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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櫻花

2024-05-03 12:14:30 作者: 嬌氣包子

  廳堂內,涼風而過。

  坐在太師椅上,楚休閉著眼,兩粒獅子頭核桃在掌心裡轉來轉去。

  他的面色已重新變得紅潤,眉目里也多了一點神采。

  經過幾日的休養,無數靈丹妙藥如同流水般不要錢地服下,楚休已好了太多。

  手拂上肩部的傷口,這裡已沒有太多疼痛,但他卻覺得摧心剖肝。

  那杆神靈般的槍,已成了他終生的噩夢。

  幾年前,他與那范三還能打成平手,但自從范三遊歷南方之後,武功不知為何大進,與他相比,境界上已是天壤之別,一槍之力,他竟連一丁點反抗的機會都不存在。

  

  這些時光,他真的蹉跎了?

  他是不是也該去南方遊歷,去與那些門派武館切磋?

  楚休的心很亂。

  「少主,昨夜堡內又死了七個人。」

  祝山半跪,他的全身已被汗水浸透。

  揉了揉太陽穴,楚休回過神,冷冷道:「都是怎麼死的?」

  祝山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驗屍官的報告上描述的是深且窄的劍傷,而且都是一劍奪命,完全沒有多餘的傷口。」

  楚休點頭,淡淡道:「我知曉了。」

  隨後,他又閉上了眼,老神在在。

  見著楚休的表現,祝山卻是急了,他不明白為何少主是這種態度。

  鞘在手,群狼環伺,如同在懸崖邊而行,稍有不慎,就會摔得粉身碎骨,這種關頭,這種節骨眼,少主明明應當全神貫注,容不得半點差錯。

  祝山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開口了。

  「少主,這樣的劍,難道不是那東方……」

  「你覺得是東方極出的手?」

  「是。」

  「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楚休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道:「祝山,你可見過東方極的劍?」

  祝山如實說道:「不曾,我從未與他交過手,也不敢同他交手,所以沒見他的劍。」

  楚休舔了舔嘴唇,道:「你就算交手過,僥倖活下來,也不可能見到他的劍,真正的快劍,你是見不到劍身的,而且……死者的傷口也不會如驗屍報告上所寫一樣。」

  祝山一愣。

  「那會是如何?」

  「沒有傷口。」

  快劍無痕,入體無傷,卻能輕鬆取人性命。

  祝山連忙低下頭,平復著內心的恐慌。

  楚休又嘆了氣,他的話里已多了一絲恐懼,他本不應該恐懼,作為飛鷹堡的少主,他本來才是讓別人恐懼的對象。

  「而且,如果那東方極知曉鞘在我這裡,他會選擇一種更為效率的方式。」

  祝山這次沒有問,他明白,很明白何為更效率的方式。

  ——登門,揮劍,奪命,取鞘,行雲流水。

  毫無顧忌這裡是飛鷹堡,毫無顧忌這裡有大漠飛鷹與十三太保。

  只要東方極出劍,就沒有人可以讓他停手!

  祝山肩膀已在不停地起伏,壓抑著劇烈跳動的心臟,他艱難道:「可如果不是那東方極,接連半月里,每日都有不下三名奴僕或者侍從身首異處,兇手又會是誰?」

  「奴僕也罷,侍從也罷,我們該慶幸,對方只能殺這種層次的人,如若他敢向大漠飛鷹出手,那我們就該小心了,一名視飛鷹堡嚴密的崗哨如無物,而且有著極強武力的人,他的威脅,甚至他的目的,該有多麼可怕……」

  楚休走出廳堂,只見外面群星閃爍,下弦月彎彎地嵌在星空里,遠處的園林翻騰著涌動的花香。

  香氣入鼻,可他的心裡只有煩躁。

  園內,花香瀰漫。

  漫步在這條充斥著花香的小徑是一種享受,更是一份殊榮,除了必須時進時出的花匠園丁,能進來的至少也是大漠飛鷹的一員。

  這裡不是好進的地方,饒是如此,東方極卻還是進來了。

  沒有人攔他,甚至門口的侍衛見到他時,還表現得像是招徠客人的酒樓夥計。

  這裡同殺手樓練功房後的小徑有些相似,但被修整的更加精緻。

  這裡,有許多花草。

  世人皆知飛鷹堡的堡主殘虐暴戾,卻不知這位堡主愛花如命,甚至在堡里打造了這一大片的園林,每天都有不下五十名的花匠園丁來修剪培育,以防有哪一株長勢不好,令堡主不開心。

  堡主一旦不開心,就表明了必須要有人掉頭了。

  這在飛鷹堡,已成了一條鐵則。

  園內有著無數奇花異草,而且幾乎囊括了天下所有的花草樹木,但唯獨缺了一種花。

  那就是櫻花。

  楚中生不喜歡櫻花,可他卻偏偏喜歡其他所有的花。

  這很奇怪,非常奇怪,其中的緣由,他待之寵愛無比的美妾不曾知曉,他的心腹也不知曉,甚至,與他同床二十年的雲夫人都不曾知曉。

  可東方極卻知曉,而且第一日來到這園林的時候,他就明白了。

  因為有一個人喜歡櫻花。

  楚中生的外表和名字與許多人想像的很不一樣,他的名字很文雅,長得卻像是辛勤的老農,臉色黃的發黑,皺紋密布,手腳生著粗厚的繭,手裡還拿著一桿大煙槍,正坐在斑駁的石階前,自顧自地吸著。

  很少人能想像出震懾四方的飛鷹堡堡主,卻是這樣的人。

  見到東方極來了,楚中生慢慢地將裡面燒盡的菸絲取了出來,然後把煙槍往地面拍了拍,倒出了裡面的殘渣。

  楚中生淳樸地笑了笑,對來人道:「你們樓里還是種著櫻花?」

  東方極默然地點了點頭。

  楚中生又道:「那你覺得是我這園林還是你們的後山更令人賞心悅目?」

  東方極想了想,道:「這裡雖然花草滿目,但卻比不過後山。」

  楚中生再次裝好了菸絲,抬頭道:「哦?」

  東方極道:「相比而言,我更喜歡櫻花,但這裡偏偏沒有櫻花。」

  楚中生笑了。

  「你真的喜歡?」

  東方極篤定道:「我喜歡。」

  楚中生吸了一口煙,抬起腿,他穿著一雙破破爛爛的草鞋,露出了髒黑的腳底板,活動著腳趾,笑道:「喜歡是一件簡單的事,比如我,就喜歡這滿園的花,而且櫻花絢麗多姿,有人喜歡自然正常,但我問的是,你……喜歡嗎?」

  東方極難得的愣了愣,道:「我當然是喜歡。」

  楚中生道:「不是別人喜歡,你才喜歡?」

  東方極道:「不是。」

  楚中生道:「好,那你聽聞過櫻花的來歷嗎?」

  東方極道:「不曾。」

  「傳說櫻花本來只有白色,但由於樹下埋葬的人太多,鮮紅的血緩緩的滲進泥土裡,才把花瓣漸漸染成了紅色。」

  楚中生眯起眼,吧唧吧唧嘴,繼續吞雲吐霧起來,許久又道:「而你們後山的櫻花比尋常的地方顯得太紅,也太鮮艷了,很少人會喜歡這樣的花,但你卻喜歡,他也喜歡,這真的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

  東方極的手悄悄沁出了汗,只能低頭,只有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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