停地回放,不停地重演。

  那時候,東方極才明白了。

  白鳳一直沒有被藥物控制住,她一直在演戲!

  她的演技可以說比天下任何人都要高明,她代入了角色,將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了兩次,幾乎都瞞過了殺手樓的樓主,東方極的義父!

  知道藥物並沒有起到作用之後,紫衣人也顧不得東方極,揮袖而去。

  東方極明白他要去幹什麼。

  藥不好使了。

  那製藥的雲欲,紫衣人當然會去找他算帳。

  東方極感覺腦袋一陣又一陣的頭疼,他頭痛欲裂,幾乎要撲倒路上,他想要就地打滾。

  他的心在變冷,變寒。

  但他還記得白鳳死前的口型。

  那不是自言自語,而是沖他說的一句話。

  「萬花山,獨臂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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